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芭蕉》春风萧瑟

9、青春岁月（3）

　　青春期的女孩子总会因为自己不够漂亮而自卑，殊不知在年幼时，美貌不光会带来其他人没有的优待，更会带来其他人没有的灾难。

　　军训时，孟乐班所在的方队分配到了一个年轻的教官。高高瘦瘦，黝黑的皮肤，名叫齐锐。

　　方队中最漂亮的姑娘，是国画专业的田恬。她是东北人，个子高，比孟乐还高，孟乐一六五，田恬一六八。五官精致，脸蛋小巧，在一众南方姑娘中特别出挑。

　　齐锐教官对大家尤为严苛，但对田恬格外优待，还在训练的时候就直言，”田恬，真是人如其名。”

　　回到宿舍，孟乐拿出手机，打开□□空间，看到顾云泽发了一条动态，是和一个女生的合照。

　　原来他这么快就找了下家。照片中的女生，留着齐刘海，皮肤雪白，依偎在他身旁。和孟乐没有一点儿相同之处。

　　下面是王松的评论:”奥哟，你可终于找到真爱了。”还有那个女生的回复。

　　孟乐刚想和云梦吐槽，就听见宿舍里叽叽喳喳的，原来是俞虹和梁琦琦在议论田恬。

　　俞虹边用纸巾擦着沐浴篮边说，”看样田恬是咱们系公认的系花没错了。”

　　梁琦琦说，”她的脸是挺好看的，可是她皮肤不白啊。虽然我也很黑，但是我真的觉得皮肤白才是美貌的基础。”

　　俞虹一挑眉，”嗯，有道理！而且你们注意观察她的牙了没，她的牙齿有点黄。门牙中间像是有黄锈一样。”

　　黄薇薇接话道:”你们观察地好仔细啊，我都要被晒死了，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郭婷婷说，”哪个是田恬啊？我怎么没注意，哎！我还是决定和他在一起！”

　　”啊？谁啊？”梁琦琦瞬间凑了上去，”你爸妈不是不同意吗，那以后是不是还得分手。”

　　”就是啊，主要是他学习不好，以后肯定没什么大的出息，你跟他太吃亏了。”

　　”不管那么多了，以后再说吧。”郭婷婷躺到床上，”我只想享受爱情的甜蜜！”

　　孟乐一直没说话，闷闷不乐地，想了半天，也没开口，默默地爬上床，躺了下来。

　　顾云泽这个色魔，一天没女朋友就受不了了？

　　孟乐来国美的时候，也在□□空间发了一条，她就不信他一直没看到！

　　孟乐有些失落，她想，也许他们真的是结束了。齐大非偶，这个是没办法的，和顾云泽在一起，他们的吃穿用度、生活质量虽不说天壤之别，也是相去甚远，她根本不认识他洗手台上那些国外的进口货，也从来没有吃过他冰箱里面的那些海参，鲍鱼，鱼翅花胶。

　　虽然他很慷慨地拿出那些东西，精心地做给她吃，她总觉得难以下咽，她害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被他耻笑，也害怕她因为不懂怎么吃螃蟹，怎么切牛排而导致吃相不雅。

　　她只能细心观察他的动作，跟着他学，而他看她这样，便以为东西不好吃，自己便也不再敢动。于是整个进餐过程就变得拖沓而尴尬，就像他们拖沓而尴尬的恋情一样。

　　孟乐躺在床上，觉得无比疲惫，小腿肌肉酸痛。她的脸晒地更黑了，像是掉了一层皮一样，今天国画专业的赵小灵说，敷洋甘菊的面膜管用。

　　孟乐想着，她确实得打扮下自己，想打开淘宝买几贴面膜，却鬼使神差地进入了顾云泽新女友的空间。

　　她真的好靓丽。
　　平心而论，她的五官不如孟乐精致，但她晒出的护肤品可真多，什么自然堂，巴黎欧莱雅，Za,都是孟乐买不起的。还有什么洗脸仪，按摩仪，孟乐更是听都没听过见都没见过。衣服包包首饰更是数不胜数。

　　气质是需要金钱来堆砌的，这句话一点没错。

　　第二天的军训结束后，孟乐的脸已经被晒得刺痛无比刺痛了。

　　她来到学校门口的超市，想买几贴面膜，无意间看见超市门口的一个柜台，上面写着”春纪”二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个国产品牌，而且看那个玻璃柜台的陈设，应该是不贵的。

　　孟乐走上前，先是问了价格，原来一瓶绿色的，名字叫绿番茄的爽肤水才八十元，一套一百六。孟乐拧开那个白色的塑料小瓶盖，闻了闻，很清新的味道，又在手上试了试，感觉触感还不错。

　　她买了一套水乳，又买了一支防晒霜。于是就没有钱买面膜了，她只得买了一些压缩面膜，在宿舍的水龙头用自来水泡开，敷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倒是很舒服。

　　俞虹、□□、梁琦琦都是独生女，家境也好些，每天晚上都用各种各样的韩国面膜敷脸。

　　刘芸芸，黄薇薇的家境还不如孟乐家，但是刘芸芸爱漂亮，看孟乐用的春纪绿番茄不错，也去买了一套。

　　黄薇薇一脸无所谓，说道:”你们用的这些其实一点用都没有，白白浪费钱，该晒黑都会晒黑的！”

