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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黎絮58】“托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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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多久,怀絮又出去了,他一味的为自己开疆扩土,整个百都城无人敢出声,很凉薄,很寂静。
一日午后,梦中的贺黎黎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耳边好像总能听到小郡主的哭声,她抓着被子一把蒙住了头……
她浑身冷汗,四肢紧绷又瘫软,鬼压床似的不能动弹,心也在剧烈的跳动,喉颈像被人掐住了,身体与魂魄层层叠加,人之将死那般的窒息……
……
“黎黎,黎黎……”
好像有人在唤醒她。
贺黎黎费力的睁开些许眼,看到床边站了个人……眼睛再睁开些,看清来人后,她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唤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邢彤!”
邢彤站在床边“黎黎,我们又见面了”
贺黎黎急切的说着,生怕她又先走一步“邢彤,你终于肯出现了。你……你知道吗……我为你报了仇,我杀了焦镯,杀了潘欲扬,掀翻了整个东风面,这下你终于可以瞑目了”
邢彤心疼的看着她“我知道”
贺黎黎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可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连个梦都不给我……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你还在怪我是吗?”
邢彤摇摇头“不怪,我们那时候都太幼稚了,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呢”,她坐到床边,拭去贺黎黎眼角的眼泪。
贺黎黎感觉脸上一阵温热的触感,很是反常,她不是很相信,问道“这里是梦境吗?”
邢彤摇摇头“不是”
贺黎黎很谨慎的问道“那我碰你之后,你会消散吗?”
邢彤“不会……”
话音刚落,贺黎黎就抱了过来,紧紧地抱着邢彤,继续哭着鼻子“你果然没骗我,你真的没有消失……”
邢彤一怔,把手放到她的后背上。
贺黎黎把头埋到她的肩膀里“邢彤,我很想你啊……”
邢彤“我知道”
贺黎黎“我身边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我一个也留不住,他们也不愿呆在我身边,我就这么招人烦吗?”
邢彤“你很好的”
贺黎黎“我真的好孤单啊,没有人跟我说知心话,我也无处可去了,你能不能常来看看我啊?”
邢彤沉下眼睫“……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贺黎黎松开她,问道“为什么……”
邢彤“黎黎,你的冤孽太重了,不及时休止的话,你会遭到反噬、不得好死的?”
贺黎黎“你在说什么啊?”
邢彤“你可能一开始就错了,怀絮注定要沉沦的,你偏要与他绑在一起,你真的好蠢啊!”
贺黎黎还是受不了她的直言“你凭什么骂我?每个人都说我错了,我错哪了?既然你早就知道……那你为何不早来告诉我呢?”
邢彤“我……”
贺黎黎“你说不出了吧”,她转念一想不对劲,召出鎏光来,指着她“你是邢彤……还是假冒的?”
邢彤大感震惊,骂道“你脑子被劈过吧!我好容易来一趟,竟还来错了?”
贺黎黎这才放心,放下剑“看来你是真的了”
邢彤大感无语,可时间紧迫,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容不得她有太多其他的情绪。她强装镇定,说道“黎黎,这里真的不能呆了,廉昕走是对的,你才是错的。”
贺黎黎听他们都神神忽忽的“什么对的错的”
邢彤“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从前的你仗义疏财,锄强扶弱,不惧权势,敢作敢当,而现在呢?”
贺黎黎强撑着面子“……现在也一样”
邢彤“怀絮他忘却了昨日荣光,彻底没了底线,百都城还好,你瞧瞧外面的天地,是怎样一副光景……那是民不聊生,随处哀嚎。现在的怀絮,十个东择也抵不上。你是消除影患的大功臣,可你却供出来一个更大的祸患。你还敢说自己是对的?你怎么好意思?”
贺黎黎“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他有苦衷的”
邢彤“苦衷……谁人没有苦衷?要每个人都为自己的一时哀怨而泄愤,那天下岂非日日都要遭受一遍屠戮。若有苦衷,自会有人同情他,可他化悲愤为暴虐,就是对的?”,她讽刺意味“贺黎黎,你好道理啊!”
贺黎黎想不破这一点“我只知道,是他陪在我身边,我就由着他,我陪他有什么不对的?”
