49、第九章 往昔乐章，旧历147（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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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多年历147年
本陆•西北
一连下了数天的暴雨终于逐渐变小，被厚重的雨云笼罩了将近半个月的天空似乎也有了几分放晴的希望。
群山环绕，隐约蜿蜒的山路被连日的大雨糟蹋得越发泥泞，时不时有被雨水冲刷浸泡得松动了的石块从石壁上滚落，径直冲下山路，直入山路另一边的深谷。
大约二百多人的队伍冒着淅沥的凉雨，在狭窄的山道上艰难行走着，疲惫不堪的马匹们在那些穿着铁甲的士兵们的努力驱赶下挣扎前行，八匹异常彪悍健壮的变种兽驹拉着一辆庞大的马车走在队伍正中，比最健壮的军马还要强壮数倍的兽驹被粗重的皮锁牢牢锁在一起，虽然疲惫却又透出莫名亢奋的兽驹们时不时的发出呜吠，森白的利齿让为它们开道的军马几乎控制不住的向前躲退。
“看好它们！”
一身银亮铁甲的领队命令着与军马们一样很是疲惫了的士兵，片刻之后，一个全身笼罩在灰色斗篷里的男人骑着白马从队伍后半赶到领队男人的身边，灰色的兜帽下露出一张年轻秀致的脸：
“前面就是暴风山谷艾博拉，向导说现在这样的天气进入暴风山谷简直就是去找死……马儿们的体力也快到达极限了，兽驹的镇定魔法似乎受到什么东西的影响已经开始失效，在它们开始攻击普通马匹之前最好想个办法……”
“就算它们要吃掉其他马匹也没关系，那辆马车也只有那些混了兽血的畜生才能拉动，至于那个向导，如果他不想再往前走的话就就地了解了他。”一身银亮铁甲的男人有力而简短的回答了年轻男人，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已经明白自己再说也没有用处的年轻男人叹了口气，骑着白马又转向队伍后半。
阴霾的天空中一阵隐隐的雷鸣，淅沥的小雨又渐渐从压聚的云层里飘落下来，走在队伍前部的领队摘下自己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头刚直整齐的锈红色短发，细密的雨丝打在男人黝黑严峻的脸上，逐渐汇聚成水滴，流下男人线条刚毅的颌角。
走在队伍中部的兽驹们因为弥漫在空气中充沛而躁动的魔法元素，越发变得爱恣意挑衅，管理兽驹的士兵不管是用厉叱还是皮鞭都压制不住那些已经狂躁起来的异种生物。
一声马匹的悲鸣让正走在队伍前面的红发领队转过了头，一匹棕色的骈马滑倒在山道的烂泥中，原本骑着它的士兵挣扎着从泥泞中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检查自己的同伴是否受了伤，那些一直在后面跃跃欲试的兽驹们已经猛蹿上去，转眼间就把可怜的马儿踩到了乱蹄下。
“拉住它们！拉住它们！”
那个摔伤了一条腿的骑兵显然还想拯救他可怜的同伴，但一拥而上的兽驹们却丝毫不愿给他留下一线希望，一阵皮鞭和大棒的驱赶之后暴动被压制了下来，被皮鞭和锁链压制住的兽驹们没能一哄而上的挣抢到嘴的美食，但排在最前面的两只兽驹却能更加悠闲的吃掉已经被踩得血肉模糊的马。
排在后面的兽驹们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前面的同伴狼吞虎咽的吃下美食，空气里浓郁的血腥气惹得马队中又是一阵骚乱。
骑在白马上的年轻男人不忍的移过视线，一身亮甲的红发领队扫视了一下整支狼狈疲惫的队伍，沉默了一下，终于抬起手下令整队休息。
阴冷的细雨中，整支队伍开始原地休息，连那些没有抢到马肉的兽驹们也各自被喂了几块新鲜羊肉。
“高因大人。”队伍的副官长把食囊捧到自己的长官面前，一头锈红色短发的男人摇了摇头，副官长就又把肉干送到和红发男人一起下马的年轻男人面前：
“克莱安德大人？”
“我还不饿，谢谢。”穿着比一般士兵还要朴素的年轻男人温和的笑了笑，摘下兜帽，露出一头浅色整洁的齐肩长发，还有他身上唯一一件显露出他未来高贵身份的东西——只有贵族和预备贵族才能佩戴的贵金属发链被很低调的编进男人右耳旁依照维亚特风俗留起的发辫里，细小的蓝色贵石整排的与金属细链环环相连，每一分毫都细腻而精湛，晶莹而璀璨。