　　黄薇薇的话果然没错，晒不晒黑，跟用什么护肤品一点关系没有，一个军训下来，所有人都黑了两个度。

　　但是孟乐坚持的”水疗”法也不是全然无用，军训后她坚持使用，很快就恢复肤色了，最主要是脸上不再刺痛瘙痒，大家看到后，也纷纷效仿起来。

　　在护肤品上花的钱不一定有用，但在吃的东西上花的钱是一定有用的。

　　学习门口有一家自助烤肉，宿舍的几个人决定一起来一次聚餐。

　　孟乐第一次吃烤肉，新奇地不得了，口味也很合心意。

　　梁琦琦看着薄薄的肉片不禁吐槽:”这也叫烤肉？这是合成的吧！”

　　”我觉得挺好吃的啊！”孟乐倒是很喜欢这种薄薄的，烤得脆脆的感觉，粘上辣椒，一片又一片吃个没完。

　　梁琦琦一个劲儿的说，上海的烤肉是怎样怎样，那边有多少日式韩式烤肉店。

　　经常出国玩儿，见识最多的□□什么也没说，也怡然自得地吃着。

　　晚上回到宿舍，大家的衣服上都沾了一身的烤肉味，纷纷晾在了阳台上。

　　每次去食堂买完饭，头发上，身上，都会沾上食堂的饭味儿，久久不散。两天下来头发就油了。

　　学校浴室的条件也有限，一进更衣室就能闻到浓浓的汗臭味，比孟乐在北方洗的大澡堂要难闻多了。

　　浴室的水龙头管道不知是铁还是什么材质做的，总之不是不锈钢，孟乐有一次把浴巾搭在上面，拽下来的时候，掉了她一头的金属屑儿，只能重新洗。

　　梁琦琦虽然是上海人，但她是宝山乡镇里的，父亲在海船上做厨师，妈妈经营一家花店。只生了这一个女儿，不算有钱倒也比较宽裕。

　　梁琦琦深知挣钱的艰辛，还是比较节俭的，她洗一次澡，水卡里只走了两块钱。而孟乐每次都要用上三四块钱。

　　每次孟乐买水果，梁琦琦都要吐槽她:”你也太大手大脚了！”

　　这个时候孟乐才意识到，其实父母已经是在尽力地富养自己，每当这时，她就发誓要好好学习，以后找个好工作，好好挣钱。

　　孟乐其实不算勤奋，但她天赋实在太高，在班级中一直名列前茅，教色彩的杨老师研究生刚毕业，比她们大不了几岁，她经常说，孟乐很聪明。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忍心说，那就是:可惜选错了专业，如果学国画，以后的就业会更好。

　　她看得出来，孟乐家不算很富裕，去国外深造的机会不多，如果学国画的话，会轻松许多。但善良的杨老师看到孟乐天真无邪的脸庞，实在是不忍心把这种残酷的话说出来，同时在她柔软的内心中也存着一种美好的希冀:也许以后形势会有变化呢，也许这个孩子的运气会很好呢？希望如此吧。

　　孟乐是个晚熟的孩子，但身边总是有一些精明有头脑的同学，比如有个大学生姐姐的黄薇薇，就经常在宿舍里念叨:”哎呀，咱们这个专业，太烧钱了，当初我是成绩不够才调剂到这个专业的，我姐姐说了，咱们这个专业白搭，以后吃饭都是问题！哪像人家学国画的啊，你看他们有的人现在就可以接私活儿挣钱了！”

　　孟乐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总是不免”咯噔”一下，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没有养老保障的父母，嫁了没钱老公，自己也没有工作的姐姐，唯一引以为傲的一点点天赋，也不知道到时候能否变现。

　　每当想到这一点，她就失去了偷窥顾云泽空间的勇气。他们不是一路人，纵使她有着不输他的灵气才气与外貌，可他们的出身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她听说，立夏去了杭州师范，原来她根本没有传说中的好成绩。孟乐有点洋洋得意，但转念一想，人家家世好，长得漂亮，去了杭州师范，以后当个老师，嫁个有钱人，生个和她一样漂亮，和她老公一样有钱的孩子，不也是很美好的人生吗？

　　而她的前路又在哪里呢？高昂的学费已经让人难以忍受，更不要说买颜料的钱了，每次颜料管快用光的时候，就是孟乐最难受的时候。

　　当她问家里要钱，爸爸就会说，少花点，要节约。其实她也很想节约，但从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节约？来杭州以前，她在县城住，花钱的地方有限，无非就是吃喝，所以她大手大脚惯了，来到杭州之后，真是觉得喘口气儿都要钱。

　　学校外面商业街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这些东西她尚能克制，但看到没有她水平高的□□因为用了更高级的颜料和画纸，就画出比她成绩高的画，当听到隔壁宿舍的同学寒暑假就去欧洲采风时，她的内心是无比纠结痛苦的。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她没有和顾云泽分手，她会不会好过一点？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光会给她买颜料，买画纸，还会给她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