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追游鱼》木卫七

2、狐狸VS狐狸

　　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格外的温暖，现在将近中午，大家已经都去吃午饭了，泳池里现在只有一个人还在练习。

　　顾程游了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从早上来，他就几乎没停过，连一向严格的田教练都忍不住说道：“顾程，停下来休息会儿吧！”

　　过了一会儿，顾程的头从水里冒出来，他游到田教练面前的台子，朝他比着手势：教练，你去吃饭吧！我再练一会儿就去。

　　田教练知道顾程性子轴，一旦真较上劲儿来，那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顾程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田教练无奈，只得自己往食堂走去，正走到场馆外，一个声音叫住了他：“田教练！”

　　田教练一转头，只见逆着阳光，一个全套定制西装，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田教练一见来人，也不意外，他迎上来人，有些担忧地说道：“顾总，劝劝顾程吧！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上午训练几乎没怎么停过，再想出成绩也不能这么拼啊！”

　　田教练想不通顾程平时已经够刻苦了，虽然这会儿临近大赛，但也没必要这么不管身体，给自己加码吧。

　　顾予皱了下眉头，按说顾程虽然平时过得跟苦行僧似的，但基本还是比较遵循教练的训练指示的，不会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

　　尤其因为顾程自己声带有损，不能说话，他比一般人更能体会到能有健康的体质是多么的幸运。能让顾程失控的，只除了那个人……

　　这样想着，顾予脚步不由得快了起来，他向游泳馆里走去。一到里面，果然看到顾程在水里。
　　看得出来，一上午的魔鬼训练让顾程的体力有极大的消耗，他的速度比以往慢了不少。

　　整个场馆除了顾程拍打水花的声音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就像顾程总是无声的世界一样，越发显得水里的他像一条在垂死边缘奋力挣扎的鲨鱼，而帮他对抗世界的锋利牙齿早就被人拔光殆尽，只留下满嘴的鲜血。

　　顾予看到他近乎疯狂的自虐，赶紧喊了一声：“小程！”

　　阳光照在水里，泛出奇异的彩色光芒，顾程感觉自己仿佛透过护目镜也能看到那一丝光彩，他渐渐感到有些发冷。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小程”一下子把他从无力的境地拉了回来。

　　顾程猛得把头伸出水面，他摘掉护目镜，仿佛劫后余生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等平复了呼吸，顾程看到蹲在池边，担忧地看着他的哥哥。

　　顾程勉强游到池边，双手一撑，爬了上来。
　　顾予朝他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了起来，又把刚才拿在手里的白色毛巾往他头上一盖，用力地搓了几下。

　　顾程没有反抗，任由顾予把自己的头发揉成鸡窝头。顾予一见他这副丢了半个魂的样子，立刻就猜到顾程这个样子恐怕跟简芳知有关系。

　　一向淡定的顾总也忍不住在心里大骂简芳知这个害人精。
　　顾予不敢在顾程面前提起这个名字，顾程也没打算把自己再遇到简芳知的事和哥哥说。

　　反正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去怀念以前的时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更何况简芳知也不是为了他顾程而来。
　　兄弟俩对简芳知心照不宣，但有个不速之客，恰巧就打破了这一片平静。

　　“顾程！”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人撞到了顾程的怀里，她熟稔地圈住顾程的胳膊，很是兴奋的样子。

　　顾程猝不及防，被猛力一冲，差点没站稳。
　　顾程拉下了紧搂他脖子的手，认真地看了一下，这才从夸张的眼线下认出这是顾家世交的孩子洛米米。

　　只见洛米米满头脏辫，一身朋克少女的装扮，嘴里还含着一根棒棒糖，看上去很是吊儿郎当。

　　顾程看了一眼顾予，顾予无辜地歪了歪头，这洛米米可真不是自己弄来的。

　　洛米米这几年行踪不定，前几天突然说以后要常驻B市，洛家父母护女心切，特意拜托了顾程父母请他们关照一下洛米米。

　　这项艰巨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顾予的头上，而顾予这几年商海沉浮，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洛米米来B市的目的，那就是冲着顾程来的。

　　顾予虽然对洛米米的穿衣品位一万个瞧不上。但她性格活泼外向，以毒攻毒，说不定能和顾程处到一起去，反正在他看来，只要不是简芳知就行。

　　所以，今天洛米米要跟着他来看顾程，他也一反常态地全程陪同着过来了。

　　顾予狐狸的算盘打得响，可是顾程根本就不买账，在他贫瘠的感情生活中，他只有简芳知。
　　以后会不会再动心，他不知道，但目前他对从天而降的洛米米是半点兴趣也没有。

　　顾程拉开与洛米米的距离，冷淡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接着做了个手势，告诉顾程自己要去食堂吃饭，让顾予自己带洛米米出去吃。

