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对峙 ...

  •   苏巧见他神色,知道他误会了自己与韦江流。这件事不难解释,若她与韦江流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绝不会在那一处,也绝不会出现她滚落屋顶韦江流却并不救她的状况。

      本来是很好解释和梳理的事,可情之一字总令人迫切。

      令他此刻怒火中烧,令她此刻心慌意乱。

      苏巧急急想要解释,张开嘴要发声却发现自己还哑着,正当此时她又忽地想起另一件事,她眼睛睁大转身扑到窗边向下望,果然看见三岔路口的另一侧驶来一辆安定王府位次的车,而坐着阿叶的那辆车因为建筑物的遮挡此时看不见,应该是即将从这一侧汇入,位次在那辆车之后。

      那一辆突如其来的车亦是按照安定王府制式装饰的。

      莫说入两辆车是不是犯了忌讳,如今那一辆位次更前的车,它的装饰赫然与前几辆王府车制式一致……

      乾辕虽也只有皇后可被皇子们公开称为母后,但由于皇后去得早,皇帝一直未立新后,因此为每一位诞下皇子的妃嫔都被赐了新的封号,有了尊位。

      所有皇子的祭祀花车斜侧都装饰了其生母被授封号的纹样,均以烫金符字纹于青铜板上,下坠各类花式。偏偏安定王府位次的那一辆即将驶入的、并非苏巧所制的花车上也坠着如是纹样……那是丽妃在世时被授的“娴安”头衔的纹饰。

      苏巧放在窗框上的手握紧,一如她拼命下坠的心。

      是谁制的这辆花车?

      载着已死罪妃封号的花车在民众的注视下驶向承天门,不仅是大不敬,更是大凶之兆。以已死罪人挑衅皇恩,是想要了洛南甹和安定王府上下半条命吗?

      她焦急地转身去看洛南甹,却见洛南甹手放在旁侧窗框上,眸色淡淡地向下望。

      他也看到了那辆花车,可他眼中无惊无急,只有一片深死的灰色。

      “这就是你和韦江流合谋做的事?”洛南甹轻轻启口问道。

      “不是!”苏巧发不出声,于是急得拼命摇头。

      洛南甹忽而笑了:“原来这就是我来到这里要看的。”

      “你刚才是要跟他逃走?怎么,给了我如此一计,却又怎么没跑掉,又落入我手中?可是这样的雕虫小技又有何意义?不过这纹样倒是提醒了我,我生母是怎么死的……”

      “你现在很害怕吧,怕我杀了你。”洛南甹口气变得锋利又残忍。

      他丝毫没有要下去阻止花车的意思,他只是转头看向苏巧,他的眼神令苏巧一惊,他眸中熟悉的杀意迸现,可这杀意与曾经的杀伐果断不同,竟像是被困的兽想要冲破牢笼毁灭一切的狠绝。

      苏巧被他的眼神骇得手掌微微发抖,她又急切想下去阻止那一辆花车,于是想起什么似的伸手进袖中快速翻找,想拿出那一颗备在袖中的解药。

      可解药应是已在方才滚落房顶时从袖中失落,她额上有汗,在袖中抹出一块硬物,拿出来,竟是那一日与他结下约定时她留下的“地雷”棋子。

      看着她手中物,二人俱是一怔。

      苏巧心中发颤,也许是因为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才难以在此刻、在他失望和厌弃的眼神中坚持争辩什么。

      她将手中的“地雷”握紧,眼神一暗垂下手。解释的机会以后还会有,但此时她只想停住那辆花车,只想他停止这样看她。

      坠下屋檐时她才哭过,如今眼角又泛起泪意,苏巧恨自己居然变得如此脆弱,侧过头去不想让洛南甹看见她的眼泪。

      洛南甹已受够了她的不解释,更是被她掏出那一颗棋子的举动激怒:“好得很,你不说话,过一段时间给我编一段故事,就像这颗棋子的鬼话,我便要信你所言,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可以随意敷衍的男人?”