作为领队的格鲁高因望了一眼身旁以实习生身份加入到他们这次任务中的年轻男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即使是对魔法协会不怀好感的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很有实力。
最近十年里，魔法协会向军部渗透的步伐明显加快了许多，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把帝都魔法学校的应届毕业生以实习的名义安插入军部基层，几乎所有毕业生都被要求跟随军部完成一到两件的任务，然后魔法协会会根据任务难易和军部评价评定毕业生的最后成绩，也就是说，十三年的辛勤苦读之后，究竟是顺利进入协会高层，还是被倒霉的扔进蛮荒的西奥多小镇中作一名论堆撮的‘储备人才’，全都要靠这最后一搏——
当然，能进入帝都魔法学校学习的，有很多都是帝都的贵族子嗣，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们的最后评定不会被太过苛刻，接到的也多是探索和研究一类的任务，像这种跟随部队深入危险未知区域进行秘密任务只会派发给那些成绩优良，但家世却卑下的贫民子弟。
虽然军派一方对不管是骄傲自大的贵族子弟，还是刻薄孤傲的贫民学子全都不怀好感，但不可否认的是部队里有了魔法师在某些方面确实方便了许多，格鲁高因就很乐意接收那些被派遣下来的毕业生，当然，能够派遣给他的清一色全都是贫民子弟，就他接触过的那几名少年魔法师来看，那些原本出身贫寒，在经过了十几年日复一日的其他贵族子弟不可想象的辛勤努力，在毕业之后很可能一跃龙门成为身价显赫的新贵族的年轻人们，无一例外的魔法高强，聪慧敏捷，但也无一例外的不是傲慢浮夸，就是刻薄自大。
就算是像格鲁高因这样的强硬军派，也很清楚魔法协会对于那些才华横溢，但出身却不够高贵的贫寒子弟的看法，虽然这十几年来，协会一方无时无刻不再叫喊着被贵族掌握的军派已然没落，已然腐朽，帝都需要新鲜而健康的血液，而那些出身贫民，出类拔萃的平民学子就是帝都未来的希望——但实际上，能够进入到协会高层的平民子弟几乎没有，而且为了防止那些肯奋然努力的平民学子阻碍了富家子弟的前程，协会一方安排了看似公平实则苛刻到极致的试炼，以‘为帝都选拔更优异人材’的名义在天方尽头给那些平民学子挂了一个光芒璀璨的虚影，被那光华夺目的幻影欺骗了的学子就必须光着脚踏上那条处处荆棘陷阱遍布的狭路，而走上那条路的结果，基本上也就只有一个——
这十年里，格鲁高因曾经接收过七名派遣下来的毕业生，其中重伤三人，死亡两人，失踪一人，另外那个在得知自己被派遣到他部队上之后就自动放弃了最后评定，听说那个曾经连任三年帝都魔法学校学生会副主席的聪明人到现在还在西奥多一个偏僻小镇上当公职，作为‘储备人才’的路途虽然漫漫不见终期，但至少可以娶妻生子，闲来无事时怀念一下自己当初那些同期好友。
在格鲁高因眼中，无论多么优秀的人，只要无法成功的完成任务并且保存自己的生命就是失败的，而失败者面对死亡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字在那些羊羔般的少年学子中已经成为了魔鬼的代名词，而且就算成为那些脆弱的魔法师们恐惧的对象，也丝毫不会妨碍他为了完成任务而向上级成功调派必要人员，不过这次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却是有人居然会主动要求跟随他进行任务，当他拿到那个人的资料时以为他又会见到一个恃才而傲的平民傻瓜，毕竟那张薄薄的厚纹纸上每一行的文字都在向人诉说着一个普通人所能达到的最高荣誉——
将近十年的学年第一，协会公开表彰过的最年轻魔法士，帝都魔法学院学年最佳学员称号获得者，公派魔法协会特殊贡献奖章提名，曾经作为优秀平民奖学金获得者之一接受过两次皇家觐见。
这里的每项荣誉都足够那个名叫克莱安德的年轻魔法师跳过这个毕业评定，直接进入魔法协会的高层，虽然格鲁高因可以肯定这个成绩优秀非常的年轻人在十年之内不会有机会碰触到任何实质性的权力，但是魔法协会绝对会把这个几乎会让所有人佩服的年轻人当作一个活招牌，浑身挂满金光闪闪的奖章然后把他放到一个会让所有野心勃勃的傻瓜都情不自禁仰望的地方上去！
