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和》楼与清和

1、第一章

　　1926年，那年的冬天有些冷，雪下的很大，来往的小贩都急匆匆的推销自己的东西，想着能早些卖完后回家暖和，与外面的严寒不同，新天地里确实歌舞升平好不热闹，作为全上海最豪华的歌舞厅，即使是再恶劣的天气，也是客满的。
　　舞台上，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正在吟唱，台下的客人即使不停的在交谈吃喝，目光也从来没有离开过舞台。一曲作罢，女子谢幕退场，台下一片叫好声，女子独自走回化妆间，结束了工作，她迫不及待的想收拾妥当回家洗澡，然后睡个美美的觉。突然拐角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女子知道又逃不掉了，便快步上前迎接。
　　“向妈妈，你怎么在这啊。”
　　向妈妈佯怒道，“又想跑？清和，你这个月好像还没留下来送过客吧?”
　　新天地的这些歌女舞女，大都是长住在这里的，除了每晚上的表演外，还要留下来陪客送客，陈清和不喜欢这些事情，一般是结束后能赶紧回家便一刻也不会耽误，偏偏向妈妈总是能抓她个正着，陈清和是十二年前就跟了向妈妈的，那时候新天地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厅，陈清和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丫头，父亲做生意和外国人起了冲突，当着她的面被英国人打死，母亲带着她四处流浪，碰到了向妈妈，向妈妈人好，收留了她们母女在新天地打工，可是没过两年便病逝了，向妈妈一直没有结婚，她一直把清和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
　　“向妈妈，我这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好妈妈，你就让我回去吧。”
　　向妈妈敲打了一下陈清和的头，
　　“天天跟我装病，倒不是我心狠，你说说你，人家都去陪去送，偏的你清闲，惹得那几个小丫头都说我偏心你。”
　　陈清和笑笑，“那你可不就是最疼我吗？”
　　向妈妈又敲打了一下，“你也知道我疼你，还天天不给我省心，待会装装样子，随便去前面送几个再走。”说完便朝前面走，
　　“啊，妈妈，还真去啊。”
　　“快点啊，别让我一直瞧不见你。”

　　陈清和丧气的回了化妆间，准备换一套轻便的衣服再出去。外面传来酒瓶被砸碎的声响，陈清和还以为是哪个客人喝醉了在打架，直到一个身上带血的男人冲进化妆间，她还都是懵的，
　　“你，你是谁啊，你进来干嘛？你怎么流这么多血啊。”
　　男人瘫倒在地，有气无力的说到，“小姐，麻烦你救救我。”
　　陈清和愣了一下，外面更乱了，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和向妈妈的声音，
　　“各位爷，哎呦我求求你们别砸了，我们这里没有您要找的人啊，各位爷。”
　　一个粗狂的男声呵斥道：“放屁，我们已经看见他进来了，今天抓不到人，你这新天地也别想好好的！”
　　男子见陈清和没有回应，继续说道“若是实在为难，小姐出去便可，只是千万别将我的行踪告诉他们，他日单某若能存活，必当报答小姐今日救命之恩，小姐......”
　　“好了，你别说话了，我信你是个好人，我今日定当护着你，你还能站起来吗？”
　　男子点点头，陈清和扶着他慢慢起身，腹部的血一直在流，她把男子扶到衣服架子后面，好在血并没有沾到地上，陈清和用衣服将男子盖住，轻声对他说，
　　“你放心在这待着，今日我定护你周全。”

　　很快，搜查的人找来了，向妈妈拦着却也无济于事，带头的将门踹开，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谁啊，看不见在换衣服吗？”
　　陈清和大叫，向妈妈跑进屋，屋里只有陈清和自己，却有浓郁的香水味，带头的见是个女人在里面，声音更大了，
　　“这屋里就你自己吗？有没有看见别的人进来？”
　　陈清和摇摇头，“这位大哥，我没看见有什么人，倒是只有您带着这么多人闯进我的化妆间。”
　　带头的被呛了很是不爽，带人准备搜屋子，
　　“这位爷，我再说一遍，我这屋里没有您要找的人，倒是楼上雅间里的贺局长还等着我换了衣服去伺候，我去晚了不合适，您能否行个方便？”
　　带头的听见是警察局的贺局长，便不敢继续造次，向妈妈附和道：“爷您就行个方便吧，这屋里真没您要找的，我这姑娘还得换衣服化妆，楼上贺局长还等着呢，要是待会因为您找人误了时辰，贺局长怪罪下来，您让我们怎么办啊？”
　　带头的气焰下去了大半，带着手下去了下一个屋里。向妈妈连声送，“爷您慢走。”

　　陈清和松了口气，向妈妈看了看衣服架子，拍了拍陈清和，
　　“快去看看吧。人快死了。”
　　陈清和愣住了，“妈妈，你”
　　“你从来不喜欢用这么重的香水，就算用爷从来不会满屋子喷，除非你想掩盖什么气味。刚才我一进屋就发现不对了，也就是那几个蠢货肯听你吓唬，真要是搜起来你今天就死定了。”
　　陈清和咂舌，刚才她怕屋里的血腥味被闻出来，便喷了香水，贺局长是在雅间的，不过她还没资格去陪贺局长喝酒。

　　被拆穿的陈清和快步走向衣架，扒开衣服将人拖出来，男人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陈清和把他拖出来，向妈妈吩咐拿来纱布和热水，帮着陈清和将男子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
　　“这人倒是好运气，碰上了你。”
　　“这不是妈妈教的吗？做人要存善念。”
　　向妈妈嗔笑“你倒是记住这个了，行了，人你也救了，待会等他醒了赶紧弄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嗯，那我今天还去送客吗？”
　　“不用了，也没什么人了，我让伙计们打扫一下就行了，你好好照看他。”

　　陈清和窃喜，“好嘞妈妈。”向妈妈说着走出了房门。陈清和想给这男人换身衣服，却发现根本不能帮他翻身，男人虽不胖却也沉，给他擦完身上的血已经十二点了，外面只剩下一些伙计在打扫卫生了，男人身上缠了绷带，腹部刀伤也止住了血，陈清和觉得男人这样光着上身也不是个办法，
　　“是应该给他弄身衣服的。”
　　她出去拉了一个伙计，“浮生，你去给我弄身男人的衣裳来。”
　　“清和姐，你要多大的啊？”陈清和一愣，“你等我一下。”
　　然后进了屋，她确实不知道尺寸，拿尺子开始给男人量，量肩宽的时候，她发现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眉宇间有股拧劲，却不会显得狰狞，倒是添了几分硬朗，
　　“皮相真好，这么好看的男人也会被人杀。”
　　给了浮生衣服尺寸以后，没多久浮生就回来了，带回来一件黑色的风衣，一件衬衣一条西裤，还有一双崭新的皮鞋和一顶黑色礼帽，
　　“事办得不错。”陈清和拿了十块大洋给他，“这是衣服钱，剩下的就赏你了，今晚的事不准说出去。”
　　在新天地干活的都是些聪明人大都是在江湖上落了难，承蒙向妈妈收留，清和平日里也跟他们打成一片，
　　“谢谢清和姐，那我先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