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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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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一处占据了半边清沐巷的府邸,一改往日的安静,热闹非凡。
双喜满屋,红绸高挂,大红灯笼随风轻摆,人人笑脸盈盈,处处喜庆洋洋。
可府邸最深处的一处院落里,却与前院的热闹截然相反,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高高的大树遮蔽了阳光,处处透着阴气。
屋里,白鹿竹跌坐在地上。
她抬头看着坐在主位上一身喜服的楚泓彦,脸上满是隐忍与不甘。
十岁那年第一次见他,自此便念念不忘,小小年纪便相思成疾。
阿娘不愿看她终日病恹恹,茶饭不思,便回了外祖家求外祖父。
外祖父乃镇国将军,一生戎马,战功无数。
外祖父只有阿娘一个女儿,而阿娘只生了她一个。
是以,外祖父疼她到了骨子里,用一生的荣功跟圣上求了圣旨,将她赐婚给明王楚泓彦。
她满心欢喜地等了五年!
今日本该是他穿着大红的喜服,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她的好日子。
可就在一个月前,外祖父因为通敌,满门抄斩,三十二口人连带一只狗三只猫,无一幸免。
阿娘也因为此事心里着急,动了胎气,腹中八个月的胎儿早产了。
虽是早产,可胎儿却过大,阿娘难产死了,一尸两命。
圣上还下旨废了外祖父为她求来的婚约,同时又下了另一道圣旨,将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白玉竹赐婚给楚泓彦,成亲的日子亦是定在了今日。
明王今日这一身绣着连理枝的喜服,是为白玉竹所穿,他穿得满心欢喜。
外头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直至不可闻。
一百大板,熙儿一个弱女子撑不住。
这是她身边的最后一个人了。
可她知道,她连这最后的一个人都保不住。
熙儿气白玉竹抢了她的婚事,为了给她报仇,在白玉竹的汤里下了毒。
可惜白玉竹尚未被毒死,熙儿就东窗事发了。
楚泓彦心疼白玉竹,当即就下令把熙儿杖打一百大板。
不消多时,熙儿就要被杖打至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帮她,再也没有人陪着她。
她成了孤家寡人,一无所有,遍体鳞伤。
“凭什么,楚泓彦,你凭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终于吼了出来,带着满腔的怨恨,眼泪溃堤。
五年的时间,就算是石头也该捂热了。
可她想不到,他的心竟比那寒玉还冰冷,满腔真情都捂不热。
楚泓彦听了她这句话,眉头一蹙,手里的茶杯砸了过去,眼里尽是鄙夷:“凭什么?你可知本王有多厌恶你,在本王眼里,你便如那沟渠里的蛆虫,叫人憎恶。”
白鹿竹的额头被砸出了血,茶水把小脸烫的一片通红。
她隔着一片血帘看着他,疼痛都顾不上,瞪大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震惊。
原来……他竟是恨着她的!
大红的袍子一卷,修长的腿一踢,她被他踹倒在地。
他的脚尖碾在她的胸口,声音里裹着刺骨的冷意:“你可知,因为你,本王都失去了些什么?你以为李长山那老匹夫是怎么死的,他通敌的罪证是本王递上去的,本王等了五年,终于扳倒他了,看着他人头落地的那一刻,真是爽极了,哈哈哈……”
他踏着她的胸口出去了。
七月清晨的阳光从打开的门□□进来,却温暖不了白鹿竹的心。
白鹿竹翻身趴在地上呕出了一口鲜血,眸中尽是不敢置信与悲凉,还有无尽的绝望。
原来坊间的传言并不假。
楚泓彦年少成名,战功赫赫,圣上甚是看重,本是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
可外祖父让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嫁给楚泓彦,便是变相的告知天下人,他是站在楚泓彦这边,是要支持楚泓彦当太子,甚至是登上大位的。
虽然外祖父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可别人又怎么会信呢?
外祖父手里可是握着三十万兵马呀!
圣上正值盛年,如何能容忍皇子结党营私。
失了圣心,楚泓彦几乎不可能再问鼎太子之位。
还有传闻,楚泓彦与白玉竹早在娃娃的时候,他的母妃与白玉竹的母亲便口头定下了亲事。
随着年纪渐长,两人渐懂情事,早就奔着长久去的。
可赐婚圣旨下来,楚泓彦便只能娶她白鹿竹,什么都比不得圣上的金口玉言,就算白玉竹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无用。
毁了他的前程,又断了他的良缘,他如何能不恨她?
原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错就错在她有眼无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害死了外祖父,害死了阿娘和阿娘腹中的孩儿,如今连仅剩的熙儿也保不住了。
她活该啊!