　　顾予眼见顾程状态很不好，只得拦住热情的洛米米说道：“米米，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小程下午还有训练。”

　　说完，顾予朝洛米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放手，洛米米虽然很不情愿，但她不敢跟顾予放肆，也看出了顾程的排斥，也只能失望地放下手。

　　顾程朝两人点点头，自顾自地往食堂走去，顾予看着他孤独的背影，再有涵养，也忍不住在心里把简芳知又骂了一顿。

　　***
　　简芳知知道顾予早晚得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今天是模特来试衣服的日子，工作室里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只穿着打底内衣裤的模特们。任由设计师把打版完的衣服穿在他们身上比划，哪边还要修改，哪边尺寸不对，都被标记下，简芳知带着几个助理到处忙活。
　　就在一片手忙脚乱之际，一个小助理拿着她的手机说道：“老大，你手机响了。”

　　简芳知正忙着，手停不下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便示意助理把免提打开，结果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

　　一听到这声音，简芳知立刻把免提给关掉，示意助理帮自己拿着针线，自己则跑到安静的地方接通电话。
　　来人似乎是简芳知的熟人，他没通报自己的名字，只说了句：“出来吧，我车在楼下等你。”

　　说完也不等简芳知回答，就把电话给挂断了。简芳知一听到声音，就猜到了这是顾予，顾程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没想到四年未见，顾予的霸道作风倒是一点儿也没变。简芳知简单地和助理对接一下，把重要的事和对方强调了一下，立刻拿上包就下了楼。

　　等到了楼下，下面果然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门口，看车的风格简芳知估摸着这应该就是顾予的车。

　　她走近车，车窗像是有感应似的降了下来，车后座露出一张和顾程颇为相似的精致的侧脸。“简小姐，聊两句？”四年未见，顾予对她的称呼也从小简变成简小姐。

　　简芳知听出了顾予话语中的疏离，不过她没介意，她既然决定回来，那也是做好了重新面对一切的准备。简芳知也不客气，直接拉开车门就坐进了副驾驶。

　　驾驶座上的司机是新来的，顾予说要去接人，他还以为是顾总新交的女朋友。等到了地方，见这姑娘直接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而没有坐到顾总的旁边。
　　他心里很惊讶，但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这一路上车里的氛围很诡异，顾予和简芳知一前一后坐着，一句话都没跟对方说，搞得司机都有些尴尬，只希望快点把车开到目的地。

　　正好这时非早晚高峰，一路顺畅，车子没行驶多久，就到了顾予常去的咖啡店，这里环境清幽，装修很有品位，是个打发时光的好地方。

　　顾予一马当先地下了车，简芳知也跟着下了去。司机这才松了口气，着急忙慌地去找停车位，打算把车停好了后，找个地方坐一会儿，远离这两个气场强大的衰人。
　　咖啡店里，顾予和简芳知分坐在桌子两边，简芳知手工绣边的衬衫加一条黑色法式桔梗裙，让她看上去很像文艺复兴时代油画里的淑女。

　　而顾予依旧是全套的正装，不过这次换了个意大利的牌子，牌子挺小众，但价格一点也不小众，复古贴身的剪裁和布料上的暗纹昭示着主人不菲的身价。

　　这俩人有如名模出街一样，在咖啡店里招摇过市，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好在店里的客人都是日进斗金的有产人士，大家略带歆羡地欣赏了一下两个明显已身在罗马的人就忙着跟大洋彼岸的rose、lily们打电话研究国际期货市场。

　　客人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但闲下来的咖啡店员工在咖啡台的遮挡下不断地朝他们的方向看去。大家压低声音，小声讨论着：“快看！这两个人好配啊，男帅女美，看上去都很有钱的样子，是谈恋爱的吗？”

　　店里唯一的实习服务员赵栩栩贼头贼脑地盯着两人，煞有介事地说道：“我看不像，像来谈离婚的。”
　　同事不相信地说：“这么年轻？不会吧……”

　　赵栩栩一脸你的想象力弱爆了的表情：“你不懂，这是豪门婚姻、表面夫妻、相爱相杀……”
　　赵栩栩的形容词一套接一套，听得同事一愣一愣的。大家都眼熟这个男客人，他是咖啡店里的常客，从他第一次来，大家就已经对他精致的脸印象很深刻了。

