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行止仙客来》一等狂兵

70、【言祭27】刎替

　　罗绯言昏迷了好一阵，被海啸的叫嚣声吵醒了，他撩开水帘，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长明决堤，一片汪洋。

　　不过白祭的虚空在上，居高临下，大部分的海水都流进了留云涧的无底洞里，无底的山涧容纳了大多的长明海，只有一小部分冲到了山下。

　　不过到底是长明海，那是海呀，只是一小部分也会是一场灾难。

　　山下的村镇一片宁静，还未察觉到任何异动，就被漫天的巨浪击打的粉碎。

　　罗绯言几乎是嘶吼“快把它关起来！”

　　白祭眼神躲闪“关不掉，只能等它流尽了”

　　不是她不想，而是关不掉，一片汪洋源源不断从里面流出，把虚空的洞口都卡死了，没有丝毫的缝隙，而且长明海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海水甚至把虚空的洞口越撑越大，洞口比刚开始扩了足足三倍，这样如何能将它再次锁起来。

　　长明海，它无可掌控，白祭可以开启，但绝不可能控制它。

　　这时候，留云涧底部一阵吸引，形成了巨大的吸力，就像不舍碗口撒出的汤，把撑开虚空后流出的海水吸了回来。

　　这阵巨大的吸力，任谁也吃不消，此地不宜久留，白祭拉着罗绯言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刚离开，水涧的一切事物就被留云涧吸了进去。

　　到了安全的地方，罗绯言质问白祭为何这样做。

　　白祭心知愧疚“我只想甩开他们，没想到长明决堤……收不住了。”

　　罗绯言听此起身要走。

　　白祭“你做什么去？”

　　罗绯言“看看能不能挽回什么”

　　白祭一副无奈，有些事不关己“不会有办法了，除非等它流干，否则我关不了”

　　罗绯言“你只看到了逃出生天，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一阵呼啸，生灵涂炭。”

　　白祭不看他的眼睛，有些赌气的“死后往生，此生辛苦，转世甘甜，并不可怜”

　　罗绯言“你怎能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白祭有些生闷气，废了大力气却只换来一阵怒斥，可她也知道自己也该被骂，确实是做错事情了，又说出如此过激的话来气他，确实不该，只能闭口不语。

　　一段沉静之后。
　　白祭妥协了“我错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只想救你，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麻烦。”

　　陷入了沉思的罗绯言，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恢复的如此快，太反常了“我是不是晕倒了？”

　　白祭点点头“嗯”

　　“我隐约记得你好像喂了我一样东西……”

　　白祭强装淡定，思想慌乱之间竟然找到个理由“噢，那是石祟的妖丹，我之前私藏的，这时候正好排上用场。”

　　可白祭遗忘了一个细节，她胸口的一摊血污还显而易见，在她白衣上异常明显。

　　罗绯言自然注意到了，而且已经猜的大概了。

　　对她既有心疼，又有气愤。

　　可他此时的责难在这时候显得愚不可及，肯定是为了他的，这事他得摊一半。

　　罗绯言低声“不计后果的事，少做为好”

　　白祭抬头看着他，认错积极的“嗯嗯”

　　罗绯言“让我好好想想，肯定会有办法的。”

　　这时候白祭只会应和“嗯嗯”

　　罗绯言沉默寡言好一阵，他想问题时候，最喜欢安静，白祭在一旁等着他想。

　　不多久后“有了！”

　　罗绯言问白祭“百心，你确实是关不掉虚空，对吗?”

　　白祭“是真的，不是我不想，是……”

　　罗绯言“那你能抬得动虚空吗，把它移到留云涧的深渊里”

　　白祭寻思后，惊喜点头“这个可以”

　　“那事不宜迟，走吧”

　　白祭呆在原地，好像在想些什么，默默的拉住了罗绯言的衣角“这种事，我去就可以了，我保证不乱事。”

　　罗绯言“那好，你告诉我拖移的方法，我去”

　　白祭“我说的不是这个”

　　罗绯言“听话，这次听我的。”

　　棱月的命令他违抗不了，她让白祭永不回天，他听了。

　　同样的，罗绯言说什么，白祭也不会硬来。

　　白祭笑着妥协“好，你把手伸过来”

　　白祭在罗绯言的手掌上徒手画了一团七弯八绕的字？好像也不像字，乍一看，纯像团毛线球，杂乱无章。

　　白祭温声“此番一定要顺遂”