邢彤“是他陪着你吗?不是你陪着他吗?你扪心自问……你现在对他还有多少情意”
贺黎黎忍不了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少说些!”
邢彤审视一番,略显失望“黎黎,你变了”
贺黎黎指着自己“我变了?你走得早,还说我变了?你要是还在,指不定比我还变得多呢”
邢彤“我最起码没有纵容别人为祸人间吧”
贺黎黎“……”
邢彤也知道不能跟她对着来,得来软的“黎黎,你可以去城外逛逛,再想想我说的话,再想想你从前的样子,你是有是非权衡的人,不该为虎作伥”
贺黎黎也有些犹豫了。
邢彤“听我一言……千斤缚是你的护身法器,你别给他,你要自己保管好”,她语气不忍,可也狠下心来“……要随身佩戴知道吗?”
贺黎黎晃了晃自己的手“放心,我戴着呢”
……
转眼贺黎黎从床上醒来,头昏昏的她,坐起来看看四周,又看了看手中的千斤缚,疑惑道“难道是梦?”
她下床后,看了看窗外的天气,伸了个懒腰“又到晌午了,廉昕你怎么不叫我……”
随后才想起来,廉昕已经走了。
顿时贺黎黎心感落寞。
她身旁侍女丫鬟不在少数,唤出一声便七个八个的上赶着来侍侯。可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不仅如此,贺黎黎害怕吐露什么心生,被别人听去,再添油加醋的传到外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辱骂咒恨她。
贺黎黎问“我刚才做梦,有没有说什么梦话?”
一个侍女低下头“没有,夫人睡得很沉,奴婢们不敢打扰”
贺黎黎看着她“抬起头来”
那个侍女好像很害怕她,不敢直视她。
贺黎黎也看出她有些发抖“瞧着面生,是新来的?”
侍女“…是……奴婢刚来半月”
贺黎黎看着那侍女手中的茶盘抖个不停“你害怕我?”
侍女“没…没有……”
贺黎黎看这个婢女胆小,却没有半分恶意“你是伺候我的人,用心些会有好处的”,她当即解下一副耳环,赐予了她。
侍女手中捧着耳环,暗暗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被外界传得如何暴虐的一个人,贺黎黎的脸糯糯的,声音好似银铃,虽然眼神之间有些威严狠厉,却看不出半分恶意,好像也没有很可怕。
贺黎黎“拿着这些去吃些茶吧,我有些嗜睡,没有我的吩咐,你们不要进来”
侍女低着头,却偷看着她“是~”
待屋里人走出去后,贺黎黎换上了便装,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后窗翻了出去。
自家领地,偷溜出来却有种莫名的放松,她不愿透露行踪,因为信不过任何人,谁知道会不会带着一双凝视你的眼睛出来,所以只能孤身一人。
虽然只是一场梦,可邢彤的话,贺黎黎做不到无视,非得出来看看才肯罢休。也不许需多远,只是城门外就有遍地的难民。
百都城照旧的城门紧闭,城外的难民零零散散的,没有要走的意思。
贺黎黎为了融入他们,抓起地上的土,往自己的脸上抹。
一位老婆婆看她走来,便拉她坐下“姑娘,来坐这~”
贺黎黎“老婆婆,你是来逃难的吗?”
“对啊”
贺黎黎“那你们怎么都在城外呢?”
老婆婆看她样貌不凡,虽脸有泥土,可衣服很干净,而且她跟其他逃难者脸上的苦痛神情很不一样,便问“姑娘是要回家吧?”
贺黎黎啃啃巴巴的应下“…嗯”
老婆婆指着身后“姑娘是魔都人?”
贺黎黎理解的魔都还是燕丘,便道“不是”,她多问一句“婆婆,你说的魔都是……”
“百都城啊”
贺黎黎“婆婆,你弄错了,魔都是燕丘,不是这里”
老婆婆“没弄错,燕丘倒了,自会有下一座魔都拔地而起。这不身后就竖立了一座”
很显然,其他人把百都城妖魔化了,认为这里的魔头甚比燕丘。
贺黎黎“既然这里是魔都,那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呢?”