      他握拳砸向一旁的窗框,碎落的尘屑落下,经过几道屋檐的缓冲后落向地面,引得这处行人一阵骚动。

      洛南甹挑眉勾唇,眼中的暗已压抑黑沉得无法直视: “你玩弄男人的手段倒是一点也未变。”

      原主冯巧怜因为家世显赫、容貌清丽,又得医仙亲传医术,一向是皇城中众家子青睐的贵女,也有着一些皇城贵女的脾性。在原主更小一些时仍不够懂事,于是常会出于恶趣味,给追求她的人出一些奇怪的难题。

      曾有一次,一位候府公子为了冯巧怜“镜潭水中花”的谜题,与家中侍从一同至镜潭想摘取水中花。进入危险的镜潭后却遍寻不得花草,甚至因为突遇水中漩涡而受了伤。

      那以后原主便明白了利弊,再也不敢做这样混账的事。

      方才洛南甹所说,是说她将他像原主戏弄追求者一般随意敷衍吗?

      苏巧头低着,心口像被用刀一下一下剜。刚才胸中的激流此刻被荡回深谷,冲刷着干涸许久的枯地,拉扯得疼痛。她轻轻摇头,张口又想起此时发不出声音,于是握紧拳头无奈干笑一声。

      他说她不解释,可他每一次的逼问从来都严厉又咄咄逼人得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苏巧握紧的那只手中,“地雷”坚硬的棱角嵌入她柔软的掌心刮出些许血痕。有了欲望便有了计较,许若汐是他纵容的人,云清是他心爱的人。

      她是他的什么?是被他认为“玩弄男人”的名义妻子?是他所恨的将军府的女儿?是他依然倍加防范,不惜派元硕看守的一粒棋子?

      二人静静地站在这里,各揣彼此心绪,街市上的声音却变了,熙熙攘攘的人声中不时有几声尖锐的惊呼。洛南甹与苏巧均注意到了下方情势的变化,纷纷向下看去。

      载着丽妃“娴安”纹样的车还未驶入主路,目前引起众人异常骚动的是太子的那辆正在驶入承天门的花车。太子的花车也会与神女车相接,由太子献上净水为垂帘中的神女净手。

      此时太子花车上一块巨大的金幕被揭开。太子车上据说会载一尾巨鱼,被捕于东海远海,色呈银蓝,出现时雷劈海啸,捕获后风平浪静,一时成了东海佳话。

      该巨鱼经水路运至皇城,由太子保管,今日应从盛巨鱼的大缸中舀出一瓢清水送与神女净手。

      理应如此。

      但此时金幕揭开,那幕下赫然是一个乌黑发亮的黑色铁块。铁块上嵌着奇怪的沟壑和紧密相连的齿轮,铁块的上方中央是一个很深的黑洞,黑洞中隐约可见奇怪的管道纹样。

      高楼上的洛南甹立时皱起眉,而苏巧则在旁侧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她知道这是什么,也知道了韦江流所说的今日会发生在承天门的危险是什么。

      这一个巨大的铁块是爆破装置,她们曾作为下墓时炸开安全地面、墙面之用。而铁块上方的那一根管道,赫然是枪管的纹路构造,这是到底要做什么?

      是谁造的装置?是将军府所为?将军府居然欲对太子不利?到底为何?

      可目前情况由不得她多想,再晚一刻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台装置的外形可怖到即使对此一窍不通的古人也能潜意识察觉其危险性,下方的街市上已一片惶然的骚动,车队也已停止。

      苏巧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但她只能尽力阻止。

      破解哑药的方式有三种,一种是十二个时辰后药效自行消散,一种是服下解药并忍受几日的后遗症,还有一种便是咬破自己的舌头。

      苏巧闭上眼,狠狠咬破自己的舌头,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用手擦去,血被擦成了散在脸边的血痕。

      洛南甹吃惊地看向她,苏巧则慢慢地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我咬破舌头是为了解哑药,我并非不解释,只是今日为更方便应付虞贵妃吃了哑药。”

      她因刚恢复嗓子就立即说话,空气刺入,她痛得连连咳嗽弯下身子。手中硬纸板做的“地雷”已被血浸湿,又被她握得面目全非,苏巧因手掌疼痛,那棋子落到了地上。

      洛南甹见那枚已不成形的棋子被她扔掉,便突然瞳孔紧缩、袖中拳攥紧。

      “下去救他们。”苏巧咳嗽着沙哑地说道。

      “救谁?”

