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改造计划（无限）》同步

17、不要怕哦

　　正午时分，刺眼的光线将海天一视同仁地连接成相近的洁素，近处的浅浪不急不慢地吞吐着沙滩，浪白溅起飞沫，一艘巨大的、历尽沧桑的船在柔软沙滩上投下一片深黯的阴影。

　　越来越多的人被声音吸引，自发地走出森林，向着船走来，这时候船的鸣笛声已经停了，可很多人依旧不停歇登上船。

　　齐麟顺着光看去，发现了好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熟面孔。

　　“洪大爷，您也在这啊。”齐麟迎上去。

　　这洪大爷已经七十来岁，是住院时间最久的病人，他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因为家人受不了他总是说胡话，便把他送到德康医院，这一放就是十年。

　　齐麟觉得这大爷很可怜，所以尽管不是他负责的病患，也经常有意无意多照顾这大爷。

　　“小齐啊，我叫他们都躲着呢。”洪大爷见了齐麟第一面，就很得意地对齐麟说。

　　一副等待齐麟表扬的表情出现在年逾古稀的脸上，不免让齐麟失笑。

　　齐麟说：“啊是是是，您做得很好。”

　　安抚过洪大爷，齐麟又转头对元绒他们问：“我们要上船吗？”

　　没等来回答，这洪大爷倒是眼睛一瞪：“胡说，你们上什么船？”

　　齐麟虽说照顾洪大爷，但在他心底，洪大爷依旧是一个爱说胡话的老头，一般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啊是是是是，对对对。”齐麟敷衍两句。

　　只见元绒与夏霖他们居然真的停下来的脚步。

　　“啊？他说的话你们也信啊，他是这个。”齐麟指了指自己的头。

　　但见元绒依旧坚持，齐麟不情不愿地问洪大爷：“大爷啊，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能上去啊？”

　　没想到大爷白了他一眼，似乎在看弱智。

　　“上面不是写着放逐船吗，正常人被放逐什么？不都是我们这些傻子、糊涂蛋才要被抛弃放逐吗？”

　　齐麟：“……”

　　“大家伙儿，走啊。”

　　只见洪大爷对着身后等待的病患们一挥手，那些病患极为信任他，很有秩序地跟在他身后，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

　　“金色。”林自止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元绒听见后抬头看林自止，用眼神询问他含义。

　　林自止冲元绒微微一笑：“这个洪大爷，他的盒子在我眼中是金色的，其他病患则是灰色。”

　　元绒这下想起林自止身上还有爱丽丝赋予的其他功能，如果说洪大爷的盒子是金色的，那么就表明他突破了一开始在病院困住人的机关房。

　　这洪大爷能够破解并得到盒子，运气和能力必占其一。

　　除了这些人，白裙女人也渐渐朝船走去。

　　“别去。”寡言少语的夏霖突然开口，她阻拦住斯丽艾的去路。

　　但斯丽艾依旧麻木地前进，她行走的很缓慢，但却似乎根本听不见夏霖的挽留。

　　“别去。”这次夏霖的声音大了些，可斯丽艾依旧没有理她。

　　“是要阻止她吗？”齐麟自告奋勇，直接挡在斯丽艾的面前，可众人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直接穿过齐麟的身体。

　　齐麟吃惊地摸自己被穿过的身体部位，发现依旧是实体。

　　难道说，这个女人不是人？

　　“别走。”夏霖小跑起来，她拉住斯丽艾的手碗，能够握住，她是实体，但只能是夏霖触发。

　　众人看见夏霖从病号服上衣口袋掏出一把悬风铃花，径自递给白裙女人。

　　看见花的斯丽艾，瞬间停止了脚步，转过身，泪流满面地看着夏霖。

　　“只有你挽留我。”带着呜咽哭声的声音响起，她泪眼婆娑地紧紧盯着夏霖。

　　“所以，你们要交给我吗？”斯丽艾哭得梨花带雨，她一边抽泣，一边小声问她面前这些人。

　　“交给你什么？”齐麟一头雾水，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几个字“献给爱丽丝”，“装了灵魂的盒子”。没想到他只是这么单纯地想着，居然手也不受控制地掏出他自己的音乐盒。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音乐盒暴露在外，已经为时已晚，他惊恐地看着斯丽艾突然停止了哭泣，露出另一幅面孔。