　　不过，往常他都是自己一个人来，这是他第一次带女伴来，虽然目前看来两人有闹掰的迹象，但也足够大家羡慕了。

　　现在大家眼里的这对“相爱相杀”的“豪门夫妻”虽不是剑拔弩张地搞“离婚”，但也是气氛冰冷。

　　简芳知看着眼前的顾予，顾予漂亮的眼睛掩藏在冰冷的镜片后，夸张一点的话那就是猎食者的眼神。如果顾予是狐狸的话，那现在的他一定是一只千年狐狸，成精的那种。

　　简芳知先下手为强，她语带揶揄地开口道：“怎么？顾总，你今天是来给我五千万，让我离开你弟的？”
　　咖啡还没上来，听了简芳知的话，顾予轻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不缺钱。”

　　随后，顾予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小程已经有女朋友了，他们感情很好，过两年就结婚了。”普通人听到这个，不说打退堂鼓，多少心里也会咯噔一下。

　　可简芳知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冲着顾程灿然一笑： “顾总，我真不是三岁小孩了，我既然重新回来了，顾程到底有没有女朋友，我还是知道的！”

　　简芳知对顾程心意的笃定让顾予觉得有点儿碍眼，仿佛顾程已经被她吃得死死的，像一个提线木偶，任由简芳知摆弄。
　　顾狐狸面上处变不惊，嘲讽了一句：“你倒是挺自信的。”
　　简芳知目光如炬、毫不退缩：“我值得最好的。”

　　“是吗？但顾程和其他人不一样。”

　　顾予的那句“和别人不一样“让简芳知有些生气，她带了点为顾程打抱不平的心思质问道：“怎么不一样？除了……”
　　说道这里，服务员端上已经准备好的咖啡，简芳知截住话头，停了一下，等上咖啡的服务员离开后，她才低声说道：
　　“不能说话之外，我不觉得顾程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多数时候简芳知都是温和的，可这一刻的她戾气十足，即使面对顾予，她也丝毫不落下风。

　　没想到顾予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换上一副让人看不懂的表情：“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简芳知隐约觉得顾予话里有话，可是她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简芳知把胳膊放到桌子上，从椅子里坐了身子，拉近了和顾予的距离，“顾予哥哥，我对顾程是认真的。”

　　简芳知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但顾予不是顾程，他在商海沉浮这几年 ，已是练得杀伐果断。

　　简芳知向顾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她也没有动，拎起包就走了出去。

　　一旁的赵栩栩见简芳知走了，这才把拿在手里的装牛奶的小瓶子送过去。这个男客人每次都要双倍的牛奶，刚才端咖啡的服务员忘了多拿一瓶。

　　赵栩栩刚把牛奶瓶放到桌子上，一直坐着的客人突然开口说道：
　　“想换份工作吗？”这是顾予来过这么多次的咖啡店，第一次除了点东西外和赵栩栩说话。
　　赵栩栩一愣，反应过来后迅速往周围看了一下，没人啊……

　　等赵栩栩终于反应过来顾予是在和她说话，她惊讶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直视顾予的眼睛时，平常能说会道的嘴这会儿只呆呆： “啊？”

　　顾予拿过牛奶瓶，把全部牛奶都倒进了咖啡杯，接着一边搅动咖啡，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了起来：“月薪三万，不包住有食堂，交五险一金。”

　　这位大佬如此另类的挖墙脚的方式，如此优厚的待遇条件，赵栩栩立刻就沦陷了，真恨不得立刻跪下来给大佬唱征服，保证以后绝对把公司当成家。

　　尽管她心里早就已经跑大佬的公司端茶送水了，但仅存的一点理智让赵栩栩还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糖衣炮弹：“我是守法公民，违、违法乱纪的事儿，我是不干的！”

　　听了赵栩栩的话，顾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喝了一口咖啡，一脸的你是在逗我吗的表情说道：“别逗了，违法乱纪的事儿我还能找你！”

　　顾予不跟赵栩栩废话，他直接拿出一张名片放在了桌子上：“我叫顾予，考虑好的话，打这个上面的电话，到时候合同再敲定。”

　　接着顾予又加上了一句：“明天下午3点前回复我。”

　　“不用了，我干！”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赵栩栩飞快地拿起名片，塞到兜里，坚定地说。至于是真的还是假的，到时去看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