      “都会……有危险。”苏巧咳得撕心裂肺,她破损的舌头又开始流血,但看着洛南甹的眼神迫切又坚定。

      洛南甹长袖一挥,随着“噌”的一声,他手中便多出了一柄寒光闪耀的出鞘剑。他提着剑站在窗边,夜风吹起他的鬓发,他眼中的神色复杂地搅动着,复又回归死寂:“冯巧怜,你确定你想救的人会是我想救的人?”

      苏巧闻言怔住,而后身子渐渐颤抖起来。

      “……这也是你的计划?”

      洛南甹不语,只垂眸看着她。

      苏巧只听见自己心上有根针,本来一直悬在心脏上方,此时悬着它的线突然毫无征兆地断裂,针又快又准地扎入她的心脏,发出刺破皮肉的声音。

      一刻前,在她绝望的时候,他出现在她面前救了她。一刻后她却发现眼前人也是策划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的一员。

      对他们来讲,除了自己,除了那几个“自己人”,其他的人算是人吗?

      苏巧突然生出一丝恨,那股恨意那样尖锐,将她眼中一贯的温色刺破,竟让洛南甹的手不禁动了动。

      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让她喜欢上眼前人,为什么要让她完成这样的任务?

      她的人生还不够困难吗?她明明一直坚强活着,一直努力活着,她再也不爱谁,再也不恨谁,只兢兢业业地还债活着。

      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把他们当人看吗?”她轻轻开口问道,本来酸胀的眼眶已干涩。

      洛南甹怔悚在那里,等到反应过来,他的剑已架在苏巧的脖颈上,剑锋对准她的动脉。

      洛南甹笑起来:“怎么?想要像个人一样?要怎样才算人?活到古稀,被后人簇拥着死去?想要活得像人的人,却连让人死得像人一样也不允。他们也配?”

      他最后四个字一字一字从唇边碾出,洛南甹的眼神如看着猎物,想要将她撕碎。

      苏巧直直望回去,眼中无一丝瑟缩,满是无边的憎怒:“怎样才算像个人?不配?”

      “对,因为你们不是人。”她冷冷地笑了,她想起本家在她母亲被虐杀死去后,将她绑到本家祠堂中,踩着她的脑袋将她摁在地上。

      她那时看见了坐在上位的本家家主,那个眼中没有一丝温度的老翁……他端坐于上,垂眸凝他,那样的眼神不似在看人,仿佛在看一条狗。

      她的拳头狠狠攥住,又放开,她轻轻笑了笑:“可我怎么会让你们得逞?洛南甹,你此时若不将剑刺入我的动脉,我就能阻止这一切。”

      “即使从这里跳下去,造成骚乱,我也要救这里的所有人。”

      她等待着剑端指入自己喉咙的痛楚。她左手袖中还藏着一丸药,那是为了防虞贵妃而藏于袖中的。

      若他杀她,她便服下那粒药,她全身的血液都会变作剧毒,只要他沾上哪怕一点都会全身发僵、溃烂而死,那时她会抱着他一起从这里一跃而下。

      她用一直在他面前隐藏起的丑陋左手紧紧握住那一粒药丸,她紧张又惧怕,可却与方才坠落屋顶时的害怕不同。

      面前的男人竟将街市万民看作计划一环,这样的事实令她绝望。

      可她脖颈边的剑却突然离开,她听到剑尖重重点地的声音,苏巧蓦地抬起头来,却见眼前的洛南甹安静而沉然的站在那里,只是他的静默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和急迫:“……这里的所有人?你在说什么?”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