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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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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安安静静的,魔术贴被撕开的声音显得尤其突兀,就连在卧室里疯跑的德牧和奶牛狗,也闻声跑出来看热闹。
闻满星本来就被对方看得有点不自在,脑子成了浆糊,看见对方这个稍显亲昵的提醒,与唇角不加掩饰的笑意后,羞赧的薄红不可遏制地将他蒸得半熟。
“闻满星?”
面容英俊的青年见他没有反应,又笑着叫了一声名字。闻满星只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对方温柔地含在唇齿间,历经千辛万苦才慌里慌张地逃出来,落入自己耳朵里时,彻底把整个人变得全熟。
等到闻满星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对方的副驾驶上,两眼发懵,双手把可怜巴巴的安全带抓成一股细绳,窗外风景匀速与自己后退着告别。
他什么下了楼,又是什么时候上的车?
闻满星充满怀疑地想,又看一眼手中安全带,烫手似的松开。
这安全带又是怎么系的……?
满脑子的答案呼之欲出,但闻满星却拒绝去想,整个人默默地往车窗的方向,悄悄挪了挪。
刚挪了一点,他的后脑勺就接收到来自身旁的视线,没犹豫半秒,闻满星就习以为常地开口:“好好看……”
“看路。”
青年笑着接话,又好奇追问:“每次开车的时候,你都要嘱咐我,是很担心我出车祸吗?”
“车祸”两个字将闻满星在未知领域无助飘荡的思绪迅速拉回,并让他的态度降至冰点,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些画面。
被磅礴大雨点缀的雨夜,漆黑无人的山间小道,面目全非的两辆车,以及被雨水冲刷得到处都是的血。
刺目的血色在回忆中逐渐放大,最后闻满星的视角控制不住地落在了两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上……
“闻满星?”
段随野一脸叫了好几声,才把人叫醒。他担忧地看一眼少年抠紧掌心的手指,总觉得自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于是将车停到安全的地方,转身问:“没事吧?”
落在耳边的关切话语,如同回忆中并不存在、却骤然升起的一轮朝阳,让闻满星得以从叫人窒息的画面里挣脱。
“……没事。”闻满星浅浅地舒了口气,黑色的发丝被汗水粘在脸侧,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正要摇头,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黑色的手帕,愣住。
“干净的。”段随野将手帕搭在呆愣的少年手中,随后不由分说地重新发动汽车,“我要认真开车,没有手拿东西啦。”
成功地避免了闻满星把手帕还回来的情况。
闻满星无声抿唇,盯着手帕上用浸过灵水的丝线精心绣成的精密符文,眼里浮现无奈的笑。
可恶的富二代。
……虽然,挺可爱的。
手帕沾了点掌心的血渍,他只得假装擦了汗,再小心收进包里,语气平稳:“洗干净还给你。”
“好。”段随野见他终于恢复了以往的表情,心中稍定,没敢再多说半句。
抵达业务办,里头人来人往,比之前段随野来的那一次热闹许多。一个个衣着各异的业务员风风火火地穿过游荡的鬼魂,只在看到闻满星的时候会惊讶一瞬,并停下脚步,热情地打招呼。
“星星来啦?”
“来拿东西?”
“又长高了,好好好。”
“要放假了,来我家吃饭啊!”
闻满星被一路摸头拍肩又掐脸,虽然表情依旧冷漠,但段随野却从中读出了无可奈何与认命感,仿佛一个逢年过节走亲戚时,被各路长辈问候学业与生活的晚辈,弱小可怜又无助。
穿过重重“障碍”,在抵达林主任办公室后,闻满星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刚一进门,就看见林主任在与一个熟悉的存在聊天。
林主任:“明天是我们放假的第一天,也是你入职的第一天,一定要守好大门,保护好咱业务办的财产,记住了?”