　　罗绯言看了一眼手掌心……

　　——

　　长明决堤，涂炭生灵，自穹渡岭下游无一幸免。

　　天好像也映衬这一片死寂，漫天的黑暗，电闪雷鸣间，眼前的汪洋一时闪现一时隐退，忽明忽暗，愈发可怖。

　　这长明海里还有些不知名的巨兽，随着虚空一开，伺机钻出，被禁锢了数年，现在总算自由了，饥饿的捕杀无助的人与牲畜。

　　有些人没有被巨浪打翻，趴在漂浮的树木上，眼看着那些庞然巨物直勾勾的朝自己游来，可是他们却没有办法。

　　就在那巨兽跃起，张开大口即将吞噬一个人时，一记穿云箭射在了它的眼睛上！

　　由于力道强大，一边的箭直接贯穿另一边的眼睛，那巨兽惨叫一声，重重的倒了下去，激起一片水浪。

　　那个幸免于难的人庆幸之余，望了过去。

　　一位白衣女子飞御寒剑，举着长弓，救了他一命。

　　她，随意散发，凌厉面庞，凝重气色，挺立身姿，轮番挥动刀弓，海面上出现了几道鸿沟路面。

　　这也是诡谲的功用之一，山见开裂，水见断流。

　　万刃枝旋动诡谲，下方的海水先是一停，然后形成漩涡卷着流向了天空。海水越过了她的头顶，打了一圈，回流源头。

　　刚才还是一片汪洋，刚才被救的那人，现在站到了地上，看着万刃枝的身影，喊道“谢谢仙姑救命之恩～”

　　万刃枝没有理他，横放诡谲，刀弓有炮铳之用。

　　朝天空放了一个信号后，万刃枝御剑远方，带领后跟来的仙客们牵引着海水的方向，回到了长明海失控的源头……扶陀山·穹渡岭·留云涧

　　海水原路返回，灌回留云涧无底洞，万刃枝远远看见一个身影在慢慢拉低虚空。

　　万刃枝看到那人的身影，唤了一声“绯言”

　　罗绯言听见万刃枝这一声，原本专注的身姿，明显一僵，他没有回头，只留了个背影，衣绣鸿雁，肩遛燕尾，身后的燕尾像一对翅膀一样飘着。

　　长明海继续逆流，情况比之前可观多了。

　　万刃枝指着海水“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罗绯言低声“我不想的”

　　万刃枝“我早说过了，那狐媚子只会祸害人，你在她这里讨不着好处”

　　罗绯言背影相对“我后悔了”

　　万刃枝一怔，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罗绯言缓缓转过身来“师父，我后悔了。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与她在一处，酿成现在的大祸，我也未曾想过。”

　　万刃枝欣然一笑“只要你回头，一切都还……”

　　罗绯言冷漠的说道“晚了，一切都晚了。这一片汪洋毁灭了多少家，残害了多少条命，就是因为我，生灵涂炭，我有罪。”

　　万刃枝“罪不在你！”

　　罗绯言拍着胸脯“可终究与我有关！总得有人要为这一场劫难担责”

　　万刃枝“我再说一遍，罪不在你！”

　　罗绯言“我既已背离东风面，就与相府没有半分关系。日后如有人责难，师父尽可撇清关系，不必为绯言所累。”

　　万刃枝呵斥道“胡说！”

　　罗绯言提起衣服，跪了下去，一个响头磕了下来。

　　万刃枝“你这是……”

　　罗绯言抬起头来，眼神诚挚“今日……是我最后一次身穿燕摆，穿着它很舒服，很神气。今生……有幸拜入东风，拜入师父座下，是我罗绯言三生有幸”

　　第二个响头磕了下来！

　　“师父对我很是器重，这是旁人不能及的，若我能够如您所愿就好了，可我不配。这一磕……多谢师父多年来的教养之恩”

　　说着，罗绯言的膝盖流出了一摊血迹，他吃痛的攥紧了拳头。

　　万刃枝已经觉察不对劲了，愈发的像诀别词，慌忙道“住口”

　　第三磕……

　　“师父，我回不去了……”

　　万刃枝欲上前，罗绯言站了起来，把灼华抵在了脖子上，威胁万刃枝不要上前。

　　万刃枝眼神一怔，被吓到了“你这是做什么?你别干傻事!”

