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木之唐

63、圆满

　　春节前夕。
　　顾时许被罗笙叫到了书店，因为大家都在本地工作，所以他们并不算久见，一年见上两三次面还是有的。

　　“你跟小越的事我听小扬说了。”罗笙给他倒来杯茶，“你门两个准备年后同居？”
　　“是。”顾时许问。
　　罗笙脸上的岁月痕迹明显，只要他一笑，眼角就会被挤出皱纹来。
　　“恭喜啊，好好过日子。”他说。

　　“林哥今天没来吗？”顾时许进来到现在都没看到林泷的人影。
　　罗笙笑说：“他啊，去接咱老妈子了。”
　　顾时许一时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意思？”
　　罗笙能看出他的不解，跟他解释说：“你也知道，他母亲一直不肯接受我们，前些天她来找我，聊了很久，都是长话就不说了。这么多年来，总算是接受了。”

　　“也恭喜你。”顾时许笑说。
　　罗笙知道他忙，也不耽误太多他的时间，把叫他来的目的直接说出口：“我叫是你来是为了带你看个东西，走，下楼去。”

　　书店的墙壁依然是当年那个挂满作品的模样，跟着罗笙走到墙角的一隅，看他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听他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到这儿的，我从来不点数，工作量太大了，也是最近才发现。”

　　宣纸被画框很好的保护着，里面的毛笔字甚至写得有些生涩，不用过多解释他也知道是谁的杰作，因为纸上的内容是如此的熟悉。

　　——生日快乐，你是我时光里最大的期许。
　　署名：段越·12月24日

　　这时，罗笙问：“要带走吗？”
　　“不用，”顾时许说，“它留在这里最合适。”

　　顾时许拍了个照，给他发过去，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你发现啦？
　　顾时许：“怎么没告诉过我？”
　　——你以为他是今年你生日的时候挂上去的吗？
　　顾时许：“不是吗？”
　　那边的人发了条语音过来：“当然不是，是以前高中那会儿，那时候想着等来年生日再带你去取的，后来不是没机会了么？一直就被放那了。”

　　顾时许按着语音键，笑说：“难怪毛笔字写得字这么丑。”
　　又说：“不取了，它应该被放在那儿。”
　　——嫌弃啊？我当时苦练很久的，本来向那张“傻逼”的高度和风格凑近，但我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留在那儿吧，以后要是想念以前那段时光就去看看。
　　顾时许：“嗯。”

　　段越的手机被打响，他刚接起就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传来：“我比较喜欢‘段越’风格，‘傻逼’就算了。”
　　段越笑了一声：“那还差不多。”
　　他又说：“我跟周子扬在高中校园里散步，他说在奶茶店待太久了无聊。你现在笙哥那里坐会儿，外面风大别乱走，等我来接你。”
　　顾时许：“知道了。”

　　“那先挂了？”段越说
　　顾时许：“等等，还有句话没说完。”
　　“什么话？”段越打趣道，“是想我，还是想我，还是想我啊？”
　　顾时许莞尔，说：“段越，你是我的时光。”

　　田径场上。
　　周子扬牵着他老婆覃佳佳在跑道上慢悠悠地来回走，段越则走在一旁。
　　冷风很大，周子扬让他把帽子羽绒服的帽子戴上他却不肯。
　　“我这件衣服太膨胀了，戴上帽子显得像个发面馒头。”

　　“您都有对象了还在乎形象干嘛？”周子扬说。
　　段越上下打量他说：“难怪你的肌肉全都变成了肥肉，原来不是因为岁月，是懒惰。”

　　“听见没，懒鬼。”覃佳佳从羽绒服的大帽子里探出眼睛，“学学人家段越，天天健身，看看人家的肌肉，再看看你。”

　　“……”周子扬无话可说，随即拖起段越就跑，“现在就健身！”

　　段越跟着他后面，喊道：“你发什么疯！”
　　“跑起来啊，都多久没跑步了。”周子扬面对着他们两个人，后退着慢跑。

　　“我可是天天跑，你要跑自己跑，我给你数圈儿！”段越说。

　　“不行，一起跑才好玩儿啊！”
　　“快！”
　　周子扬上前拉着他跑动起来，段越无奈只能小跑在他身后。

　　“段越，你还记得当年的跑操口号吗？”周子扬说。

　　“记得，然后呢？”

　　“喊起来啊！”周子扬像打了鸡血似的，精力充沛得就像当年在体育课上跑步，带头嘶吼一样。

　　“乘风破浪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周子扬问。
　　段越迎着风，不由得戴起了自认为会显得形象很傻逼的帽子，说：“至上荣光。”

　　“对对对，没错。”

　　“乘风破浪——”
　　“至上荣光——”
　　他笑着喊着。

　　覃佳佳走到石阶上坐着，用手机把枣红色跑道上跑动的一坨白馒头和黑包子录了下来。

　　顾时许手机震动一声，收到了覃佳佳发来的一个视频和一条消息。
　　——抱歉时许，你老公已经被我老公带疯了。

　　顾时许看着视频里边追逐边疯喊的两个人，会心一笑，瞬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年的体育课上，朝气蓬勃，活力无限。

　　“听说除夕夜公园那边有个烟火秀，你们到时候去看看吗？”罗笙问坐在柜台旁的顾时许。

　　“嗯，我们都去，和小扬他们一起。”顾时许回答。
　　“那到时候找个地儿一起吧，怎么样？”
　　顾时许：“好。”

