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四章 港之村镇，善的谎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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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洛亚很明显的心不在焉的反应成功刺激到了身旁男孩的自尊，棕发男孩暗自铁青了会儿脸，静了良久才冷哼一声道：
“我看你和那个玻璃眼也称不上伙伴，这几天晚上你都睡在地上吧？明明是可以睡两个人的床，哼，你争不过他吧？”
他抠。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比你厉害，明明是初入者却还表现出比谁都臭屁的样子——”
他还抠。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要不然到时候受到牵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继续抠。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一声带着滔天焚火的怒吼突然在已经抠土抠得入迷了的洛洛亚耳边响起，被猛地惊了一跳的洛洛亚‘吓’的叫了声，正在掘土的手指一下一下抠进了一块石头不规则的棱角里。
一下吃痛起来的黑发男孩甩着被硌裂指甲的手委屈的向瞪视他的男孩瞟了眼，看到洛洛亚受伤，心上有那么一瞬间不自在的棕发男孩忽然眼尖的瞥到了什么，心中那一丝丝内疚随即被怒火取代——
“别藏！让我看看你又找到了什么？”
被男孩瞪视的洛洛亚软弱的挣扎了下，然后就乖乖的拿出了刚刚被他抠土抠出来的一整块透明的虫类甲壳，圆圆的甲壳在阳光下丝丝缕缕的浸散着淡淡的暗红。
“不过又是……狗，屎，运，罢了！”
死死的盯着洛洛亚手里的甲壳，过了好一会儿眼睛被嫉妒烧得炯亮的男孩才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说了句。
面对男孩凶狠异常的眼神，得意洋洋的洛洛亚不怕死的哼了两声，显摆的吹干净甲壳上的土之后，绿眼睛的男孩笑眯眯的举起那块有着红宝石般光泽的东西，对着阳光细瞧。
一旁被洛洛亚那明显挑衅的一系列举动刺激得青筋迸出的棕发男孩，在气哼哼的咕哝了无数遍的“狗屎运狗屎运狗屎运……”之后，终于稍缓烦躁的冷哼了一声，‘咕咚’一声直挺挺的仰面躺到在草地上，继续怨愤的小声嘟囔着别的什么。
“乔你说……这个究竟能值多少钱？”
黑发绿眼的男孩拿着宝石状甲壳在阳光下看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
仰面躺在地上的棕发男孩抬高下巴冷哼了声之后，才闷闷的回了句：
“够你在我家住上三年五年的了！”
“这么值钱吗？”洛洛亚惊讶多于惊喜的感叹了声，‘咚’的一声像身旁的男孩一样也仰面躺在了草地上。
“你手里的那个东西是虫子脱下来的壳——”仰面望天的棕发男孩指了指洛洛亚手里的宝石甲壳，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一边冷笑一边慢吞吞的说道：
“听说那种甲虫只在奥多的西海岸有，稍微进入内陆就找不到它们了，那种甲虫五年脱一次壳，脱下来的甲壳要不移动分毫的待在土里八年以上才能渐渐结成晶体状，一旦成型，这东西就像稀有的宝石一样坚硬而且值钱，！不过其实这种甲虫也不算稀有，亚欧姆镇外的树林里每棵树上都能找到两三只，但让它的甲壳成为稀有物品的原因是在甲壳变成晶体之前，只要稍微被外力碰撞或者挤压一下，那甲壳就都会变得跟腐烂的西红柿一样——魔法协会的公办处常年都挂有这种甲壳的求购令，我七八岁的时候也能梦想着能有一天找到这种甲壳，那样的话每天的伙食，妈妈的药钱，就都不用再担心了！不过在经历了超过一年每天身上手上都沾满了烂西红柿味道的日子之后，我终于把目标转到了更为实际而且可行的赚钱方案上——”
“寻找你这种马虎大意的初入者，并且给你们上熟悉奥多生活的第一课就是我后来找到的活计，不过一般初入者都是些没钱的家伙，所以这种活计赚的不多也不少，而且每隔两年才能干上几票，所以淡季时跑腿之类的体力活也是要做的……”
躺在草地上的绿眼睛男孩默不作声的听着身旁男孩越来越快的叙述，一直到男孩说完，一直睁着眼望天望到眼睛酸痛的洛洛亚才低低的问了声：
“乔究竟……有多大年纪？”
一直滔滔不绝的说到脸色发红的棕发男孩仿佛呼吸不过来一般的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才嘲弄的哼了声，回问道：
“你猜我多大？”
躺在地上的洛洛亚想了想，慢吞吞的开口：
“总不会比我大，我……唔,再过八个月就十四岁啦！”
一直望天的男孩被洛洛亚语气中的故作老成逗得‘嘎嘎’笑了两声，笑过之后，那一直望天的男孩忽然轻轻的闭上了眼，停了停，慢悠悠的轻声道：
“你不要被我的小个子骗倒啊——我其实再过七个月又二十三天也该满十四了！”
“你骗人！”自从踏上旅途之后第一次被完完全全吓住的洛洛亚一下子翻身坐起，不信的睁大他绿汪汪的大眼。
一旁的棕发男孩从鼻子里喷气的哼了两声，继续慢悠悠的说：
“所以我才说，洛洛亚是个傻孩子，小心以后被坏人了还傻傻的帮人家数钱——”
“可是……”
洛洛亚担忧的望着面前看起来最多不过八九岁模样的男孩，一直闭眼淡定的男孩很淡定的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瞟了身旁那个虽然还是感到惊讶，可是已经从动摇阶段很快转到相信阶段的男孩，停顿两秒之后，那份超过实际年龄的淡定扭曲成一个抽搐的笑容：
“你居然还真信……”
