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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薄酒醺 ...

  •   水榭名为“饮绿榭”,听说纳兰飞花便住在这里。饮绿榭靠山面水,临水一面全是配着精致黄杨木裙板木雕的落地长窗,白日里室内也是宽敞明亮。一条水栈通往湖心,湖心处一舫式两层建筑名为“香洲”,概因此湖沿岸花树成林,香风阵阵而得名吧。

      我举目望去,水上游廊和香洲四角都挂满了红红的灯笼,二楼上轻纱飞扬,人影婆娑,四五个公子哥儿正兴致高昂地边听曲边饮酒,时不时有一两声欢笑漏入风中,端的是逍遥快活。我摇摇头,你自快活也罢了,偏生连累别人也辜负周公的美意,实在是过份啊过份!

      我不甘不愿地走上了那条水上游廊。楼下有专门的膳房设备,烫着热酒,几名小婢不时地往楼上送着酒菜。

      楼内薰香袅袅,我带着室外的轻寒蒲一进入房间,只觉暖意融融,忍不住轻轻地打了声喷嚏。正对着门的纳兰飞花闻声扬起眼尾朝我扫了一眼,照旧与其余几人推杯换盏,并未理会我。我心想,许是这会子还没什么要吩咐我的吧,便乐得清闲。身边正好有根圆柱子,我便悄无声息地挪到柱子的阴影里。漫漫长夜,这些公子哥儿不定疯到几时呢,不如先眯会儿养养神。

      我正神游太虚之际,忽听一人道:“太子殿下,听说皇上已经征询了飞花兄的意思,正式要替他指婚了?不知这对象是哪一家?”

      太子?指婚?我立马竖起了耳朵,隐忍这么久,可算听到一点有用的情报了,也不枉我在这里装孙子一场。

      没想到上首那位气宇轩昂,衣着华贵的男子竟是当今太子,只听他笑着道:“此事你亲自问纳兰就好了,如何来问我?”

      先前发问的男子穿一件蓝衫,背对着我,只听他抱怨道:“这家伙口风紧的很呢,完全不把我当兄弟。小世子,闻莺兄,你们俩位知道此事吗?”

      纳兰飞花右手边是一位锦衣男子,风姿俊朗,只是神情颇为冷俊,一看就是个寡言之人。他淡淡地道:“不知道。”

      果然是惜字如金。想必那位蓝衫公子定是与我一般郁闷。他喝了一口酒,大声嚷嚷道:“你跟飞花兄都是一个脾性,气死我了!”

      纳兰飞花只赏了他一记眼风,兀自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发一言。

      太子粲然一笑道:“小唐何必纠结,纳兰生性内敛,此事没坐实之前,他定然不会乱讲的。本殿只能告诉你,父皇确有此心,但愿不愿意,还是要看纳兰的意思。他是父皇的爱将,父皇断然不会委屈了他的。”

      叫小唐的公子摇了摇头,叹气道:“说了等于没说。”

      这一帮人估计都很熟络了,彼此间说话十分随意。

      那位冷俊的闻莺突然开口道:“相府大小姐明艳动人,色冠天京,不知纳兰兄在犹豫什么?”

      此言一出,小唐一拍大腿,叫道:“果然是相府大小姐了,天京第一美人,又是相府千金,你小子不言语,是怕我等眼红么?”

      纳兰飞花闲闲一笑道:“何必眼红,小唐尽管主动出击。”

      小唐哈哈一笑道:“兄弟如手足,我岂会跟兄弟抢女人。单相家不是还有个二女儿吗,不如兄弟我跟你亲上加亲如何?”

      “嗵!”的一声,我一下没控制住,重重地撞在了圆柱子上。

      席间的人都向我这个角落看了过来,我强自镇定,面不改色地垂手立在柱子边。

      忽听一个温润的声音唤道:“洛小西。”

      嗯?我将那坐在太子身边一直没说话的雪衣男子细细一瞧,眨了半天眼,这才想起他就是药园碰到那位花匠。

      “花匠哥,怎么是你?”一个小小的花匠竟能跟太子将军同席,这实在有些不可思异。

      “花匠哥?”纳兰飞花的眉眼蹙了蹙,不动声色地道,“你们俩认识?”

      飞雪慵懒一笑道:“上次在药园的时候见过一面。”

      那个小唐又哄笑了起来,“你这小厮如何当差的,竟连郡王的次子纳兰飞雪小世子都不认识,好不糊涂。”

      他这一说,我终于晓得了这飞雪花匠竟是纳兰飞花的弟弟。原来会种药的不一定是花匠,还可能是位行事低调的小世子。

      我有些讪讪地红了脸,纳兰飞雪却是笑的一脸暖意。他看了看笔直立着的我,笑道:“你若是站得累了,不如在边桌旁坐着吧。

      他定是以为我刚才撞了头,是因为打瞌睡,我也就顺水推舟,在靠窗边的桌旁坐了下来。那五人则继续坐下喝酒。但话题却又转开了,我听着无聊,便撑了手开始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睡了多久,只听一个冷俊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含混遥遥传来:“你打算睡到几时?”