　　罗笙以为顾时许说的“我们”是仅指他和段越，直到这天晚上走到一起后才发现，这个“我们”还有他们双方的家人。

　　“早知道把咱妈也接过来了。”他对林泷说。
　　林泷说话的样子并无多大变化，声音依然是平静无起伏：“咱妈不喜欢吵闹。”
　　罗笙：“……”

　　赵行和沈雅静在他们旁边，时不时赵行跟他俩唠几句家常。
　　“家里老人啊，一定得细心照顾，平时饭菜尽量做她喜欢吃的口味。”
　　罗笙听得认真：“你们老人……啊不，老人一般都喜欢吃什么啊？你教我几道？我讨讨岳母娘个欢心。”
　　“没问题，我跟你说啊，首先这个鱼啊，不能太腥……”

　　顾时许和宋玉依推着段清宇缓缓而来，湖面倒映着彩灯光，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

　　段越有事尚未到，顾时许他们在沈雅静旁边的长椅上停下。宋玉依费尽心思，尚未完全说服段清宇，因此这会儿三人都没什么话说。

　　而赵行和罗笙他们在滔滔不绝，沈雅静这会儿过来和宋玉依说说话。
　　“孩子们都圆满了。”沈雅静望着湖面，感慨说。
　　宋玉依也跟着微笑道：“是啊，都有着落了。”
　　随即她拍了拍段清宇的轮椅，意有所指道：“就是有的人，一把年纪他还看不开啊。”

　　段清宇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骨子却里仍带着那股压人的庄严气势，只把手搭上轮椅扶手上，不说话，也看不出表情来。

　　顾时许把手从米色长大衣的口袋里拿出，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后，转身望着来时的路那边，不出一分钟，果然看到了爱人的身影。

　　看他两手都提着大袋东西，顾时许过去接他。
　　“都是奶茶吗？”他问。
　　段越：“没错，我在咱店里自己调的。”
　　他口头一直把时光奶茶店称“咱店”，法律上虽然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不知为何，待久了以后就不知不觉这样去称呼了，连他自己都没意思到有什么异样。

　　“先过去吧。”顾时许拿走一袋替他分担
　　段越边走边说：“我爸他，跟你说话了吗？”
　　顾时许：“还是没有。”
　　见对方沉默，顾时许又补充说：“慢慢来。”
　　段越：“好。”

　　到湖边后，宋玉依和沈雅静把奶茶拿去分给大家后，回来问段越：“儿子啊，妈妈好多年没敢喝奶茶了，这个奶茶喝了不会胖十斤，老十岁吧？”

　　“放心吧，都是你儿子的手艺，很健康的。”他说。
　　宋玉依又说：“那我喝了头发能像雅静的一样多吗？”

　　周子扬和覃佳佳这时刚好来到，两人的笑声先给人打了招呼了。
　　“阿姨心态真是越来越年轻了，跟个小姑娘似的。”周子扬笑道，于是和覃佳佳去罗笙那边坐。

　　宋玉依闻言，倚着坐在旁边的沈雅静笑得特别开心。

　　段越递了杯奶茶给顾时许，眼睛看了看段清宇那边，意思是让他拿给段清宇。

　　顾时许迟疑着，却看见宋玉依也跟他使了个眼神，小声说：“快去，我帮你兜着。”

　　于是，顾时许拿着奶茶在段清宇面前弯下身，虽能预料到他会是什么态度，但还是想尝试一下。

　　望着段清宇冷峻的面容，他说：“叔叔，这是段越亲手做的奶茶，尝尝吗？”

　　段清宇看着他，没有伸手。

　　宋玉依跑来救场，笑说：“老段啊，儿子做的奶茶特别好喝，我都已经喝一大半了，他以前不是经常给你做饭吃吗？他做奶茶的手艺跟做饭一样好，你尝尝就知道了！”

　　“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他对宋玉依说，语气里能听出来知道她是故意的。

　　宋玉依无奈朝顾时许摇摇头。
　　顾时许领会到意思后，正起身到一半便听到段清宇开了口：“我听说你是医生。”

　　顾时许又重新弯下身：“没错。”

　　半晌后，他听见段清宇叹了口气，随即说：“我跟玉依身体经常不好，家里有个医生也算是方便。”

　　顾时许怔了一下，继而问：“您的意思是……？”
　　段清宇缓慢点了点头。

　　宋玉依在旁边疯狂示意他手里的奶茶，顾时许点头示意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再次询问他：“那奶茶，叔叔您尝尝看吗？”

　　“哎呀，叫什么叔叔啊，叫爸，快！”宋玉依在旁边笑说。

　　见段清宇没有抗拒，于是顾时许试探地叫了声：“爸。”

　　这次段清宇接过了他的奶茶，说：“但我只能喝几口，胃口不像你们年轻人那样好了。”
　　“嗯，谢谢爸。”

　　顾时许笑了笑，起身走向段越，后者抱住了他，心情跟他一样激动。

　　砰——
　　众人循声而望，是烟火秀开始了。

　　璀璨花火在空中绽放，湖面则倒映着它的绚烂。

　　观赏的人脸上映着光，笑容荡漾。此生的爱人在身旁，幸福长久弥漫。

　　“新年快乐，时许。”
　　段越摸着顾时许的脸颊，想把手上的热量都传递过去。

　　“新年快乐，段越。”
　　顾时许也望着他，享受着他轻柔自己的双颊时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

　　两人在凝望里越凑越近，直到默契地拥吻。

　　随后，更大更绚丽的烟火骤然升空，绽开一片蓝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