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的那两年》fanfan

3、（二）

　　“夕阳的颜色和过去并无不同，只是一起看夕阳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看完夕阳之后我发了条矫情的朋友圈，完成了今天的朋友圈毕业季主题任务。

　　生活要有仪式感，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毕业典礼的前几天，我的日程排得满满的，要吃的饭，要参加的局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包括但不限于，班级散伙饭，摄影社散伙饭，院学生会散伙饭，女生宿舍楼姐妹群散伙饭，狐朋狗友的大学毕业之前再玩一次剧本杀局……
　　原本觉得自己人缘算不好，认识的人也不算多，但是一看这么多局，好像自己大学混得也还可以。

　　今天晚上是班级散伙饭，班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跟每个同学确定时间和地点，他的原话是，“大家都跟我保证了晚上一定会来，我也希望大家都能来，毕竟这应该是我们班最后一次能聚这么齐的时候了。”
　　每次听到“最后一次”都会有些伤感，听到“其实有些人我们已经和他们见过最后一面了”就更加伤感，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上体育课认识到现在已经两年没见过的同学，想到社团里那几个非常照顾我，但现在已经毕业一年的学长学姐，每次回忆过去的时候，时间角落里的尘埃也开始发光。
　　但仔细一想，这样的时刻之前也经历过很多次，从幼儿园开始到大学毕业，我也算“身经百战”了。

　　晚饭定在六点半，我们宿舍三个提前十分钟到了饭店，班长在包厢门口看到我们，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去，然后开始打电话，似乎是遇到了几只鸽子。

　　“这种散伙饭，班里的每个人都参加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这可能确实是我们这个班最后一次在一起吃饭了，大家现在也还没有离校毕业论文也都答辩完了，为什么不来？”我环顾四周，确实发现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没到场。
　　“你觉得这是沟通感情的机会，可有的人觉得这是炫耀的好机会，咱们班现是有的人顺利升学前途一片光明，有的人拿到满意的offer打算大展拳脚，但还有的人是考研失利春招也失利整天焦虑得要命，就怕碰到那种臭屁显摆的，这种饭局肯定是能避则避，在这种时候，饭局的组织者还是得提前提醒一下，最好是能照顾到每个同学的情绪。”自从成功通过辅导员政策行政保研之后，纪雨婷总是会非常突然地蹦出几句“老师的话”。
　　“纪导员，不错啊，有那味了。”江嫣然比了个大拇指。

　　纪雨婷摆摆手，眼睛瞟向左前方，“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这饭还没开吃呢，某些人就已经开始了。”

　　纪雨婷指的人是陈庭，一个我不怎么熟悉的同学，大概是因为上了大学之后就没有了固定的教室，不会整天待在一起，对于班里的某些同学，我和他们一个学期也说不上几句话，我和这个陈庭的交流也不多，但和他仅有的几次接触就给我留下了不怎么好的印象。
　　确实有点好为人师，有点过于自信，林晨大概比他厉害八百倍，但从来都不会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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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我又不自觉把周围的人和林晨放在一起比较了。

　　“话说，你知道他最近又干了什么好事吗？”纪雨婷抓起一把瓜子凑过来，江嫣然也立马领会，我们三人围坐在一起，像极了漫画中凑在角落里吃瓜的路人。
　　“什么事啊？”我熟练地给两个姐妹倒上水。

　　“这事还是我同乡学弟跟我说的，他也是我们院的，说是上个月，陈庭被请去给大一大二的学生做讲座，分享自己保研的成功经验和日常的学习心得，但实际上，他全程在吹牛皮，各种爹味发言，还说什么‘因为喜欢南京的文化氛围，所以研究生去了南大，当初也拿了清华的优营的，只是自己在冷静思考了人生之后，发现不是很喜欢清华，所以就没去’。”
　　我茶水喝到一半，差点喷出来。

　　“我的天哪，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拿到优营的又不是他，也就是看着底下是低年级的学生才能睁眼说瞎话吧，要是我们这些同级的不得把他喷死，关键是他还装逼成功，讲座结束之后一群学弟学妹追着问问题，我那个学弟也差点信以为真，还来向我打听他的事情！”
　　江嫣然一副“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的样子，“我之前只听过这样的段子，没想到是现实。”
　　我不禁扶额，“他这个人怎么没有丝毫收敛，反而越来越夸张啊。”