　　她微微低头，眯起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锁定齐麟，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真是……好孩子呢。”

　　几乎是同一时刻，齐麟手中的音乐盒不受控制地向爱丽丝的方向飞去。

　　“不要怕！”夏霖惊叫出声。

　　这时齐麟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听见的三个字。

　　“不要怕。”
　　-
　　“滴答。”

　　是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水管似乎坏了，水滴一直漏个不停。

　　只要躲在这里，他们就不会发现了吧。

　　齐麟穿着初中校服，那时他还很胖，肥腻的肉将校服撑到最大，躲在男厕所最后一个隔间，隔间对于他庞大粗笨的体型来说太过狭窄。

　　厕所门发出“吱呀”一声，齐麟瑟瑟发抖地抱紧了自己。

　　有脚步声传来。

　　“让我看看，我们的小肥猪躲在哪里呢？”促狭的笑声响起，阴森森的，音调怪异。

　　齐麟闭上眼，额头渗出汗液，他向上天祈祷着不要被发现。尽管厕所很臭，一股刺鼻的氨味，但他只要不被那些人发现，就算待到天黑也可以。

　　但是脚步声没有停。
　　“嗒、嗒、嗒……”来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齐麟向后挪了一下，但他忽略自己的身形，不留意跌坐在马桶上。

　　如此寂静的卫生间，这动静宛如自报家门。

　　门外那人冷哼一声，从鼻腔发出轻蔑。
　　“肥猪就是肥猪。”

　　齐麟浑身颤抖，冷汗不停流出，打湿了他的校服。

　　他走来了，他发现我了……
　　齐麟的视线哆哆嗦嗦看向门锁的方向，他瞳孔急剧一缩。

　　他居然没有锁门！

　　就在同时，门口的脚步在厕所最后一个隔间停下。

　　齐麟眼睁睁地看着门把手逐渐被旋转。

　　逐渐，缓慢地，缝隙出现！

　　门外的光透进来，齐麟被汗浸湿的脸出现一条光斑。

　　快要开了！

　　“啪！”齐麟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他以从所未有的速度将门闩插上。

　　旋转的动作停下了。

　　“呵。”门口的人没有挫败，只是嘲笑了一声。

　　还有哪里？还有哪里是不安全的？还有哪里会被发现？
　　齐麟不安地扫视着这扇薄板门。

　　门锁，锁住了，还有……
　　不。

　　他死死地盯住门下半掌宽的空隙。
　　如果门外那人趴在地上，从空隙中往里看呢？

　　似乎正验证他内心所想，齐麟从门内看见底部空隙处出现了一双膝盖。

　　他跪下了！
　　他要低头往里看了！
　　他要发现我了！

　　齐麟立刻收回双腿，整个人蹲坐在马桶盖上。

　　没事的，视线会被挡住，他最多只能看见马桶盖以下，不会看到我，不会。

　　“哈……”门外那人终于忍不住了，嗤笑声从头顶传来。

　　齐麟一瞬间头皮发麻，他战战兢兢地要抬头，但光是抬头就已经快用尽他所有力气。

　　那人跪倒在地，声音怎么可能从头顶传来。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齐麟胆战心惊地安慰自己。

　　但真的对上视线，齐麟的恐惧达到巅峰。

　　隔间顶端空隙，闯入视野的，是一张诡异且熟悉的脸。

　　正冲着他笑！

　　他之前所有自以为是的逃避，都暴露地一览无余！

　　这人……

　　伸长了脖子，脖子伸长到不是人类的程度。

　　在往里看，在窥视，在伺机而动！

　　齐麟移向哪边，他就看到哪边。

　　不。
　　死定了。

　　齐麟面色煞白地想着，他四肢冰凉，只能僵直着与那双怨毒的眼睛对视。

　　“不要怕。”
　　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谁？”他的大脑已经无法运转。

　　齐麟看着眼前那人伸长了手，手很长，不是人类的手。
　　快要戳到自己的眼睛。

　　谁说的。
　　谁在说话。

　　“我不想去那里……”少女对他说。
　　“我陪你一起，别怕。”那时他这样回。

　　“不要怕！”少女尖叫出声。

　　“我不怕！”齐麟对着那想要谋害他的人大喊出声。

　　“唰——”厕所隔间的门连带着那想要谋害他的人一起消失了。

　　他转眼间来到教室讲台前。
　　“你们看好，就是你们这个同学啊。”他左肩突然被拍了一巴掌，他没站稳，向前踉跄一步。

　　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还在口若悬河地讲着：“我给齐麟起这名字就是让他像麒麟，能旺我们家啊。”
　　“可你们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不交作业！还旷课！都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没有教育好啊。”

