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快递纪事》sasanqua

4、旱鸭子与救生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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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冬时节悄然而至，虽然水之都的冬天并没有北国那样严酷，但骤然降低的气温还是给了户外工作者们一个下马威。
　　幸好今天早上出门之前听从李青嘉的建议，在制服外套里面加了已经厚厚的毛衣。
　　苏怡乐这么想着，在船尾熟练地挥动着船桨，穿行在清晨拥挤而忙碌的河道里。
　　远处传来钟楼的标志性的敲钟声，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的香气，标志着水之都平凡的一天拉开帷幕。
　　“我其实不会游泳的。”李青嘉坐在船头，看着今天的送货清单，用懒懒的语气说出有些危险的语句。
　　“啊？”刚才有些走神的苏怡乐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禁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小船轻微地偏离了方向。好在他以完美的技术拯救了航线，并没有酿成大祸。
　　李青嘉扶着船舷，稳住了差点倾倒的身体：“放心我穿了救生衣的，你不要紧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水之都的人都会呢！”苏怡乐一边说着一边对旁边受到自己影响的船主低头致歉。
　　然后他回过头来，看到她扶正因为晃动有些歪了的眼镜，一本正经地念叨着。“据我所知，高城区的自治法可没规定居民一定要掌握这门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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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怡乐不是一个擅于与别人打交道的人，这体现在工作的时候，他只负责输出动力，其他的敲门找人、送货收货和闲聊唠嗑等等依赖人际交流能力的工作全都交给了李青嘉。
　　仔细想想，在陌生的城市，不擅长识路，不擅长交谈，简直是个运输行业的噩梦。
　　幸好收留他的海鸥快递公司里面都是些善良的人。
　　老板嘴上念叨着吃闲饭的人越来越多，但也没有给他太大的压力，安排他做些杂活慢慢熟悉环境。
　　秦雨带着他送货时，会像导游一样细细介绍高城区的风土人情，他很喜欢这座城市，而且是出于真心的。
　　叶兰舟则滔滔不绝地传授着同为水之都新居民的前辈经验，像是哪里有不知名但好吃的面包店之类没什么用的情报，不知道为什么就慢慢驱散了自己心中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然而这三个人都没有认真教过他怎么认路，所以目前苏怡乐唯一能独立掌握的行船路线还只有通往最近的菜场这一条。
　　划船的本事是从小学的，长亭岛的居民以渔业为生，这是生存必需的基本技能，在同龄人之中他也不是技术最出挑的，唯一的长处也许就是反应快，擅于躲避障碍物。
　　而这一特点在水之都的狭窄运河之中获得了最佳的发挥空间，再加上李青嘉的路线规划和航行指挥，后来这对搭档名列海鸥快递业绩榜首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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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面之前，苏怡乐听秦雨说过李青嘉这个传奇人物，在学校时自初等部到高等部，从未让旁人染指过年级第一的天才。那时的她性格比如今更加孤僻怪异，一张嘴凶狠不饶人，连老师们也对她退避三舍。
　　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大概只有秦雨了，那也是从小打出来的交情。
　　没错，李青嘉此人不但头脑好，还十分擅长打架。
　　见面之后，苏怡乐觉得她与秦雨口中的那个李青嘉还是有些区别的。
　　比如，说话虽然不客气，但句句在理，而且还会耐心地教他如何使用标志性建筑来记路。
　　比如，性格虽然冷漠了一点，但接待客户还算客气，对于客户在送货之外的其他请求，能力范围之内都会答应。
　　再比如，她做的菜还挺好吃的，虽然不得已沾染了一些北方口味。海鸥快递的员工们都不怎么能吃辣，某次吃了她做的麻辣牛肉全军覆没之后，她就开始悄悄减少某些调味料的使用量。
　　如果稍稍夸奖她，脸上虽然波澜不惊，但是也会用推推眼镜这样的小小举动来掩饰自己的害羞，仔细观察的话，她的表情也会变得柔和一点。
　　“说起来，我运气还挺好的，从小到大只落水过一次。”她一边在送货清单上划去完成的记录，一边说道，“还是被老秦拖下水的！”
　　“这是一个很长但不怎么有趣的故事，想听吗？”她调侃般地眨眨眼睛。
　　苏怡乐只能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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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雨家是高城区最有名望的家族，历史要追溯到第一次大洪水之前，那时这里还没有被海水侵蚀，沃野千里基本上一半都是他们家的土地。不过就算历史能追溯到长臂猿，在这个时代也不再重要，但他们家的人总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
　　然而秦雨和他的母亲并非如此，秦雨就不提了，从拖着鼻涕的时代就认识，风风雨雨十多年的交情。
　　而秦雨的母亲则更加特别。
　　李青嘉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在读初等部一年级，刚刚结束了一场与她儿子的打架斗殴。
　　事件的起因是7岁的秦雨被7岁的李青嘉嘲笑是个小不点。后来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的秦大魔王还以这件事为例，安慰苏怡乐“每一个矮子都是潜力股”，但当时的小屁孩哪里能够承受如此奇耻大辱。
　　秦雨母亲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是破了嘴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儿子和长发散乱，流着鼻血却摆出一副胜利者姿态的小女孩，不禁笑出声来。
　　她一边装模做样地训斥秦雨怎么跟小姑娘打架还输了，一边拿出自己的手帕替两人擦脸，然后在她的调停下两人暂且签署了停战宣言。
　　“我现在挥一挥拳头，老秦的腿还能会条件反射地发抖。”
　　苏怡乐听李青嘉炫耀着，内心不禁想象起两人打架的场面。
　　嗯，应该是挺惨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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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嘉的母亲在她还没能拥有完整记忆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后来也没有给她寻一个继母。那天她拿着那方染着血和泥土的手帕呆呆地站在，看着母子俩离开的背影，突然产生了羡慕又嫉妒的情感。
　　后来她终于明白这是自己对母爱的一种憧憬。
　　时光慢慢地流逝，她与秦雨的斗法渐渐从武力升级为嘴炮。张嘴不饶人的李大小姐和拐十八个弯骂人的秦大魔王，从那时起就奠定了日后的风格。奇怪的是，在旁人看来，他俩的关系却越吵越好，学校中还出现了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在谈恋爱的古怪传言。
　　对此两个当事人都嗤之以鼻。
　　“李青嘉此人脑回路太奇怪，只可远观不可招惹。”秦雨评价道。
　　“老爸说，擅长甜言蜜语的家伙大多心狠手辣。”李青嘉直言。
　　秦雨的母亲一如既往地作为调停者出现在两人争吵时，她知道李青嘉自幼丧母，父亲工作繁忙，便常常请她放学后到自己家和自己小儿子一起做功课吃晚饭。李青嘉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饭菜，一边在心中默默地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般。
　　李青嘉很少对他人报以真心，但是最近几份真心都贡献给了老秦家的人了，这让她感觉有些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