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反派上司［gb］》丧钟为谁鸣

3、一场喜剧

　　那枚戒指最终还是被成功地送了出去。

　　……预料之中。

　　我放松地向后靠在座椅上，伸出手好心情地欣赏最近新换的美甲——我说过，与我的上司不同，我其实对于这颗星球的人类并不抱有丝毫偏见。相反，对于他们创造出来的许多东西，我都是相当欣赏并喜欢的。

　　当然，我的上司对此绝非毫不知情。

　　他并不在意我对于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创造的文化与技术的兴趣。他毕竟对我知根知底，知道我会是那种在所有人都忙着正事时蹲在地面兴致勃勃地观察路边的蚂蚁的人。他知道我会凭兴趣丢下面包屑，也会同样凭兴趣灌下滚烫热油。

　　我和他的其他下属——当然，他会称他们为“同伴”——不一样，不会因为接触和了解而产生怜悯与动摇。

　　那些东西太无聊，他知道我不会突然发疯在脑子里冒出来的。

　　车窗外的太阳正在西沉，橘红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投入几缕斜斜的光柱，我的指甲正好穿过这些橘色的光柱。

　　“……真是个不错的天气。”

　　我闲来无聊，一面思考干脆下次将甲油换成橘红色，一面随意找了个话题。

　　“现在，我突然觉得，我之前的判断有点不大准确了……所以，人类，你是否真的恨透了我的那位正义的同事呢？”

　　“…………”

　　前面的人沉默良久。

　　“…我并不恨他。做出判断与决定的到底是那个人自己。”

　　好一会儿后，人类的少年才给出回应：“我只是在迁怒。”

　　“…呵，真是精准的自我剖析。”

　　我放下手，轻快地看向窗外——车速在放慢，外面的景色变化也渐渐缓慢凝滞下来。

　　“那么，人类。如果你不愿意杀他，我也会允许——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命运，而我则乐于看你如何为自己选定一出悲剧或喜剧…我不会插手。”

　　车完全停了下来。

　　从一开始就只把我们当不存在、对一切都不作反应只管开车的司机终于说了话：“到目的地了，大人。”

　　外面，是一个正被斜阳照射的、风景优美的乡间村落。

　　“不得不说，”我在下车前饶有兴趣地看了眼坐在驾驶座上、只说了这句话以后便继续保持沉默的司机，“我还蛮欣赏你的上司的用人手段的。”

　　“要是我的同事们也都能如此明智、不给人添麻烦，那该多好呀。”

　　我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在踏到地面走下车时颇感遗憾与可惜地如此感叹到。

　　“请别说笑了。”

　　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了的人恭敬地回应道：“老师会对此感到不安的。”

　　这是个风景秀丽的乡间村落，远处低矮的林间山地与近处的稻田遍地可见，狭窄而平坦的道路穿过乡间的独栋洋房，两侧长满随手种下的乔木与野花杂草……果然，无论哪里，都总有些地方是无比相似的。

　　我或许便曾在一段没用的记忆里见过很多这样的景色。

　　“…真亏他能在这样一个空气里都填满了安宁祥和的地方生活那么久。”我又开始感到无聊乏味了。我的这位同事不愧是最与我相性不合的存在，我都还没见到他，就快要被他的无趣给溺死了。

　　难道这世界上的每一个天生的战争兵器都有着颗渴望安宁和平的心吗？

　　我和一起走进这个村庄的人类似乎有点与这里的居民不太相融。

　　我们沿着那条平坦道路才走几分钟，就有一个又一个本地的人类幼崽跟在我们这显眼的外来者身后，好奇地想要探索我们来到村庄的目的。

　　因此，跟在我身后的人类在看到我突然改道时一下变得紧张了起来。

　　“——要甩掉这些小孩吗？”

　　他急急地问道。

　　好像如果他不立刻帮我想办法甩开这些“跟班”，我就会对这些小鬼做些什么似的。

　　“……放心，”我稍微有了点被冒犯到的感觉，“我可不会无聊到要对一群人类小鬼较真。”

　　在他的注视下，我走到路边的一个杂货店，从那个坐在柜台刷手机的中年女人那儿买来了一大把廉价的球状棒棒糖。

　　把一颗柠檬味的丢给他后，我说：“这些小鬼比我们更清楚我们要找的人在哪儿。”

　　“啊……嗯……”

　　他接过糖果，只短暂尴尬了一下：“…抱歉。”

　　“我了解你们的世界。人类。”我微笑着提醒他：“别忘了我们是在十年前来到的这里——不是十分钟前。”

　　然后，来到那群跟在我们身后的小鬼面前。

　　“小朋友们。”

　　我装出来的温和亲切大姐姐形象一定让这个被我带来的人类很有点世界观动摇，他现在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又让人不敢相信的东西——真过分，我难道就是那种不可能温和亲切的人吗？

　　“能帮我们一个忙吗？小朋友们。”

　　我半蹲下来，对着这些小鬼晃了晃手里的糖果：“我们是来这里找朋友的，但是这里和我们以前来时变化太大了，我们有点找不到路了。你们能帮我们指一下路吗？”

　　“我们会给糖果哦。”

　　“………”

　　小鬼们开始嘀嘀咕咕地小声商量，无非是些会不会是坏人、要不要助人为乐的话。

　　我在一旁耐心等待着他们的讨论结束。

　　最终，他们派来一个领头做代表的人。

　　“——姐姐你们要找谁呀？”

　　“唔……我们要找的是个很特别的人哦。”我笑眯眯地回答：“你们也许都没听过他呢。不过，我记得他们家附近应该有一个很高的坡地，上面还有着很大的一块石头…不知道还在不在呢……”

　　“坡地…石头……那不是林宇你家吗？”

　　面前的小鬼很快反应过来，回过头朝身后的同伴喊了一声：“是你认识的人吗？林宇。”

　　……林宇？

　　我为这个陌生的名字小小地怔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它所代表的某种可能、想要转头去看跟在我身后的人表情时，有人回应了那个小鬼的喊话。

　　“——我不知道，阿楠。”

　　有着与斜阳同色调眼眸的男孩走了出来。

　　他说：“我不知道。”

　　“…………”

　　那是一张于我、于我身后的人而言都极熟悉的脸，熟悉到，我都需要用手捂住嘴，才能抑制住笑声从指缝中溢出，必须要用上极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回头欣赏身后的人类此时脸上该挂出的表情。

　　那一定，是非常、非常有趣的，恨不得杀死命运这个该死的混蛋的、压抑滔天的怒火与仇恨的表情。

　　男孩说：“我不知道爸爸是不是认识他们。”

　　“爸爸”……？哈，这可真是……何等锋利歹毒的一把毙命的刀呀。

　　命运的悲喜剧真是世上最最有趣的戏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