“哎？”被人又一次恶意嘲笑了的洛洛亚圆睁着他绿汪汪的眼睛，望着那笑得全身扭曲的弓成一团的棕发男孩好半天，才终于想明白一般大叫起来：
“你刚才真的是骗人！”
笑得缩成一团的男孩重复嘟囔着“傻瓜傻瓜傻瓜……”，被恶意惊吓了的洛洛亚首次表现出不满的望着面前比自己小了将近一半的男孩，带着股海水味道的风从亚欧姆的上空吹过来，那蜷缩在地上时不时还嗤笑两声的男孩安静了许久，忽然轻声问：
“洛洛亚，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奥多？”
“为什么？”扬起头细细的嗅着海风的洛洛亚眨着绿色的眼睛想了想，笑着道：
“其实我也没想太多……我只是想多看看，多听听，多想想，我想看到更多这世上我没见过的东西，我想知道更多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还想认识更多这世上我还不认识的人们，我想用自己来碰触这个世界，大概……就因为这些！”
“洛洛亚……真是个傻孩子。”蜷在地上的乔望着洛洛亚泛着亮光的笑脸，小小的脸上扭出一个凉薄的笑容，手指无意识的划过粗砾的土地，男孩低低咕哝道：
“每隔两年，亚欧姆都会迎来无数像洛洛亚一样带着满脸期盼和憧憬笑容的人们，那些初入者会在亚欧姆停留最短一两个月，最长近一年的时间，然后那些人们，就会接着带上他们的期盼和憧憬奔向奥多的下一个城镇，之后就是下一个再下一个，有毅力的人也许能走到奥多的内陆大城，然后他们就会发现，前进的路渐渐变得阻碍重重，吃饭和穿衣会慢慢变成他们追求自己梦想的最大障碍，他们会发现，就算到了奥多，他们依然需要最基本的生活保障，没有人能够光依靠着那些靠昂贵的魔法粉末才能作用出来的魔法活着，最终成为魔法师或者剑客之类传奇人物的人只有千万人中的几个而已……进入奥多的人会慢慢在他们走入的村镇中停下来，然后就是寻找工作，认识朋友，大多数人还会结婚，生子，有了牵挂的人就再也无法继续奋不顾身的前进，再然后，那些追逐梦想的日子就会变成故事在父母与子女之间传递……”
男孩神色黯淡的低喃着，划拉着泥土的手指忽然恶狠狠的抠进砂石中：
“可是这种日子又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去寻找那些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幸福生活呢？只有傻瓜才会永远梦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去什么东边！”
“乔……”跪坐在地上的洛洛亚低叫了声，侧缩着的男孩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冷哼道：
“洛洛亚撒谎撒得实在很烂哪！”
“我原本就不会撒谎啊！”手撑在地上的洛洛亚眨了眨绿汪汪的眼睛，理所当然的讲道，“小时候我身体不太好，偶尔说说假话就会莫名其妙的发起烧来，后来洛格雷姆对我说过学会撒谎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一般撒出来的谎还是要靠自己去圆谎的，那样麻烦不说，如果被戳穿的话还会让自己变得不受人信任——在我和玛丽亚做商人的时候，信誉是很重要的东西，没有信誉也就没有钱赚，这样不管怎么算，学会撒谎都是弊大于利，所以我就干脆不学了，反正不想说真话的时候还可以避而不说——那天在你家里，我真的是长大以来第一次把谎话说出口，原本还怕自己会因为不知什么被当众拆穿呢！还好没事……”
“傻瓜……”乔阴郁的冲着一脸坦然的黑发男孩抽了抽嘴角，原本死死抠进泥土中的手指慢慢的，慢慢的放松了力度：
“只有你这种人才会说出这种傻话……还说什么那个岛上有红色的海螺……不过也没关系，其实我根本就没盼望过真会有个男人从那个也不知在哪里的破岛上回来……说什么爸爸会家乡去了……说什么爸爸肯定会回来的……妈妈老以为我不知道，像亚欧姆这种不大的小镇子，就算每隔两年会热闹这么一阵，可其实平时生活的圈子是相当小的，有个什么流言总会很快的传得全镇都知道——那个男人，抛下自己的老婆孩子脑袋发热的去闯荡什么东奥多——我看他能走到内陆就已经很不错了——就像那些没来过奥多而一心想进来的人们一样，对于生活在奥多其他地方的人来讲，东奥多也是个充满传奇和梦想的地方——还说什么一定会出名，一定会赚钱回来……难道他就看不到那些抱着梦想来到奥多的人们最后都是怎样的吗？傻瓜……也是个大傻瓜……”
傻瓜吗？
跪坐在地上的黑发男孩很适时的扬起头，给那个忽然沉默下来的男孩留下一个流泪的空间。
碧蓝的天空中，蓬散的浮云一朵两朵的点缀在上，阳光把空气中的海腥气蒸腾得干燥又温暖，洛洛亚坐在这样晴朗的天空下，望着天上的浮云发呆。
乔的故事，他听过很多很多次，但是每次故事的主人公总是会换上一个——
乔的故事，玛丽亚的故事，这个岛或者那个岛上那个男孩或者那个女孩的故事，这个岛或者那个岛上那个独居的老爷爷或者老奶奶的故事，每次都会听到有人一边默默的流泪一边或怨恨或留恋的骂一声傻瓜——
傻瓜呵……
托着红色宝石甲壳的手高高的举起，湖绿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直射下细细的眯起。
原本在没踏入旅程前其实他也不是很理解，可一旦走上这条其实有些看不到目标的旅途他才开始逐渐明白，向前，再向前，就算看不到目标也没关系，他，还有他们，其实只不过想知道……自己，到底能在这条向前的路上，就这么一直一直一直的，向前走到多远。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四章 港之村镇，善的谎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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