但是很显然，协会派这次很有可能会痛失掉这个完美青年，而原因，也许只是因为那个出身平民的天才魔法师心中那一点点属于他这个年龄一定会有的幻想和幼稚。
又是一个把现实理想化了的傻瓜——
这就是格鲁高因在没有见到克莱安德本人前的唯一想法，而在这两个在其之后的人生中慢慢走向两个不同道路的人见面之后，这个性格严肃而强硬的军派代表人之一很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在那个外表看上去俊秀而温和的年轻人眼中看到了属于军派的坚定和冷静，一切虽然都是被隐藏起来的，但是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的他还是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出那个人骨子里的刚硬，在一副欣秀温和的树影遮盖下，那个人应该是一块可以砺炼的铁石，几经淬取之后就是一把旷世利器！
一旦有机会，他就会努力把这个人拉拢进军派！虽然现在魔法协会一直为军队提供随军魔法师，但是如果能拥有一个专属于军派的魔法士，军派就不用在需要的时候总是不得不受制于那些只会在暗地里搞阴谋的豺狼们了！
“把马尸收拾干净——告诉士兵们，要他们做好如果发生意外就用人力把马车拖到目的地的准备。”
短暂的休息过后，格鲁高因把头转向站在一旁的副官长，副官长认真的点点头，转身走向即使是休息时依然保持严整队型的马队。
明白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的年轻魔法士把水囊挂回马鞍上，随手安抚式的轻轻抚了抚马儿被雨水打湿的鬃毛，连日来的暴雨天气让每个人都湿得似乎连叹气都会带出水来，但即使再怎么疲惫他也没有听到士兵有一丝的抱怨，就是他不是军人也能看得出，这种严明的军纪就算是在整个奥多也难得一见，而且，这种军队也大概只有他身旁那个男人才带得出来——
“克莱安德最后的实习任务是跟着那个赤血军团的格鲁高因？”他在离开帝都魔法学院前夕，跟同学级的好友告别时，性格一向温吞的好友脸上露出了罕有的惊讶神色。
面对好友的惊讶，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的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笑，好友随即明了了什么般也安慰的笑了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想了想之后才接着说：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大概还要担忧一段时间，不过如果是克莱安德……你还记得咱们三年级时在同学中广泛流传的一句顺口溜吗？‘无论前途如何凶险，有克莱安德就能永远如履平地’。”
他被好友的话逗笑，两人间分别的气氛一下就淡去了许多，又闲聊了许久，临到告别时好友才又重拾起之前的话题：
“我的实习任务也已经选定了，是去东奥多边缘的山地，调查之前在那里发生的不明原因的巨大魔法释放，因为我是去民间调查所以实习期也许要比你长很多，等到大家的实习结束以后大概你我的情况就会变得和现在不太一样了……其实我还是很想能毕业后选择留校……”
面对好友话语里的失落，克莱安德只能用一个温柔的笑容把话题带过，与他完全出身平民不同，好友虽然也同样接受奖学金资助，但家里却是可以世袭名号的小贵族，但是由于家中祖辈都是重奢侈轻钱财的标准旧式贵族，所以到了好友这一代实际的家境状况已经败落到比不上一般民众的地步——
但所幸家境败落的旧式贵族并不单单只有好友一家，过去二十年中帝都的中产阶级悄然无声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空有名号但无实际权力或才能的小贵族迅速败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从军派或是协会派中脱颖而出的新贵族，皇家对那些新贵族很是看重，但对于广大挣扎在二等公民生活圈中的旧贵族也不能弃之不顾，所以帝都魔法学院就产生出了专门接纳所有有能力的学习者的管理方针，提出只要有才能，即使出身平民依然可以接受完全的贵族式教育，而且如果成绩优良，还可以申请丰厚的奖学金，正是要多亏了这套优惠措施，才能暂时避免少数旧贵族家族整个家庭的堕落。
