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GL》苏小浅

5、第四章 灼灼其华然

　　桐溪畔的桃花已经开始凋落，夹着凉意的微风吹过，卷起地上淡粉色的蝶云，煞是美丽。
　　隐约的，有嗒嗒的马蹄声回荡在桃林中。
　　声音渐渐靠近时，只见一个明艳如妖的女子骑在一匹马上，一身火红衣裳随风皱起如波的纹路。若是佳人的脸色能再柔和一些，那此情此景可谓是如诗如画了。
　　离她上次来到这里，正好是十天。同来的客栈伙计虎子早被她的汗血宝马落在后头好远了。阮清湖驾着马在林里飞奔，马蹄踏处，落了的桃花瓣被激得四溅开来。她找不到那个叫陶夭的女子的住处，但她必须找到。手不禁狠狠地捏住了腰间的剑。
　　突然间，阮清湖锐利的视线瞥见前方不远处一只青色皮毛的狐狸！那狐狸窜的箭一样快，一道青影“嗖”的冲到她前面！
　　容不得片刻的犹豫，她立即策马紧追上去。青狐本就是罕物，又在这里出现，不是陶夭的那只又是谁的！？
　　那青狐左跳右蹿，不多时便将阮清湖带到了一间茅舍边，它自己一纵身窜进院子里，不再管身后的一人一马。
　　阮清湖跳下马，任它自己去吃草喝水。她看着眼前的茅舍小院，简陋却不失雅趣，壁顶之上覆着半青半红的爬山虎，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将空气都熏染出丝丝馨香。
　　——可她无心欣赏。
　　茅舍的门口架着个小铁架，上面吊着个瓷罐，里面的药正因文火的炙煮而散出徐徐药香。一旁的小圆凳上，正坐着披着白衣、怀中抱着青狐的陶夭。
　　看见她，阮清湖觉得一股怒气一下冲上头顶，大步跨上前去，“呛——”的一声拔剑出鞘，剑尖抵上陶夭细细的颈子！
　　“你为何要害我爹？”声音中说不出的愤怒！
　　剑抵在脖子上，按理说人也该吓呆了，最起码要愣一愣，冒两滴冷汗。可那小姑娘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当那剑不存在似的，泰然的拈起手边的一块布垫在药罐的把上，将黑黑的药徐徐倾进一个瓷碗中。擦了擦手，这才答道：“我没有害你爹。十天前我从未见过你，不知道你是谁，现在我仍不知道你爹是谁。我只能说，我没有害你爹。信不信由你。”说罢端起药，放到唇边轻轻吹吹，又缓缓喝下去。

　　那天阮清湖回去后，便让郎庭去买了蝎尾针和七星草，依陶夭所言之法给阮安辙放血祛毒。谁知非但没有转好，现在阮安辙昏迷不醒不说，连皮肤上都开始渗血！客栈上下听阮清湖说了在桐溪遇到的事，便认定是陶夭受人指使迫害她爹，连郎庭也很肯定！阮清湖本不愿相信那个盲女会做这样的事，可被人这么一说，一时心急，这才又回到桐溪找陶夭算账。
　　可听她这样说，阮清湖却恢复了一些理智，或许是药出了什么问题呢？自己关心则乱，这样就跑过来了，可能还会误了事的。但还不能肯定，又将信将疑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说了信不信由你。”
　　阮清湖慢慢放下手中的剑，轻声叹道：“我是信你的，只是…”她没有理由怀疑客栈里为她和她爹不辞劳苦的人…
　　陶夭闻言一笑，淡淡的问道：“你爹怎么了？”她生性如此，从不在意这些事。任何事情过后只要和她道了歉，之前的误会便可一笔勾销。无论爱恨，曾不系心，对任何事情都是淡淡然。
　　把症状说了一遍，阮清湖看陶夭的眼神中带了点期待，还有点不好意思——刚刚还拿剑抵着人家，现在又要让人家帮她…
　　陶夭略略一忖，正色道：“有人把七星草换成了很相似的、却与蝎毒相克的屠牛草，才会有这样的症状。你该去找那抓药的人，不是我。”
　　庭叔？开玩笑！庭叔把爹从伊利救回来，怎么会又害爹！
　　突然觉得很混乱，不过当务之急，是保住她爹的性命。“陶…陶姑娘，能不能…”刚才自己的无礼让阮清湖难以启齿。
　　“和你回去救你爹？”陶夭微微一侧头，漫不经心的接口道。
　　阮清湖一愣，忙点头：“嗯嗯嗯！…这么说你答应了？”
　　“我可没这么说。”
　　“啊？哦…”有些泄气，她果然是不能原谅自己。
　　“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陶夭突然又开口了，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猛地一抬头，有戏？阮清湖脱口而出：“什么条件都可以！”
　　陶夭难得的狡黠一笑：“让我摸摸你的脸。”
　　什么？？？闻言一怔，一团绯红蓦地窜上阮清湖的脸颊。纵使她从小在漠北长大，纵使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流氓无赖、纵使那些人见了她都个个垂涎三尺想尽办法占便宜，可这小姑娘竟也…竟也调戏她！说不行吧，谁让自己方才答得那么干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似是早料到了她这般反应，陶夭“噗哧”一声笑出来，说道：“你想什么呢？”
　　“……”无话可说。
　　“你想哪里去了？我看不见你，只是想知道你的容貌而已。”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笑意。
　　听她一解释，阮清湖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立时窘状毕现，她怎么能以为…以为陶夭要“调戏”自己！不过方才看她那一笑，两只眼睛弯得几乎眯成一条缝，小模样真是可爱极了！于是心里又平横了——我看得到她，她却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是有点不公平呵。
　　“那…你过来吧…”

　　柔软莹白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脸，微凉的指尖轻触着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寸一寸….缓缓滑过秀美的眉，擦过密如羽扇般的长睫，让她微微感到有些痒…那指尖又抚过直挺而小巧的鼻子…再向下…触上饱满的樱唇，沿着唇线细细的摸索，勾勒出她的唇形…光滑如玉的脸颊…小巧的耳朵…平润的发际…优雅的颈项…
　　陶夭的唇角始终挂着笑，像在赏玩一件珍宝似的，探索着阮清湖绝美的容颜。阮清湖觉得心跳有点不正常，长这么大，哪被人这样无礼的对待过？可她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一把推开这小瞎子？只有忍着，任由那只手扰乱自己的心…
　　她的脸就在距离自己不足三寸远处，连鼻梁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一双紫瞳平静得如两汪波澜不起的湖泊。线条优美的眼眶，略显苍白的薄唇，吹弹可破的肌肤…
　　一瞬间的失神——
　　这样一个不染人烟女子…
　　阮清湖突然看清了一件事——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能进入她的眼睛，更不要说…她的心。
　　一丝怅惘罩上心头…那些“任何”，自然也包括…阮清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