老婆婆“城中的魔头只对外人残忍,对自己人可是好的不得了。就拿这几天来说,我们在城外饿肚子,夜里都能隐约听到歌舞的声音还有肉香味。我们就想着与其被赶尽杀绝,倒不如求个恩典,看看能不能避避祸”
贺黎黎“这样啊……”
明明心中憎恨,可还要依靠魔窟寻求生机。
老婆婆看她神情有异“姑娘不要害怕,老婆子知道你是魔都人,出来后城门大关,回不去了吧?”
贺黎黎自认为伪装的天衣无缝“您怎么知道的?”
“这里的人满眼疲态,大多都是残疾,老婆子也断了一条腿,可姑娘一看就是富家女,现下有些门路的都躲进百都城了”
贺黎黎这才注意到老婆婆的腿耷拉在地上,许久都不动一下。
“你不要害怕,可以回去的,你看……”,老婆婆指着高耸的大门“每七日一开,算算就是明日了,你先等一晚,等明日城门一开,你就能回家了,不过这是我的心思,你可不要透露给旁人身份,不然他们的火气可没地撒”
其实贺黎黎可以随时回去,不需老婆婆劳心费神,可她还是操心这个贵家小姐的安危。
贺黎黎“老婆婆,我久在城中,消息闭塞,不知外面如何水深火热,你能否告诉我?”
“你一个女娃娃,知道了又能如何,平添烦恼罢了”
贺黎黎不忘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真实“我想知道”
老婆婆“好吧,这里面的阎罗王每七日都要出来洗劫一地,攻取一地后,只要有人稍有拂逆,便把那人喂了那黑羚羊”
贺黎黎自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阎罗坠。
“我们是有话也不能说,谁知道被谁听了去,还不等第二天,便死在睡梦里了。”,她是怎么也想不通,“我老婆子烂命一条,听去就听去了,可我想不通这里有个现世的活阎王,那些个仙门却只盯着一个仙客,不眠不休的找”
贺黎黎想了想后,只有一个名字能对的上“我想……我应该知道他,是俞籽路吗?”
老婆婆“对,就是他,那小伙子当初帮老婆子找过钱袋,任劳任怨的,是个好孩子。可这帮挨千刀的,只能挑软柿子捏”
贺黎黎“可他是妖王之子”
老婆婆“我就看见眼前这个更像妖魔,可他们只觉得向阳葵是妖花”
……
回城后,这句话贺黎黎一直想着,俞籽路现在像个罪人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背负着他爹的冤孽。怀絮的弑杀屠城,很多人选择视而不见。
走着走着,迎面撞上了怀絮“黎黎,我刚去找你,去哪了?”
贺黎黎“出去透了透气”
怀絮若有所思“……这样啊”
两人并肩而行,确实有些形同陌路,感觉夹杂了好多不可言说的东西,贺黎黎先说出口“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怀絮“说什么?”
贺黎黎“比如…你不时的屠城,用以豢养你的黑羚玉”
怀絮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根本没有任何负担“它不好掌握,我只能时常用以灌溉,否则它又会合上眼睛”
贺黎黎“然后呢,你想如何?要称霸天下,还是自取灭亡”
怀絮顿了顿后“我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我只知道制霸一方,得有所筹码,能震慑人心的筹码”
贺黎黎“可你做到了呀,你不去招惹别人就不错了,谁还敢来招惹你呢?”
怀絮看着她“你今天怎么了?这不像是你该说的话”
贺黎黎“那我应该说什么呀?”
怀絮“你说过要陪我一起疯的,当初我陪你攻打自幽关,你是怎样胡闹,我没有管着。今日你倒是数落起我的不是了?”
贺黎黎“那时,你早有以命换命的打算,只不过用的是一座城的命,可你不敢做,那我来做这个恶人”
怀絮认下“不错,我是不敢,可你没有夹杂其他私心吗?不是为了你们驭锋谷的面子吗?”
贺黎黎“现在倒是分得清清楚楚了?我抛弃了我的母族,污名加身,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怀絮“没有人要你抛弃自己的母族,只要你愿意,驭锋谷原谅你是迟早的事,不要把你的离家加注在我的头上,好吗?”