学院既然提供出了优厚的财务保障，那么同时也就有权利要求回报——所有接受过优惠措施的学生在入学时就签署过魔法协议，在毕业后会无条件服从协会安排，为帝都进行五到十年的报偿性服务，这种服务当然也不会是完全没有回报的，只是比起一般毕业生他们这些人少了‘选择’这一项，但对于很多家境贫寒前途无靠的学习者来说，这份协议也意味着只要从学院毕了业，就会有一份报酬优越的工作在等着他们，能签署这份协议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
“不管分离多少年，咱们总有一天会再见的，等到再见面时你我一定不要忘记对方才好啊！”好友有点感伤的笑着说，克莱安德点点头，把预示着他们这些人中有人会在不久的将来赢得远大前程的贵石发链和好友做了个交换。
这种贵石发链只有毕业生中成绩特别优异的几个人才有资格得到，也是协会对于这些年轻魔法师们的一个保证，他的贵石发链镶的是白石，比好友的蓝石要昂贵一个档次，但是对于前路的迷茫让同级好友间的这种交换变成一种对于友谊和自己往昔的一个见证，价钱的贵贱反而没有人会特别在意了。
“看来我以后也要开始留头发了……”
拿着友情见证，留着一头整齐短发的好友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短短的发梢，望着已经把发链编进头发里的年轻魔法士低叹着说：
“我以前总觉得军派那边发式干净利落，咱们同学中平民学子又占了将近一半，所以留不留头发都不显扎眼，但如今一晃也到了毕业年纪，再不留头发的话恐怕会被家里的老辈恐唠叨个没完没了……”
“那就留起来啊，你的兴趣不是在医药那边吗?等到实习任务完成以后，你没准能回来在协会里做个医生或者药剂师什么的，既享受公职，又可以做活儿额外补贴家用，到那时一头短刺刺的青年头自然比不上贵族头有稳重感，你若是再把胡子留起来，说不定病人会更信任你，被你治起来自然也就好得更快——”
刻意的笑闹终于又冲散了离别的伤感，克莱安德还记得自己最后曾摸着自己发辫里的饰链笑着说自己既然跟随军派出任务，那没准这头发留不了多久就要入乡随俗的减剪成短发，但结果在进入了这个被学院里的人们传成魔窟一般的地方之后，却发现这里的人虽然全部都是平民或二等民出身，但在某些方面却比学院里那些飞扬跋扈的贵族子弟要好上许多。
“后面的路更加难走，请您注意小心。”
队伍重新开始行进，副官长提醒般的对身旁那个虽然骑在马上，但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的年轻男人低声说，被他从沉思中惊醒的年轻魔法士怔了怔，俊秀的脸上随即露出一个‘了解’的温柔笑容。
被人这样疏远却也客气的对待，已经比他之前的想像要好很多了，他的任务就是跟随这只队伍把那个装在马车里的货物安全运送到那个传说中的秘炼之地去。
一支只有一百多人但却由军派中排名第一的将领带队的队伍，一路上低调而简朴的易装而行，再加上那辆必须用八匹异种兽驹才能拉动的特别改装过的马车——克莱安德由此很庆幸自己能被人冷淡而疏远的对待，因为他很明白，那辆马车上载的，一定是件他很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东西。
“高因大人，前面路上有不久前有人经过的痕迹。”
副官长谴退从前面探路返回的士兵，已经听到报告的红发男人沉默了一下，果断有力的低声命令：“继续前进。”
队伍不停歇的继续前行，年轻的水魔法士望了望漂着蒙蒙雨丝的灰暗天空，一丝不安渐渐爬上心底。
“拉住它们！”
队伍里突然又生起一阵骚乱，原本就烦躁异常的兽驹们突然全都狂躁而起，一只只都奋力想要挣脱开把它们锁在一起的锁链，一时间四扫的巨大马蹄让想要拉住它们的士兵无法靠近。