　　罗绯言“我说过这场劫难总要有人担责，我不是懦夫，我来担。我死了，她也活不了，今日之后世上再无白祭，罗绯言也不复存在。我死了一了百了，只是愧对师父，还望师父往后不要记得今日的绯言，如此不堪的我。”

　　万刃枝进退两难，不能上前，只能干着急“你回来，放下剑，听见没有！”

　　罗绯言眼角含泪“答应我，您和东风面一定要好好的”他嘴角一笑“师父，保重”

　　灼华擦颈而过，一抹血注流下，一道谴雷乍现，耳边伴有镜片碎裂的声音。

　　罗绯言掉到了身下的深渊里。

　　“绯言——”

　　万刃枝伸手想拽住他，可还是慢了一步，她也顾不得其他，随即也一跃而下……

　　东风面的其他仙客围在水涧边望着无尽的深渊，也只能干着急。

　　“这无底洞进去了，还能出来吗?”

　　大家面面相觑，谁心里也没底，因为这地方太邪门了。

　　这时候，好巧不巧东风面的另一支队伍也上来了，同时还跟着大批清风辞的仙客。

　　出于面子，在场仙客问安潘欲扬“相君大人”

　　可清风辞的仙客长袖一挥，一张张大网罩住了留云涧的洞口。

　　因为在这里所有的仙器术法皆派不上用场，只能单纯的罩住洞口，且多罩几层，也能让人吃不消。

　　万刃枝手下的仙客“你们这是做什么?”

　　清风仙客“刚收敛局势，谁知道长明海会不会卷土重来，以防万一而已。”

　　潭子琼“你们分明就是乘人之危！”

　　清风仙客笑道“是又怎样”

　　潘欲扬一剑扎入网中，手里一用力，网被掀开一角，整张网就散开了。

　　李勃谦问道“姣梵相君，这是为何？”

　　潘欲扬“我东风面的内务，就不劳清风辞插手了。”

　　李勃谦“可咱们提前说好的……”

　　潘欲扬“你的条件，只要白祭，我东风面不得插手，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你说的！”

　　李勃谦哑口无言“好，确实是我说的。”

　　潘欲扬问站在边上的仙客“罗绯言呢？”

　　“绯言师兄自刎后，掉了下去。”

　　没见尸体是不会罢休的。

　　潘欲扬“瞧，这还有希望，我想清风辞是不会就此放心的，待我们找到尸体，再来告知。”

　　话说的如此绝，李勃谦可是有求于人的一方，不能把面子拉的太死，这口闷气算是吃定了，可心里可记得这个憋屈呢。

　　李勃谦对手下说道“我们走～”

　　过了好一会儿，万刃枝从深渊御剑归来，落地之后，摊在了地上，浑身湿答答的，手上只拿着灼华，她把灼华往一边一扔。
　　就像扔破铜烂铁一样，灼华的剑身上还镶有黑色的烛油。

　　名震天下的灼华，现在看就是一柄饱经沧桑的剑。

　　潘欲扬站到她面前“没找到？”

　　万刃枝不语“……”

　　潘欲扬看着她这个样子，冲属下道“去，找罗绯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是！”

　　东风面的仙客难得一致，她们在山涧口绑上藤条锁链，滑向脚下深渊。

　　潘欲扬“师妹，你这又是何必呢？”

　　万刃枝“……”

　　潘欲扬有些幸灾乐祸“你看看你，多年来就栽培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到头来你捞着什么好处呢？”

　　万刃枝“……”

　　潘欲扬“你说这孩子像你”她认同的点头“确实，与你极为相似，一样的不听话。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白祭只是一个契机罢了，依我看……他早晚会有反你的一天，迟早的事情。或许你一开始就不应该把所有希望附驻在别人身上，你看看你败得多惨。或许，你当初就不应该反我，兴许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破事了。”

　　万刃枝“你说完了吗？”

　　潘欲扬笑了一声“你不爱听？那我也不必废话了。”
　　她蹲下来，面对面看着万刃枝“可以期待一下，这罗绯言究竟是死是活。照我看，还是死了好，一了百了”

　　随后这两人就没再说过话，经过一连几天的打捞，还是毫无所获，就在所有人感觉有一线生机的时候，有一位仙客来通报“找到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一言难尽，说不清楚这算是好事坏事。

　　万刃枝恍恍惚惚来到那一具尸体面前。

　　有人指着说“这具尸体面貌不清，兴许是灌入海水的时候，顺道把别人的尸体带了进来呢”
　　“对啊，也不一定。”
　　“可是看起来像是师兄的身量”
　　“闭嘴！”
　　“哦”

　　万刃枝也不信，看着面前的尸体，她双指划过眼睛，这一开眼，可以看清事物的原貌。

　　万刃枝睁开眼睛，只是望了一眼，仿佛受到了刺激，瞳孔一怔，双手托着地面，眼睛不眨的留下了眼泪。

　　这下彻底失望了。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