贺黎黎很难想象眼前这个人是风姿卓绝,淤泥不染的怀初莳“我从没想过你是这个样子的”
怀絮避开了她的目光“……”
贺黎黎“我原本以为你是因为雷雅萱的离去,伤心欲绝,才有这般行径。这么看来……你是把她当借口了?”
怀絮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伤心?她唤我东家,我帮她看顾好一片家园,互利帮衬,我自问做的很好”
贺黎黎“所以你就只负责保护好眼下这一片,肆意屠杀百都城以外的人?百都城这么一大片拥地,还不够填补你的野心吗?”
怀絮“远远不够”
贺黎黎“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称呼百都城的吗?……魔都!上一座魔都还是燕丘,你就是这么污名化你的拥地的?”
怀絮不再在意“这名字又不是我起的?我有何能力可以堵得住悠悠众口呢?”
贺黎黎“自己做到衾影何惭就可,你管他们怎么说”
怀絮“可我做不到,相比做一个好人,一辈子守着那可怜的良知,做个肆无忌惮的恶人要痛快得多”
贺黎黎一直记得雷雅萱让她劝说,她耐着性子说着本不属于她的话“怀絮,你曾是仙客啊!觉缭的寻昌止恶,你忘了吗?”
怀絮笑道“说起这点就更可笑了,如你所言我弑杀屠城,可我的威胁远不及一个妖魔后裔来的大。我都这样了,他们还是看不见我”。
想到从前大家都是仙客时,俞籽路就比他的风头大,现在两人的路都已走偏,可他的风头还是压不过俞籽路就很无奈。
怀絮“他俞籽路东躲西藏,谁会顾忌他的善恶?是非权衡交由一群傻子说道,这本身就是一句笑话”
贺黎黎眼神转向一边“好端端的拿他说什么事。”
怀絮看着她,只要提到俞籽路,她的情绪就会有所偏差,不同于深仇大恨,贺黎黎的心中有逃避有不忍,唯独不见幸灾乐祸,怀絮心中难免有些其他想法。
贺黎黎想着之前种种,感觉不太对劲“你从前不这样的啊?这不像你,有什么苦衷你跟我说”
怀絮“廉昕走了,你知道她为何而走吗?”,瞧贺黎黎的神情,便猜出个大概了“我身负恶咒,不能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没有好下场,廉昕是个明智的人,所以她走了”
贺黎黎坚信“恶咒……我能破”
怀絮“黎黎,有时人也要有自知之明,就连阎罗坠都压不住我身上的诅咒,你还是算了吧”,他接着道“廉昕走了,你也走吧,小心被我连累”
贺黎黎“我不走,我不信这个邪”
怀絮细数道“那我便告诉你,从最开始算起,我自小寄养罗家,后来罗府败了。我想回家,为拟文轩光宗耀祖,后来拜入觉缭的第二年,拟文轩便遭受了灭族之祸。再后来怀澈跟着我,进入浆连城……先不说雷梳痕是不是罪有应得,他确实是不得好死。后来怀澈、萱儿……”他苦笑一声“就连竹妹看到我,也是一个劲的哭。你有何能力让我避祸啊?”
贺黎黎“这些都是巧合”
怀絮“万一是真的呢?”
贺黎黎“……”
怀絮笑了笑“趁你现在还没事,离我远点吧,择日你我和离,大家好聚好散”
贺黎黎“你就是这么打发我走的?还是你新欢在侧,嫌我碍眼啊?”
怀絮背对着她“随你怎么想。你我夫妻一场,就算有天下遭屠的那一天,我顾念着你,也不会动驭锋谷的”
贺黎黎讽刺意味“那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啊?”
怀絮“……”
贺黎黎“我帮你去除诅咒,你停手好不好?”
怀絮拒绝道“不好,相比你的方法,我的方法更行之有效”
贺黎黎问道“你要做什么?”
怀絮“若我真是株将死的烂草,旁人的施舍和垂怜,真是半点用都没有。”
贺黎黎“你究竟想说什么?”
怀絮袖袍一挥“世人为沃,滋养与我,有何不可?我才不要做那昙花一现的亡花,谁要是敢与我作对,我就让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