      我揉揉眼,眯着眼看去,原来席宴已经结束了,那四人已不知去向,只有纳兰飞花支首坐在位置上一脸醺然地望着我。

      这厮莫非是醉了?

      我打了个呵欠,立起身道:“将军有何吩咐?”

      “扶我回房。”

      “我这就叫人去。”

      “子时一过,水榭便不准闲杂人等入内,你打算上哪去叫人?”纳兰飞花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一手轻揉着额角,淡淡地道。

      还有这破规定。他的那几个兄弟上哪去了?我拖拖拉拉地走过去,先对他申明:“将军醉的不是太厉害吧?我的力气可不大。”

      他比我高一头,这万一一个没扶稳,栽进湖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纳兰飞花抬眼睨了睨我,眼风似刀从我耳际劈过,我心底叹气,我一片好心,他却多半以为我是偷懒才这么说。

      没法子,既然水榭没人,我也只得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来,凑了肩膀过去,“将军一身好武艺,区区这点路哪里在话下,倒是我多虑了。这就送将军回房歇息,寅时我还要上膳房当职去呢。”

      纳兰飞花撑着桌面倚上了我的肩,就我这身高,与他倒是一条再适用不过的拐杖。他喷着淡淡酒气的呼息正好落在我的颈项间,身上象被膳房的蒸汽醺过般,陡然漫过一道热量。

      我有些不自然地往外挪了挪肩,他的头却也随之一歪,效果并不甚明显。我只得开导自己,我扶的不过是个酒醉之人,还是既将与姐姐指婚之人,如此一想,心下便略略坦然了些。

      巍巍颤颤地挪至楼梯口,听说酒醉之人都是头重脚轻,我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长长的楼梯,只盼着能安然落地才好。哪曾想越是担心越是出乱,方走了三四级楼梯,不知怎地脚底竟是一滑,身子便失重地往前扑去。

      当下,我也顾不得靠在身上的“包袱”了,只来得及抽回手,先护住了自己的脸。我到底是个女子,这万一破了相可不是件愉快的事。

      可惜失重只有一瞬,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臂便揽住了我的腰,一个旋转便已安然地触到了坚实的地面。我挪开捂脸的手,发现自己正贴着他的身子靠在一楼的墙壁上了。头顶一个戏谑的声音徐徐飘下:“危急时刻先护脸而不护主,果然是你的作风。”

      我晓得他揶揄我,但刚刚他出了下风头,救了我一次,就不于他计较吧,便伸出一根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将军就是将军,身手果然不凡,佩服佩服!”

      既然身手如此敏捷,想来这酒醉的也不深,剩下这几步路就无需我扶了吧。我抵开他的胸膛,稍稍往外退了一步,“将军请!”

      纳兰飞花眼中波光粼粼,仿如印入了一潭月色的湖水,勾了勾唇,“我现下头晕的厉害,怕是还要借你的肩膀一用。”

      他既说的如此委婉,我倒不好拒绝了,只得重新做回他的拐杖,将他扶到房中。

      我心想着这下总该没我什么事了,他却又使唤我去准备热水给他洗漱。我现下才觉得潇洒这病得的不是他的报应,而是对我的折磨。

      侍候着这位爷洗了脸洗了脚,脱了衣上了床,我已经眼皮直打架了,想着离寅时也没几个时辰了,真恨不得此刻已经在自已的被窝中入眠了。

      我哈欠连天地替他盖上被子正待要走,手却被他一把扯住。

      “你上哪去?”

      这可是多此一问。“自然是回我的屋睡觉去。”

      “你今夜是替潇洒的职,便宿在外间伺候起居吧。”

      我想了想,水榭离我的下人房也挺远的,与其把睡觉时间花在摸黑走夜路上,倒不如就在此处将就一宿吧。

      我含泪饮恨地在床上和衣躺下,想我出府原是为了好好游历大好河山,谁能料到竟落到如此卑躬屈膝的地步,此番受此大罪,全拜此人所赐。现下还大言不惭地要我伺候起居,真真是可恼可气,越想越有一种磨刀霍霍的冲动。

      一念及此,我顿时豁然开朗,现下他醉醺醺昏沉沉的,不正是我报仇的好机会吗?真是奴才当久了便有奴性了么?差点错过如此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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