眼门不知道被他念了多久,瞳孔都有些涣散,一堆眼睛都耷拉着眼皮,萎靡不振。
听见开门声,林主任意犹未尽地转头:“来啦?哟,小段也在呢。”
段随野朝他点头:“我来看看要上架的灵器状态。”
“行,就在那屋,我带你去看。星星,东西在那儿呢,你这回可记得全拿走啊,不然我又要去做那恶人。”
林主任亲切地拉着段随野的手往里屋走,却又不放心地扭头叮嘱了一遍。
“……知道了。”闻满星看着堆在角落的东西,语气恹恹地应下,拖着沉重的脚步,好半天才走到那堆东西面前。
自制的腊肉与香肠堆了有半个人高,上头搭着几件用口袋装好的手织毛衣,用色普通,却又用心地织了他现在就读学校的校徽。
闻满星的视线略过这些物品,最终落在毛衣的袋子中一个厚厚的信封上。
不用打开,他都能知道里面的内容。
薄薄的一张银行卡,以及数张写满字的信笺。
想到这两样东西,闻满星的心口闷了闷,有些喘不过气来,不得不望着这些东西发神,仿佛能够透过它们,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忙前忙后准备着,又在灯光下捏着笔,一字一句地斟酌着在纸上留下话语。
越是去想,他就越是寸步难行,与这些东西之间不过半步之遥,却依旧没有勇气再往前半步,伸手去触碰。
每年都这样,说了不要,却还是坚持不懈地将东西送过来。
十几年如一日,不知疲倦,也不觉得难堪。
闻满星无法理解,也不敢去理解,只得深吸一口气,从纷杂的思绪中勉强清醒,开始思考要怎么样才能摆脱今年的这一堆东西。
往年他都是借口在外面忙着跑委托,没时间来拿,一开始这些东西都会被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但时间一长,帮忙跑腿的鬼差就不干了,非说见不得两人的眼泪,无奈之下,闻满星就只能把东西尽数分给业务办的同僚,闭着眼把信存到业务办的储物柜里,又让鬼差把银行卡送回去。
这样一来,总算没有人再耿耿于怀,只除了林主任每年的吹胡子瞪眼之外,闻满星的世界里安静了不少。
可今年有了段随野这个意外,他业绩点收入会远超跑业务所带来的数目,再也没理由整日在外跑业务,所以被林主任逮住了机会,段随野还开了车过来。
这下,他是彻底没理由不把东西带回家了。
他正陷入苦恼和烦闷中,不经意间看到旁边闭着眼休息的眼门,以及其中那狰狞可怖的嘴,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东西,是不是什么都吃来着?
那要是这些年货被贪吃的眼门“不小心”吃掉了,是不是也不用带回去了?
闻满星的视线过于灼热,眼门哪儿还睡得着,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又惊又怕地看了过来。
“吃吗?”闻满星拎了一串香肠,声音低沉,黑眸深不见光,吓得眼门抖了抖,拼命眨眼。
“那就是吃了。”闻满星按照自己的理解,将香肠往眼门的嘴里塞,“不用客气。吃完还有。”
眼门迫于威压,一边吃一边流泪,好像吃的不是香肠,而是掺了毒的断头饭,模样看起来凄惨无比。
段随野跟林主任一回来,就看到这幅“‘恶霸’欺负‘小白花’”的诡异画面,一时间齐齐愣住。
听到脚步声,闻满星心中满是懊恼,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节香肠硬生生地往眼门的嘴里塞,随后反手拍了一巴掌眼门的门框,冷冰冰地训斥:“你怎么可以偷吃我东西呢。”
看一眼距离眼门有好几米远的年货,又看一眼泪流成河的眼门,段随野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转过身,笑得浑身发颤。
林主任总算反应过来,气得用手指着闻满星:“你小子,你……”
“看完了?”闻满星自知理亏,于是故意忽视掉林主任,轻轻咬了下唇,将话头抛给笑个不停的段随野。
段随野勉强压下笑意,抬手擦去眼尾的泪,清了清嗓子:“看完了。要回去吗?”
闻满星正要回答,就被林主任插话警告:“东西,东西给我带回去,听见没?一张纸都不许留!”
“……哦,知道了。”闻满星一脸烦闷地鼓起腮帮子,苦大仇深地瞪着眼前的年货,弯腰的动作慢得可以用肉眼计算出帧数。
就在这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映入闻满星眼帘,将一半的年货抱了起来:“我来帮你。”
闻满星震惊抬头,看向笑容灿烂的段随野:“……?”
他还想拖延到林主任离开,然后借机逃跑呢!
段随野这人,要不要这么热心肠啊!
被少年用圆润可爱的猫眼一瞪,段随野心里更觉得好玩的同时,又想起刚才在屋里和林主任的对话。
“小段啊,待会儿你得帮我个忙。”
林主任一脸惆怅地说。
段随野神情温和:“和闻满星有关?”
“唉,除了这小子,我还能有什么操心的。”林主任摇头,“外头那堆年货看到了吧?想办法让他带回去,可千万不能让他再分给别人了!不然今年跟他爸妈聊天的时候,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撒谎。”
闻满星的……父母?
段随野微怔,又困惑地说:“可您之前告诉过我,当业务员的条件,是必须亲眼目睹自己亲人的逝去……”
那闻满星的父母,又怎么能给他寄东西呢?听林主任这意思,以前也一直寄着。
“说来话长……”林主任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这种事情……我不方便透露。”
说到这里,他话头一转,脸上的笑容又真实几分,饱含期许地看向段随野:“不过有你当他搭档,想来要不了多久,可能他自己都会告诉你?”
“段——随——野——?”
一声故意将名字叫得抑扬顿挫、充满不悦的声音响起,让段随野从记忆里抽离。他抱着手中沉甸甸的年货,扬起一贯暖洋洋的笑容,朝门口闷闷不乐的闻满星走去:“来啦!”
他那双因为笑容而眯起的眼静悄悄地打量着眼前气鼓鼓的少年,像是在看着从未挖掘过的宝藏一般,充满了探寻与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