天边隐隐的传来隆隆的雷声，与此同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红发男人突然翻身下马，抢上几步，在众人的惊呼中一把拉住了头马的马辔，还想挣脱的兽驹们先后猛力的向后跳去，但纷乱的力道反而成为男人的一个助力，短短几秒之后，一旁的士兵们得到空隙一涌而上，七手八脚的把那些猛烈的喷射鼻息的兽驹们止在了原地。
眼见一场骚乱就此而止，隐约有种预感的水魔法士紧皱眉头的望向天空，原本一直洒洒倾落的细雨似乎渐渐停下的趋势，但天边隆隆的雷声却慢慢变得越来越大。
“这是……”
细小的石块从陡峭的山坡上滚落下来，克莱安德修长的眉慢慢拧成一个结，这次不只是兽驹，队伍中所有的马匹都开始惊慌失措，不管军队的纪律再多么严明，动物在面对自然的危险警告时总会情不自禁的遵从身体的本能，短短十几秒之间就陆续有人从惊慌乱跳的马背上被掀翻下来，一声模糊的惊叫从队伍后方传过来，克莱安德听出那是引导的声音，同样也有所感觉的领队只迟疑了大约一秒，随后几乎是立刻就下达了无法违逆的命令：
“所有人，弃马，前进。”
队伍中不听话的马匹被第一时间放弃，原本拉得很长的队伍在短时间内迅速聚拢在了一起，原本开路用的马匹还算镇定驯服的被人赶到路边，那些慌乱不驯的在几秒之内死在了原本对自己友善非常的主人手里。
面对那些尚在一丝抽搐中的马匹没有人有过多的表情，昔日几乎全都爱马如命的士兵在最短的时间里把阻路的马尸全都推下悬崖，狭窄的山路在片刻间被血水染红一路，黑色的泥土被浸染成一片萧索的暗红。
巨大的血腥气滞重得令人恐惧，但最喜欢血腥的兽驹们却仿佛被一种巨大的压力威胁着，没有一匹再乱动乱叫，格鲁高因黝黑严峻的面容没有一丝别的表情，拉住马辔的大手用力一拽，被拉住的兽驹无法自控的跟着男人缓缓向前，已经聚拢在一起的士兵们也合力推拉起马车，整支队伍就在这无声的寂静中，用比刚才要快上一倍的速度沉默而坚定的前进。
大量的泥土夹杂着石块和草根一类的东西从山坡高处飞滚而下，原本隐隐的雷鸣声已经变成近在咫尺的巨大轰鸣，在夹杂着滚石的激流从众人头上铺天而下的那一刻，克莱安德就知道自己跟随而来的真正使命已然到来，水蓝色的光芒瞬间从他指间银蓝色的细长法杖中倾泻而出，混合着石块和树木残枝从山坡奔流而下的水在魔法的操控下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墙。
震耳欲聋的水声盖过了其他所有声响，队伍在巨大危险的威胁下继续沉默而快速的前进，从水墙的拦截下泄溢出的水浇湿了所有人的衣服，克莱安德年轻而俊秀的脸渐渐透出苍白，越积越多的水把水墙压得扭曲变形。
眼看着队伍大半都已走入安全地带，一直留在原地的水魔法士稍稍松了口一直屏着的气，蓝色的魔法咒文在空中变幻着模样，一直被截留住的水墙在魔法的操控下渐渐分散出几只细流，绕过男人急冲下山道另一边的悬崖。
充沛而躁动的魔法元素被年轻的魔法士不可思议的安抚下来，已经进入安全地带的人们用惊讶而敬佩的目光望着那独自留在险地的年轻人，但还没等众人的心全都放下，一声突起的爆裂巨响猛地淹没了士兵的惊喊。
绚烂而耀眼的闪光突然冲入了众人的视线，原本已经被驯服了的激流突然又爆发了出来，巨大的水流势如破竹的奔腾而下，眨眼间就吞噬了山道和那道温和而宁静的颀长身影。
“长官……”
劫后余生的队伍在短暂的骚动之后又很快安静下来，副官长在快速的清点整队之后回到面无表情的红发男人身边，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
“只损失了将近几个士兵，但是克莱安德大人——”
“伤亡情况等到指定地点之后再向军部报告，现在整理队伍，继续前进。”领队的红发男人神色不变的打断了副官长的话，他的眼中只有那些活下来，需要为完成任务继续努力的人，死去的人不管多么优秀，对他而言都不过只是失败者罢了。
经过片刻修整，幸存下来的队伍又开始沉默前行，仿佛要预示众人前路的艰难，之前稍稍放晴的天空又渐渐下起了瓢泼大雨。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九章 往昔乐章，旧历147（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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