　　“大概是因为身边没有林同学这样的学神吧，”纪雨婷眼睛一亮，“我印象中，唯一一个让陈庭吃瘪的，就是林同学啊！”
　　“啊？”怎么话题一下子又转移到林晨身上去了。

　　“笑死我了，你还记不记得，大二的时候，林姓帅哥来找你，在自习室教你计算方法，结果不知道怎么的，陈庭刚好也在那里，他还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要过来教你。”
　　“确实这回事……而且我还记得挺清楚的。”

　　“哎呦，当时那场景实在太搞笑了，还在哪里说什么‘这道题我已经把详细的解题过程发到班群里了？怎么还要问别人？’说真的，我都不知道那个他到底怎么想的，明明你和他也不熟，直接自己就凑过来，好像在炫耀什么东西似的。”

　　说着，我那两个姐妹仿佛戏精附体，换了副腔调。
　　纪雨婷轻轻咳嗽一声，“同学，这么巧啊，你也是CS的？我辅修了计算机的双学位，感觉在课上没见过你啊？”
　　江嫣然把声音故意拉得很低，“不是，我不是这个大学的学生，我只是来找我朋友。”

　　“哦？你不会……是南大的吧？”说着，纪雨婷用怀疑的眼神，从上到下把江嫣然打量了一遍。
　　“这个……”江嫣然停顿了一下，又轻轻叹了口气，“我是北大的。”

　　纪雨婷手中的杯子应声落下，砸在垫有桌布的饭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哈哈哈，当时他握在手里的保温杯就是这么掉的，那场面真是太搞笑了。”
　　“然后保温杯里的水打湿了林晨半条裤子，当时的情况，还是有些尴尬的。”

　　“何止是有些尴尬，简直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了门，尴尬到家了啊，”说着，纪雨婷把嗑完的瓜子壳利落一倒，把嘴一抹，“只是没想到经此一役，陈庭竟然越战越勇，愈发不知收敛，我现在就希望林同学突然出现，然后再收拾他一顿。”
　　“怎么可能，他现在在北京。”

　　“怎么不可能，说不定他就突然飞过来找你了，然后告白，在一起，直接一气呵成！”
　　江嫣然：“我看行。”
　　我把最后一点茶水喝完，“……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好像要开始上菜了。”

　　跟着饭菜一起上来的还有两箱啤酒，班里不喝酒的同学自动坐成了一桌，看着另外两桌人觥筹交错。
　　每次看到这种场景，我就下意识想多读几年书。

　　班长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坐到了我们这桌，受到了喝肥宅快乐水，同时也是目前最清醒的一批人的欢迎，“来来来，班长辛苦了，赶紧吃点饭。”
　　班长摆摆手，“唉，今天晚上还是没来齐，有几个同学没来，不过我也能理解他们，现在社会上竞争太激烈了，有一个晚上还要面试，真是辛苦。”
　　“今天晚上就不提这个了。”我给班长倒上满满一杯可乐。

　　“对了，康乔，你是决定去瑞士了？我记得你好像跟我说你要去苏黎世？”
　　“对，苏黎世大学， University of Zurich。”

　　“Zu-rich？”他的声音带着迟疑，“最rich？好名字啊！”
　　“最rich？好像还真是，我听说苏黎世确实挺贵的。”

　　“那……”他凑过来小声问道，“林同学是不是也去了瑞士？”
　　“对，他也要去苏黎世，但是去的是苏黎世联邦理工。”

　　“喔喔，”班长一边赞叹一边拿起了手机，眯着眼睛百度了一番，“哎呦，好学校好学校，跟麻省理工和帝国理工并称三大理工啊，还是爱因斯坦的母校！”
　　“这个嘛，我不太清楚。”毕竟我申不上这三所理工。

　　“话说你为什么打算去瑞士啊？别人不都想着去英国美国吗？”
　　“这个……”

　　关于为什么选择去瑞士读书这个问题。
　　在开始申请到拿到offer开始办签证的这一段时间里，我大概被问了八百遍。
　　而这又属于那种解释起来有些复杂，而且当你认真说了一个原因之后，对方很可能会追问，并说出各种有的没的话，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本身就是带着先入为主的观点去问的，所以，我一般会直接回答——因为我看了《沥川往事》。

　　“你知道吧，就那个小说，《沥川往事》，男主角就是在苏黎世长大的，我当时看完之后念念不忘，后来这小说还改编成了电视剧，我也看了好多遍，然后我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到那里去读书。”
　　“啊？什么往事？”

　　“一本言情小说，我超喜欢，当时看了好多遍呢！也是这本书一直激励我努力学习，申请出国留学。”
　　“啊？那……挺好的。”

　　看到我一副为言情小说醉生梦死的样子，班长结束了这个话题。
　　饭吃到一半，班长起身去其他桌敬酒，被同学们抓着灌了几杯啤酒，那场面就和刚刚端上来的火焰鱿鱼一样，锡纸上窜起高高的火苗，带来一股热浪。