他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打断她的腿,锁起来,别让她跑出去坏了本王的婚事。”
两名护卫应了一声是,转身进来,他们手里都拿着长棍。
惨叫声响彻天际,热闹如市的府邸里,却无人理会。
熙儿被扔了进来,门咣当一声锁上了。
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不知怎的竟透着一股阴气。
白鹿竹拖着断腿爬过去,抱着已经咽了气的熙儿哭得撕心裂肺。
这里是国公府,她是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
而楚泓彦能在这里处置她的侍女,甚至是处置她,自然是她的父亲安国公允许的。
估计也喜闻乐见吧,毕竟父亲向来都不待见她。
痛,痛到了极致,她的心仿佛被马车来回碾压,血肉模糊一片。
她悔,她恨,她痛不欲生!
亲人一一离去,她已一无所有,苟且偷生又有何意义?
但是,她就算是死,也要把那些人通通拉下去给她垫尸底。
她爬到妆台前,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把匕首。
看着寒光流动的匕首,她嘴角的笑甚为诡异阴森。
北冥玄山狐狸仙的传说,她自幼便听闻。
传说北冥玄山有一位有求必应的狐狸仙,任何人都可以向狐狸仙许下愿望,只要给的起狐狸仙想要的东西,便能愿望成真。
她如今已经一无所有,给不起狐狸仙想要的东西。
但是她还有□□,还有魂魄,还有……命!
昨日有位夫人跟她说了,只要用她的鲜血画出方圆之阵,把魂魄和□□献祭给狐狸仙,就能强制召唤狐狸仙过来,帮她实现愿望。
手起刀落,她的手腕上划出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喷洒而出。
她以自己的鲜血当墨,在地板上涂涂画画起来。
不消多时,地板上便出现了一个诡异的阵法图。
失血过多,她倒在了阵法图中间,手里仍旧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如同鬼魅一般笑着,小声的呼唤着狐狸仙的名字,把自己的愿望说了出来。
“以吾之血,画方圆之阵,以吾之身躯,吾之魂魄恭请琉璃仙子驾临,为吾报血海深仇……”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白鹿竹也断了气,眸子瞪得大大的,嘴角的笑颇为骇人。
她身下的阵法图倏然散发出红光,一圈圈流转,直冲苍穹,隐在云层里,往北而去。
北冥玄山之巅的狐狸洞里,化作人身的琉璃正捧着一只烧鸡,吃得满嘴流油,好不享受。
突然一束耀眼的红光从天而降,将她整只狐笼罩在其中。
红光亮得她睁不开眼,她只觉自己被什么拉扯着,一阵天旋地转,晃得她刚嚼吞入腹的烧鸡险些就呕了出来。
仅仅一瞬间,她便晕了过去。
红光带着琉璃,顺着来时的路线,又回到了京城,撞进了白鹿竹的身体里。
红光消散之时,恰好房门被人推开了。
一位中年妇人跨了进来,瞧见满地暗红色的血迹,以及地上死尸一般躺着的女子,不由得满目惊慌。
妇人奔至女子身旁,颤抖着手指探了探女子鼻息,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流,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没死便好,若是小傻子死在了今日,二小姐一定把她们这些看守的人活生生扒了皮。
越想越气,妇人抬脚就是重重一踹:“你这个傻子,你当真敢去死呀,你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选在今天二小姐成亲的大好日子,是想恶心谁呢。”
琉璃刚刚清醒过来,就被当胸踹得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翻滚了一圈才停下。
疼得她闷哼了一声,许久都弄不清楚情况,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一个字:“疼”!
死?
本上仙万寿无疆,岂会那么轻易就死。
还有,她不过是在吃烧鸡,怎么会浑身上下都疼?
对了,她的烧鸡!
琉璃蹭的一下睁开了双眼,首一件事便是查看烧鸡可还安然无恙?
看着空荡荡的双手,琉璃后知后觉地怒吼起来:“啊,老子的烧鸡呢,哪个不要命的小贼,偷吃了老子的烧鸡?滚出来看老子打不死你。”
“果然是傻子,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什么烧鸡。”
不惦记烧鸡那惦记什么,谁在说这种蠢话?
琉璃顺着声音抬头,便瞧见一张三角眼、塌鼻梁、猪肠嘴的大饼脸,在她头顶上方咦哇鬼叫:“你要死,下刀便再用力一点,或者直接一刀扎进心窝里,不是来得干脆,就这些皮肉伤,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呢?你以为明王殿下还会心疼你不成?”
妇人抬脚踩在琉璃手腕上的伤口处,狠狠地碾了碾。
今日是明王殿下迎娶二小姐的日子,这小贱人一定是想通过自尽引起明王殿下的注意。
呸,想的倒是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