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织》唐进宝

21、生日

　　和李赫然在一起的日子充满刺激和惊险。他总是热衷于那点儿事。李赫然曾经坦言如果谈恋爱不能做，那还谈什么？他这个人说话在床上的时候最真实。

　　许浅和他观念截然相反。如果谈恋爱就同居，那婚后几十年还不够吗？

　　为了这个李赫然经常跟许浅闹火，吵来吵去还不就是为了那个，最后双方各退一步顶多也就是亲亲摸摸，但这对李赫然来说比隔靴搔痒还难受，索性他后来不拿许浅当女朋友，干脆当个女菩萨供起来好了？

　　毕竟许浅做饭还挺好吃的。

　　以前免不了出门就餐，吃饭总要喝点酒，喝了酒自然就要去酒店。因为李赫然很少把女人带回家过夜，这不是什么怪癖，仅是被迫养成的习惯而已。李家长辈曾在好不容易才见一面的年节宴上当众告诫过他，说他年轻，想怎么玩都可以，但千万别带回来搞坏家里的风水。

　　李赫然嗤之以鼻，他偏不信那个邪。那些老古董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偏要干，不仅干，还要干得嚣张挑衅，简直是反骨逆常。有一回他把那段时间还挺中意的小猫咪带回家过夜。没隔几个月那只小猫咪就瞎了一只眼睛，听说是从正在装修的商场广告牌下走过，一根细软丝飞来横祸扎爆了她的眼球。

　　李赫然已经记不清那是他第几个女朋友。但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把身边的花红柳绿带进过家门。

　　有些时候可以不信邪，但千万别跟邪门作对。

　　李赫然和许浅在一起的第三个月他心里突然萌生起一个格外邪性的念头，他不想再这么偷偷藏藏，他想带许浅回家过年，顺便收收心。

　　这个年一过李赫然就二十七。他们的意思要给李赫然订婚美其名曰管束管束他。

　　李赫然放下筷子望着对面的许浅，“你怎么想的。”

　　许浅：“我都可以。尝尝这个。”许浅给对方夹一块鱼肉放进他的碟子里，她要亲眼看李赫然吞下喉管的胃里才满意。

　　李赫然：“我饱了。”

　　许浅：“一块鱼肉而已，并不占胃。”

　　“不是鱼肉的事。是你对我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我看出来了。”李赫然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大度，除了和自己吃穿用度表现出异常的体贴和关心，她甚至毫不在意李赫然的情感社交状况，不仅不在意，是丝毫不感兴趣。

　　一种极端的信任就是冷漠放任！

　　李赫然懂女人，以他丰富的两性/交往经验来看许浅不像是他的女朋友，说不好听点他觉得许浅更像是从前封建大宅后院里的二房女人。

　　她可以体贴温柔周到但没有什么感情！

　　李赫然有种自己被玩儿了的体验感。

　　许浅同样也放下筷子不解看向李赫然：“那你想我怎么样？跟你哭跟你闹逼你发誓不出去沾花惹草？”

　　李赫然：“好歹你装一装！”

　　“那种吃醋的女朋友我做不来。”许浅说：“爱我的会视我如命，不爱我的曾经说再多最后还是会离开我。”

　　李赫然噌站起来，他现在心情特别郁闷纠结，一方面他没谈过这忽远忽近的恋爱，另一方面，面对貌美性格清冷的许浅，他也确实舍不得放手。

　　不得不承认，虽然他还没有跟许浅做男女那点事儿但他对许浅耐心也是够多了，这一切都来源于她就是这样的人！李赫然愿意周旋其中并觉得有点意思。

　　但那不代表许浅可以轻视他。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两声惊雷下发，许浅站起来呢喃道：“要下雨了。收衣服。”说完许浅急匆匆往阳台去收白天凉洗的衣物。

　　李赫然不可思议站在原地！

　　他们不是在吵架吗！

　　许浅却在阳台呼救：“李赫然，快来帮我。”

　　暴风雨呼啸即来，将衣服吹得摇摇欲坠，许浅没办法把它们摘下来。

　　“我来。”李赫然人高身体修长，伸手直接取到衣架挂钩。

　　“谢谢。”许浅抱着他取下来的衣物拍拍上面的水珠，不顾自己已经被淋得满身是水，匆匆抱进卧室，转身的时候却撞到李赫然。

　　他面无表情双手抄在裤兜里居高临下直视许浅。

　　许浅不明所以，“怎么了？”她用手背擦擦脸上的雨水，本来就白皙的脸庞显得愈加苍白。

　　李赫然落寞道：“我觉得你不爱我。”

　　“昂？”许浅微微蹙眉，踌躇后说道：“我对你不好吗？”

　　李赫然摊手：“你对我没有邪念。这让我觉得在你面前我毫无性/魅力。”

　　许浅第一次听到有男生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这个词语，她觉得自己和李赫然相处得很愉快很自然，没有哪里不对劲，就算他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架骂脏话，至少到目前为止许浅还没有想跟他分手的念头。

　　李赫然：“你对你前男友们也这样？”

　　许浅仓促点点头：“或许吧。”

　　“问个私密问题。”

　　“嗯。”

　　李赫然：“跟他们发生过关系吗？”