　　“咦——我最讨厌这种劝酒的，为什么一定沾酒精，不是清醒的时候才更好沟通感情吗？”
　　“啧啧，你最好还是学着接受，这好歹还是啤的，以后工作了，直接给你灌白的。”

　　“大家都这么做也不代表这就是对的。”
　　“社会的规则罢了。”

　　“我的天，我的天，”我阴阳怪气道，“小葵花纪导员课堂又开课了啊。”
　　“是的呢，你还不抓紧机会认真听课。”

　　我们这一桌和周围闹哄哄的氛围一直格格不入，到最后，我们也只是小范围凑在一起吃吃喝喝打趣聊天，没有像其他那些同学一样各种敬酒，说各种有的没的场面话。

　　“祝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我们附和着一起举起可乐喝下满满一杯，我们这一桌的饭局也就这么结束了。

　　“大家要是吃完了想要先走的就先回去吧，路上记得注意安全。”班长的脸颊上透出明显的红色，但还是在努力保持清醒，招呼大家。
　　见我们几个女生也准备离开，他突然走上来，拍了拍我的肩，“康康啊，你现在，终于要和林同学在一起了。”
　　“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这么多年，唉，我知道你不好过的。”
　　“什么玩意？”

　　“没事的，我很懂的。”班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你又懂了什么？”

　　像是突然有了灵感的诗人，他举着可乐瓶对着吹了一口，“他们都说，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你这是……刚刚喝的几杯啤酒让你醉了？”
　　“是时光让我醉了！唉——”班长长叹一口气，瞬间变身成一个有故事的男同学，“康康啊，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也不知他这肺腑之言从何而起，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的，班长这话我一定听进去。”我点头如捣蒜。

　　这一幕让我的两个好姐妹笑了两分钟， “康康啊，一定要珍惜眼前人！”纪雨婷学着班长的语气握着我的手，“作为你的老父亲，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的感情生活了，你和林同学迟迟不在一起，我愁得都要毕不了业了”
　　“我真是谢谢大家的关心，你们说得太好了，以后不要再说了。”

　　“其实我觉得，班长这不只是关注康康，更是想到了自己，我刚刚吃饭的时候，听到一个劲爆消息，”江嫣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纪雨婷：“什么劲爆消息！最近怎么回事啊，怎么一到毕业我们快走的时候八卦全都出来了！”

　　“之前大二的时候，班长跟姜馨表白了，但是被拒了，所以我合理推测，班长是看到康康，想到了她的室友，然后想到了自己的悲惨故事，因此有感而发。”
　　纪雨婷：“还有这事？我们可是她室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我暗自感叹：“果然啊，我就知道生活不会像看上去那样风平浪静。”

　　“他们肯定也不是公开表白，这种事情，当事人不说别人肯定也没法知道。”
　　“所以，班长和林同学是情敌诶？怪不得他那么关注林同学，我当时还奇怪呢，他怎么会这么关注一个外校的学生，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应该只是班长单方面把他当成情敌，林晨和姜馨之间又没什么。”
　　“啧啧，林同学真无辜，明明什么事也没干就被卷进了爱恨情仇之中。”

　　这两人一来一回，把我想说的全说了。

　　从学校门口的小饭店到宿舍楼，这条路我们三人慢悠悠走了半个小时，纪雨婷和江嫣然也绘声绘色演了半个小时情景剧，把大家全都“编排”了一遍。
　　我一边庆幸这样的时光快要结束，一边又觉得可惜。

　　“我的天，康康，你看那人是谁！是不是你林同学！”
　　她们俩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两个人拽着我的手臂前后摇晃。

　　“怎么会？他在北京啊，你们看错了吧……”
　　我顺着她们俩指的方向望去，那个身影有些熟悉，我不能确定，又往前走了几步。

　　真的是林晨。

　　他就站在女生寝室楼下，和我每天都能看到的那些站在楼下等女朋友的男生一样。
　　但又不一样。

　　周围的人都在低头玩着手机，脸庞被手机屏幕的光照得泛出白光，但林晨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他穿着纯白的衬衫，站在路灯之下。

　　我想起之前去看一场舞台剧，因为迟到了几分钟，只能摸黑沿着座位台阶慢慢往前走，眼前就是舞台，主角站在一束追光之下，不知在哪一秒，他突然看向我所在的方位。
　　我一抬头，看见他投向我的眼神，一下子忘记了动作。

　　先说一句，作者不是苏黎世大学的(￣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