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似故人来》瞳岚

45、第四十三章

　　“说吧，怎么跑到黎州来了？在这里装神弄鬼作甚？”
　　见南名走远，和罗反而轻松下来，与归谦面对询问。
　　“为师一向光明磊落，何来装神弄鬼之说？”归谦摆弄了一下自己花花的袍子，坐于另一端，拿起管家准备的瓜果便咬了一口。
　　“这不像你的作风，我离开的时候，你不是说，不会出沈家庄么？”
　　沈家庄是离帝都长安不远的一个小村子，被誉为世外高源，盛产能人异士。当年和罗与归谦师徒二人在此处隐居，某一天飞进他们的院子里的，一只鸟奄奄一息，身上伤痕累累，归谦决定收留它。
　　收留它也就罢了，偏偏他还要收它为徒！不顾和罗当时百般劝阻，最终归谦强制性地一手拉着和罗一手抓着那只鸟，对着祖师爷拜了三拜，归谦给那只鸟取了道号为“凡尘”，正式成为和罗的“师弟”。
　　可是和罗是怎么也不肯承认凡尘是他的师弟的。他曾问过师父，为何收一只鸟为徒。归谦招来凡尘，告诉和罗它是只鹦鹉，并且是一只通了灵性的鹦鹉，懂得世间的任何事。至此，和罗第一次听到凡尘开口说话，并且条条是道，丝毫不输给任何……人。
　　他便也就默认了这位“师弟”。
　　这位“师弟”凡尘，当然就是如今被归谦转手送人的小彩。
　　和罗拜归谦为师父，本身便归于——缘分。
　　彼时他刚失去娘亲，他爹刚离家出走不久，小小年纪便承受着各种各样的压力，还有许多不得不面对的担子，原该好好的一个活泼孩子，硬是被磨造成了一个表里不一的少年郎。他时而故作深沉，时而傻气欢笑，就在家里人都对他无可奈何的时候，归谦出现在他府里，依然是如今的模样，年轻如故，玩世不恭却带有温润尔雅。
　　“小子，愿不愿意跟我去沈家庄修行一段时间？等你稍大一些，你便能体会今日的种种，与你，不过是一种试炼罢了。”
　　“沈家庄在哪儿？”
　　“长安附近。”
　　“那里有什么？”
　　“有一个师父，还有一个家……”
　　……
　　后来，和罗辞别归谦，回到古州时，已经是时着一袭青衫的谦谦公子。
　　他继承了家业，为父亲了却一桩旧事，在古州城内开了一间书肆，取名“云溪词”。
　　古州一带，和罗的名声远扬开来。
　　慕云溪同南名来到古州的时候，和罗知道他见到了父亲要置办云溪词的原因，应该是为了这么一个人。
　　再后来，他在古州桐芸楼认识了南名，不忘她口中一直念叨的“相亲”。
　　他离开沈家庄的时候，师父归谦曾经说过，自己本就是在云游之时有缘遇上凡笙，并且破天荒收了一次徒弟。今后不会踏出沈家庄半步，为了避世，为了潜心修道。
　　和罗当时颇为叹惋，师父和沈家庄的那些能人异士，不能为国效力，实在是可惜了。
　　谈及他在归谦那里到底学到了什么？其实无关道法，皆是养性修身，读书百遍，以及一身武艺。
　　对，和罗将自己伪装成书生般娇弱模样，他其实武艺非凡。
　　这些，恐怕只得算作后话。
　　归谦继续啃着瓜果，囫囵说：“最近有些不太平，为师出来到处转转。”
　　和罗惊讶道：“我看最近除了狄胤之战以外，并无什么异常……”
　　“臭小子果然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你可知道，敌方最害怕的一人是谁？敌方最亲近的一人又是谁？为何华木澜身为将军，会被俘虏？而你在街上走动时，会发现百姓们从未谈及此事？”
　　“师父的意思是，华木澜其实是被偷偷的抓走的？”他略一揣摩，戎狄最畏惧的人本是昊天府的华呈将军，可是华将军已经去世，所以他们才敢进犯，并且大有长驱直入之势，而最亲近之人恐怕……应该是当朝秦王。可是秦王，不是在戎狄进犯之时为了避嫌便隐居了么？隐居之地，似乎还未曾得知。
　　“再说，沈家庄里一小老头告诉我，他夜观天象，见朱雀主位异动，临边异星红耀，恐是邻国平国恐也有异动。”
　　“如此说来，确实有些不太平。可是师父为何要来到华府，告诉管家挂白布招华木澜回来这样的话呢？”和罗掏出破折扇，颇是在意这一件事。
　　“咳……”归谦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这昊天府其实也是一个有秘密的地方啊，我这几天在黎州，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关键词是两个字。”
　　“哦？是什么？”
　　“慧歆。”
　　南名不知不觉走到了池边，发现管家正匆匆地往大门方向走去，她一时好奇，也和小彩跑过去来到大门。
　　原来是有人敲门，还有些着急。
　　管家打开门，外面站着几个人，面面风尘仆仆，为首的那人朝管家略一颔首，“陈奶奶，一切可安好？”
　　南名见到那人，眼睛都直了，是他！那个人她见过，是来迷途谷接木澜的——赵匀，军师！
　　管家有眼泪溢出，“匀儿！你可终于回来了，我家木澜……”
　　赵匀也刚好看见南名，惊讶之色只是一闪而过，他连忙进来安慰管家。“没事，奶奶，不要太担心！现在当务之急，我们是回来找一样东西，然后前去营救她。”
　　管家听到这迟疑了一下，朝南名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先去后府吧……”
　　赵匀同其余人进了昊天府，走到南名跟前，跟她寒暄。
　　“这位姑娘，我记得你，你是那天同木澜……华将军一起呆在那农舍的姑娘。如今来到昊天府，所谓何事？”
　　一见面就问罪，这个可恶的狐狸脸，南名果真还是讨厌他。
　　“关你什么事！还有，你可能不知道，在迷途谷里，可是我背着受伤的木澜让她得救的，不然，说不定你都见不到她了。”
　　赵匀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依旧睁着他那双狐狸般微翘的眼睛，向着南名拱手一鞠：“是匀多有冒犯。改日等迎回华将军，再好好招待感谢姑娘。只是如今华将军不在府上，一切事务恐需匀来略担一二，如果姑娘没什么其他事，那匀先告退。”
　　“等一等，我其实是来找木澜的。”南名也服软，向他解释：“我听说了，她被敌军俘虏了……”
　　赵匀示意她噤声，“看来陈奶奶是真的乱了阵脚，之前我曾叮嘱过，不能将此事传播开去，以免扰乱军心，姑娘，我们入内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南名转过脖子往四周看了看，除了高墙与大树，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隔墙有耳”的？
　　她不解地挠挠脑袋，见赵匀往里面走去，便急着步子跟上去。
　　其实不远处一颗大树上，一个白衣裳的身影衔着一颗绿草，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摇晃。
　　顾远知道他被赵匀发现了，所以才急着将小白兔带走。也难怪，他那身衣服那么显眼，怎么可能不被发现。恐怕只有小白兔的功力才看不见他。
　　其实他能说他是故意的么。
　　他叹了口气，这几天在黎州城可真累，这只小白兔还真是有招桃花的潜质啊……
　　不过这几天，他还同时发现了另外一只小白兔。
　　事情的进展似乎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