　　……别说了。
　　齐麟木然地看着台下同班同学露出好奇的，鄙夷的，难以置信的目光。

　　“你们既然同班，就要互相监督，互相帮助是吧。我多忙啊，这孩子还不体谅家长，净知道让我们这做家长的、做老师的寒心。”

　　“你说对吧，胡老师。”这个是他父亲的男人站在他左侧，对站在他右侧的班主任说。

　　“没错。”班主任又重重拍了他的右肩，“齐麟爸爸说的很好，以后我们班同学有做得不好的、不对的地方，你们一定要互相揭发，来办公室告诉我，知道了吗？”

　　“要是你们互相给彼此隐瞒的话，被我抓住，我可是要给你们扣行为分的。”班主任侃侃而谈。

　　好想逃……
　　可是齐麟一左一右站着比他强壮的人，正在当着所有人面，斥责他，将他自尊踏入泥底。

　　将他像罪犯一般羁押，逼他认错，逼他磨灭自我的尊严，逼他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耳边父亲与班主任还在不停地指责他，说出的谩骂也逐渐污秽难听。

　　他抬头，发现台下的同学都变成了同一张脸，所有人都盯着他，用一模一样的表情。

　　这张脸的脸型是长的，一直笑着，似乎没有上嘴唇，能看见整齐细密的牙齿和裸露的牙龈，不眨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的眼睛似乎产生了细微的变化，感觉眼尾向上似乎在笑，但实际上这些眼型一直没变。

　　再过一会，发现这些脸上的眼睛在以眼球为中心旋转，九十度、一百八十度，下眼睑在上，上眼皮在下，整个眼睛完全颠倒，眼珠一直盯着齐麟，盯住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的嘴也越裂越大，脸颊两边被撑得很开，暴露出整副牙齿，惨白的牙齿，鲜红的牙龈，以及覆盖黏膜的口腔内壁。

　　他们变异的表情仿佛在说……

　　被抓到错误的话，就“吃掉”你。

　　“不……”

　　“我不会……怕……你。”齐麟四肢颤抖，满脸都是冷汗。

　　视线一晃，教室内景变化了。

　　取而代之的是空旷黑暗。

　　空旷……

　　未必。

　　“砰。”聚光灯骤然打在齐麟的脸上，他眯起眼睛向下看，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老师……同学……

　　他们在等待。

　　等待什么？
　　汇报吗？汇报什么？

　　齐麟向身后看去……
　　汇报……

　　一张纯黑色的PPT？

　　齐麟额头的冷汗继续渗出，他伸手想去擦，却发现手中有两张纸。

　　漆黑的话筒对准他。
　　等待他发言。

　　齐麟张皇地站直，他看见台下同班同学已经有几个坐不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而他的班主任，正撇着嘴看他，眼镜折射出冰冷的光。

　　随便……讲点什么……别让他们再发生异变……

　　齐麟抬起稿子，等他真正看清这张纸后，他眼前一黑。

　　这稿子，分明是空白的啊！

　　还有一张。

　　齐麟急切地抽出下一张纸，却惊怖地发现——
　　上面写着血红的大字！

　　“果然你连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呢。”

　　“废物，嘻嘻。”

　　他牙齿颤抖起来，相互碰撞，细微的震动，却让他头皮发麻。

　　不是……不是废物。

　　他试图发声，可声带就像坏掉了。

　　一个字、一个音节、哪怕是呼吸，都像是被卡住一般。

　　“嗬……嗬……”他的脸因窒息涨成猪肝色，双手不自觉掐着自己的脖子。

　　那两张纸纷扬在空中，像是他童年追逐的两只白色蝴蝶。

　　“我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
　　他闭上眼，在心底反复说。

　　“你没事了。”
　　再次睁开眼，是夏霖。

　　“夏霖……”

　　齐麟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少女抱在怀中，而以他们为中心，元绒、林自止正保护着他们对抗不断袭来的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