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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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早，顾思浓早早起来，套上昨晚洗过的衣服，然后将边澈的白色衬衫装进口袋。
出门吃了早点，并带了丛贺宇和邵青青的份儿回到宾馆。
他们两个起得晚，顾思浓摸出放在背包里的四级词汇书籍，从abandon开始，手指搭在书沿，默背不知道多少遍。
十点左右，丛贺宇才从宿醉里醒酒，趿拉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敲顾思浓的门，进来吃了一份早饭后，才昏昏沉沉地问：“边澈呢？”
顾思浓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走了。”
丛贺宇没反应过来：“去哪了？”
顾思浓：“回京城了。”
外面鸟鸣两声，丛贺宇迟缓地眨了眨眼睛，边澈是离开青芜，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了。
就那么走了，无声无息的，没有告别。
丛贺宇嚼着包子的嘴巴少蠕动了几下，好久，才闷闷地说：“宾馆钱我还没给他呢。”
语气扼腕。
毕竟，在一起玩时很开心，但谁也不指望萍水相逢的人能重逢。
像是白雪公主参加的舞会，零点的时钟一到，终将是尘归尘土归土。
顾思浓抿了抿嘴，平静地开口：“转账给他也是一样的。”
根本听不懂他话中深意一般。
丛贺宇又瞟了她两眼，没再说话。
在海边待到中午，他们三个人开车回家。
丛贺宇直接将顾思浓送到家门口，下车的时候，顾思浓习惯性地抬头瞧了眼对面的房子。
楼上窗子敞着，黑色窗帘被风卷起来一些，静悄悄的，和往日没有什么不一样。
“回来了？”曲岚推着满是杂草的推车从门里出来，路过顾思浓的时候，轻声说，“阿澈走了。”
顾思浓不惊不喜地“啊”了一声。
今天下午曲岚没有出摊，但她人闲不住，先是收拾边澈退下来的房，然后整理菜园。
“还别说，他一个男生还挺干净，”曲岚说，“我看房子跟没之前没啥差别。”
风一阵地来，又风一阵地离开。
什么都没留下，也不必留下。
顾思浓抿了抿嘴：“你收拾完了吗？”
曲岚：“没呢，收拾一半，整理下菜园子。”
“那我去收拾一下。”得到一个完整的理由，顾思浓没等曲岚回答，便迈着步子上楼。
还是灰色的床单被子和黑色的窗帘，墙壁上挂着空调。
一切都和边澈在的时候无甚差别，只是敞开的衣柜里空荡荡。
顾思浓突然想到前些天他们就在这间房里看电影，他们在一起不分昼夜的厮混。
这些回忆明明是不久之前，但却像是被泡进虚幻的可乐气泡水，回望时总是夹着弥散的雾气，以至于都要看不清晰了。
她甚至有些恍惚，自己的世界到底有没有出现过边澈这个人。
昨夜没有睡稳今天起得又早，顾思浓昏昏沉沉地倒进床上，却感觉枕头下面硌得慌，她换了个姿势躺平，又猛然想到什么似的，坐起来，拆开枕套。
她动作太粗暴，枕套和枕头分离的一瞬间，几十张红色钞票飘下。
顾思浓愣住了，颓然地把枕头扔到一边，捡起床单上的钞票。
不多不少，三千二。
是当时曲岚退给边澈的房租，他又以这种方式还了回来。
他是在照顾顾思浓那点儿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顾思浓泄了力气一般重新躺在床上，松软的被子贴合着她的形状，浓鼻尖贴着被子，她的眼眶突然一酸。
被子上是同边澈身上别无二致的薄荷香气。
明明是很清淡的味道，却不死不休地萦绕在她的鼻尖，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愈发地接近心脏。
一种迟缓地、顿感的疼痛一点点席卷全身，顾思浓抬手盖住脸颊。
