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谁同醉采香归》风戏小楼

9、虚应酬

　　也就这么思虑的功夫，小二已经将我们带到了墨香阁门口，门帘一掀便听到了那个小唐豪放的笑声。

　　我低头在门口磨蹭，一旁的闻莺悠悠问道：“世子怎么不进去？”

　　“啊，哦。”我回过神，讪笑道，“闻莺先请。”

　　里面的小唐听到声音已经叫开了。“闻莺，怎么还不进来。”

　　闻莺看了我一眼，率先走了进去，我只得硬着头皮拖拖拉拉地跟在他身后。

　　“咦！世子也来了，难得难得。”小唐大咧咧地拖我坐到了他身边。“小世子向来不喜热闹，今日竟能被闻莺拖来，实在是难得。”

　　我一直微垂着头，不敢抬头去看纳兰飞花，许是他的眼睛太过深邃，那一句试探的话已在我心里埋下了阴影，连自己向来得意的易容术也不自信起来了。

　　“飞雪怎么跟闻莺一道呢？”纳兰飞花轻飘飘地问了句。

　　我若是再不跟他打声招呼，破绽就太明显了。

　　于是略定了定神，慢慢抬眼望向纳兰飞花，微微一笑道：“小弟信步闲逛，不想凑巧遇上了闻莺，就一道过来了。”

　　纳兰飞花点点头，替我跟闻莺每人倒了一杯茶水。我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果然是我自己多虑了，只要言语间再小心些，多喝水少说话，凭我的易容术想来是可以蒙过去的。

　　纳兰飞花喝了口茶看向小唐：“听说单相府里有个种药的花匠失踪了，前日报到了内史府，不知是否有这事？”

　　“你对单相家的事情果然上心。”小唐嘻嘻一笑，“是有这么回事。”

　　“区区一个花匠走失，相府何须如此慌张？”一直没开口的闻莺冷不丁地问。

　　“闻莺有所不知，那相府二千金自小体弱多病，长年靠药物支撑。听说其中一味珍惜药材只有这位花匠会种，是以才这么重视吧。”小唐煞有其事地说。

　　我一听就知道是爹爹为了找我设下的借口，便抿了口茶不作声。

　　“那花匠不知有何特征？”纳兰飞花漫不经心地问。

　　“怎么，想给未来泰山一个人情？”小唐戏谑地看着纳兰飞花。

　　纳兰飞花唇角一勾，飘了我一眼，“飞雪擅长绘画，只要你讲得出特征，他便能描至八九分象，送个顺水人情也无防啊。”

　　我正举杯饮茶的手一抖，堪堪泼出了半杯水。画我倒是会作，可要按照别人的口诉来画人形，那可是头一朝啊。爹爹知道我会易容，怎么还会用这么笨的办法呢，真是的。

　　我搁下茶杯笑道：“这花匠既是要逃，自然早已改头换面，哪里还会留什么特征让人去寻呢？我们这么做只怕是多此一举。”

　　闻莺点点头，“飞雪说的有理。”

　　纳兰飞花喝了口茶，细长了双眼，缓缓道：“你倒是了解那花匠的心思。”

　　我心头一跳，这话有其他用意吗？但见他一脸云淡风清，许是我自己心虚吧。

　　忙假意笑着提起壶替他们续水。“来，喝茶喝茶。”

　　我的茶壶刚刚转自闻莺面前，他注视着茶壶忽然轻轻“咦”了一声，我一愣，抬眼不解地问：“怎么了？”

　　他墨色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旋即扬了扬眉，淡淡地道：“茶溢了。”

　　我低头一看，可不是溢了，不过，要不是你这一声“咦”，茶至于溢么？见茶水顺着桌角往他座位上流去，忙下意识地往怀里去掏手绢，一条帕子已及时地覆在了茶水上。

　　却是纳兰飞花扔的帕子，我拿帕子吸了吸水，心头却暗叫好险，差点就露马脚了。谁知道纳兰飞雪惯常用的是什么样的帕子，我一掏自己的，万一被这几个看出来就完了。没想到纳兰飞花这无心的一扔倒是救了我一急。