　　许浅睁大眼睛无言以对。

　　李赫然直接挑明问，“那个傅堇年，你跟他做过没有。”

　　*

　　傅堇年，傅堇年，傅堇年好陌生的名字，许浅几乎快要把这个人忘记了。

　　他多久没有回晋市？大概快两年了吧。

　　许浅现在大三下学期，那傅堇年也就是大二下学期。自从他去北京念大学起基本就和许浅断了联系，说得不对，是许浅已经几乎快和傅家断交。那天李赫然陡然提起傅堇年，连续三四天了许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闭眼梦里都是傅堇年。

　　梦见他站在老楼对面的马路边仰头看着许浅家的阳台，好几次暴风雨来临他躲都不躲，始终执着地站在那里，不管许浅怎么嘶吼怎么驱赶他都无动于衷，那一刻她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

　　因为无论梦境内外，傅堇年对许浅都是一个执着异常的人。

　　说完梦里的故人，再说说现实里的爱人。李赫然依旧爱着她。

　　尽管他们之间有很难调和的矛盾，首当其中性和爱，但李赫然似乎更愿意迁就许浅的生活习惯。如果她不愿意他可以慢慢等。

　　那是他发现许浅越来越特立独行，比如像他们这般风华正茂的年龄，许浅享受幽静的孤独，就好比不开灯的冬日傍晚，无边的昏暗弥漫上来几乎令人窒息，但在许浅眼中这又是另外一种甜蜜。

　　以前她恐惧孤独。

　　现在她享受孤独。

　　许浅的心灵感到倦怠时性子就变得愈发沉静，在形同放养的前半生许浅需要计算太多东西，例如米缸里余粮，冰箱里瓜果，衣橱里的旧年衣裳和永远不会主动响起的敲门声。

　　她在盼望和期待中成长，也将在绝望中销声匿迹。

　　孤独是许浅这一生的必修课。

　　所以李赫然越了解她就越珍惜她，当她还能耐着性子体贴关心自己的吃穿用度时，李赫然就该明白，这是她最爱自己的方式。

　　但人不能活得太郁郁寡欢，得随时随地找点儿新乐子。

　　李赫然在晋市最高档的酒吧举办生日会，所有人，必须来。

　　许浅正在厨房研究她的新烹饪荷叶鸡，闻言转身惊讶望着李赫然，“生日宴？”

　　李赫然抱臂靠着厨门，“你得来。”

　　许浅：“你生日我当然是应该去的。”

　　她为难的是：“我该送你什么礼物？”

　　李赫然：“随便。”

　　许浅静默看着他。

　　李赫然淡然道：“我真的不稀罕什么生日礼物，你人来就好。”

　　说完这句话李赫然不禁感叹，他真的为许浅改变太多了，他以前从来不吃素的！

　　许浅：“那你过来尝尝我的新菜。”

　　李赫然慵懒走过去环住她的身体，依偎在他颈侧，“我想尝尝你。”

　　*
　　李赫然的朋友太多了。

　　沉寂已久的饿狼突然叼到一块鲜肉傲首狼窝的姿态实在傲慢。

　　那天他们都玩疯了。

　　许浅积极调整心态和他们融入其中。

　　有人端着酒杯坐到许浅旁边问出大家好奇已久的问题，许浅为什么要和李赫然在一起啊。明明性格那么极端的两个人。

　　许浅笑了笑抿口酒，“缘分。”

　　众人嘘声起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和李赫然一样秉承及时行乐事在人为的人生信条，从来不相信什么天命缘分。

　　许浅微醺，坐在角落捧场他们的狂欢却不加入其中。

　　透明的玻璃和外界形成一个镂空设计。

　　虽然狂躁的音响和欢呼尖叫和外界隔绝。但视线并不会。

　　不知道是不是她喝多了，许浅竟然在人群缝隙中看见了傅堇年。

　　他的身体轮廓脱去少年人的青涩，长得越发挺拔坚朗。五官优越，眼神坚定，紧抿的薄唇，漆黑色的头发梳理成微分碎盖，骨劲的手腕五指分明修长。他穿着浅色衬衣深色长裤，骨架比例完美无比。

　　许浅视线紧盯玻璃外，扶着沙发壁站起来缓缓走出去。

　　整个包厢实在太热闹，所有人都沉浸在暧昧氛围的狂欢中。没有谁注意到意乱情迷脚步蹒跚的许浅。

　　“傅堇年。”她不可置信启唇喊对方的名字。

　　傅堇年冰凉的手掌笼罩她小巧精致清冷的侧脸，抚了抚。

　　一刹那的冰冷令许浅意识骤然清晰。

　　是傅堇年。

　　“回家。”就听见他说。

　　许浅鬼使神差被他牵着走了。久别重逢的惊喜冲刷掉许浅所有的理智，那一瞬间她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就忘了还有一个李赫然。

　　傅堇年变得更加削瘦。

　　大学的课程压得他喘不过气，想要在专业上拔尖只能没日没夜扎在里头。

　　他买了车，这是他唯一的玩伴，所以这两年孤寂的时光都是用它打发的。

　　许浅问他为什么不回来？

　　傅堇年看了眼后视镜：“我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