　　我重新坐下后，心里便有些焦急了起来，这样耗下去迟早要出乱子的，不如找个说词先开溜吧。
　　我正组织理由想撤退，一边的小唐又开口了：“唉，这茶水寡淡哪有酒好喝，今日我们既然凑一块了，不如改喝酒吧？”

　　喝酒易误事，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啊，我自然是更不能呆下去了。于是笑嘻嘻地第一个表态：“难得小唐兴致这么高，飞雪。。。。。。”

　　“唔，连飞雪都表态了，那就改喝酒吧。”纳兰飞花懒懒地接下了我的后半句。

　　这是从何说起？我的下半句明明是“飞雪不善饮，就不败大家的兴了。”

　　“我。。。。。。”

　　“好好好，那就快把这些茶具给撤了。”小唐开心地笑着，再次接去了我的话。

　　我唯有无语。。。

　　这如今的茶楼原来不仅卖茶，也还卖酒，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却真真是孤陋寡闻了。

　　你方唱罢我登场，茶具刚撤下，这冷盘热酒便摆上了席面。没了退路，我只得再次坐回位置。也不知这纳兰飞雪的酒量如何，他要是一杯就醉那倒是省事，他要是千杯不醉，那却是如何是好？

　　换上了酒后，气氛跟喝茶时比就是不一样了。小唐的兴致尤为高涨，杯子一端便大呼干杯。他们几人聚会喝酒自是常事，都纷纷干了杯，我犹犹豫豫地抿了一小口，小唐便嚷嚷开了。

　　“飞雪，今日怎地如此婆妈，干了！”

　　看来纳兰飞雪还是能喝一点的，我心中有了底，只得微笑着将杯中酒一口喝干。

　　“好！”小唐重重拍了拍我的肩，叹道：“啊，还是喝酒痛快呀。来，再干！”

　　这位小唐还真是性情中人，豪爽不羁，性子倒也十分可爱。若非现下身份尴尬，我倒还真想结交这样的朋友呢。

　　酒过三巡，小唐一张俊脸上已有了点酒意，他搁下酒杯，似颇有感触道：“三年的边关冷月金戈铁马，除了兄弟你我的情义外，便只有这酒最贴心了。如今礴国大败，战事平息，你我兄弟重返天京，飞花，你这天京第一名少的头衔可得重新将他拾起了。”

　　纳兰飞花璨然一笑，喝光了杯里的酒，眼神中也是一番波澜壮阔。

　　原来这小唐跟纳兰飞花是军旅兄弟，交情难怪这么深厚，却不只对面清冷地不发一言的闻莺，又是个什么来历。这三人如此迥异的性子竟能成为至交好友，倒也是十分的稀奇。

　　他们两兄弟自热络，我跟闻莺倒显得有些不搭调，便举杯朝闻莺举了举。“闻莺，咱们也干一杯吧。”

　　闻莺似乎在想着什么，闻言举了举杯，一饮而尽。忽道：“飞雪，我这两日总是睡不好觉，不知你可有什么良方？”

　　我一听，这可是问对人了。纳兰飞雪懂医术，而我或许比他还要略高一筹，这题可难不倒我。当即爽快地道：“小事一桩，我先替你搭搭脉。”

　　“闻莺最近有何事烦忧么？从脉相来看，应是思虑过度，肝郁气滞所致，晚上还是应少饮茶酒为佳。我给你开个宁神的方子吧。”

　　唤小二取了笔墨，我提笔一挥而就，难得有用武之地，心中着实开心。乐滋滋将方子递到了闻莺的手中，却不想闻莺突然手腕一翻，反扣住了我的手臂。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现如今流行这样的感谢方式么？

　　“闻莺！”我不解地叫了声，身后同时传来纳兰飞花和小唐的低呼。

　　“你是谁？”闻莺本就长得冷俊，如今一张脸居高俯视我，眉眼间更似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压得我心中一滞。

　　“你没醉吧，我。。。我当然是纳兰飞雪啊。”我强自镇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