她好像，比想象里更喜欢边澈。
“姐姐，姐……”
顾熠然听妈妈说顾思浓回来了，连忙跟了过来，蹲在床边喊人起床。
顾思浓整理好情绪，睁开眼，看向他问：“怎么了？”
顾熠然献宝似地把背过去的双手伸了出来，小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瓶黄桃罐头，递到顾思浓面前：“姐姐，我拿自己零花钱买的！”
悲伤的情绪被顾熠然幼稚的童声冲淡了不少，顾思浓敛好情绪，挑了下眉：“你怎么这么大方了？”
顾熠然说：“爸爸说了，每一个离开家乡远行的孩子都得有黄桃罐头守护。”
他很怕姐姐离开似的，说着连忙蹬掉凉鞋，扑棱着上床，对着顾思浓坐着，眼含热泪地说：“姐姐，我不想你去京城。”
顾思浓摸了摸他的脑袋，打趣道2：“我不去京城要去哪读大学呢？”
顾熠然执拗地哼了声：“去跟青青姐在一起啊，周末就能回家。”
但一想到姐姐每周末都回家看自己写作业也不是啥好事，他纠结了半天，才说：“反正京城不是好地方，去了就不回来了，像边澈哥……”
童言无忌。
顾思浓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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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暑假结束。
这些人里，是邵青青最先去报到的。
离开那天顾思浓和丛贺宇送她到火车站。
自古离别的地方，各色行人脸上有不舍有淡漠。
邵青青拉着顾思浓哭鼻子：“浓浓，到了京城不要不看手机，我给你发消息你记得要回我，不要有了别的朋友就忘了我。”
她哭得很伤心，顾思浓拍了拍她的背。
隔两日，丛贺宇去报道。
又隔一日，顾思浓踏上开往京城的绿皮火车。
她拖了两个大大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夏到秋到冬季的衣服，不出意外国庆节她不会回家。
为了省钱，她没让家人送她上学，自己买了硬座票，只身一人前往京城。
在火车还没提速的2011年，从青芜到京城要9个小时。
这不是顾思浓第一次去京城，几岁的时候，她白血病，顾文亮和曲岚带她辗转于京城各大医院，本来还算富裕的家庭经不起疾病困扰，很快债台高筑。
因为找不到骨髓配型，顾文亮和曲岚抱着一点微弱的可能生了顾熠然，顾思浓也因为顾熠然的脐带血活了下来。
但那时的青芜计划生育政策严苛，顾文亮和曲岚因为超生问题失去铁饭碗，而顾熠然从小到大，根本没享受到一天家境富足的生活。
顾思浓想，如果她仅仅这只是一个从偏远小城出生的孩子，她可以不拼命，但她的使命和担子，远比其他人要重得多。
九个小时后，从京城北站出来，有京城大学的志愿者举牌接人，见她朝人群走去，有学长凑上来帮忙提行李：“学妹京大的吗？”
顾思浓点了点头。
“这么沉，”学长费力地将行李拎上大巴，“哪儿人，带这么多东西。”
顾思浓照旧是八风不动的表情，平淡回答：“青芜。”
学长“哦”了一声。
她是赶在报道最后一天到的，因此车站内并没有多少学生。
跟着大巴车回到学校，她匆忙去报道处报到、拿宿舍钥匙，又礼貌拒绝了推销电话卡的学长学姐帮行李提上楼的帮忙。
一路拖着两个行李箱走楼梯上五楼，站在自己的宿舍门前，插进钥匙，开门。
下午大把的阳光洒进来，三位年轻姑娘同频率回头，脸上都闪着青春雀跃的光。
她们之中报道最早的已经在宿舍住过一晚，就对这位神秘室友发表过期待。
见三个人齐刷刷地向自己行注目礼，顾思浓点头微笑示意，拖着行李箱进门，见只有靠门的那张床空着就自动地靠了过去。
三人对视一眼，跟她对床的红毛少女三两下翻身下床，朝她伸出手：“你好，孟桃。”
声音有点哑，配上头发，摇滚又不羁。
正是因为明白生命里大多数人只是过客的道理，在心里预设上，顾思浓便没有把“室友”这个群体放在重要位置。
她在裤子上擦了两下满是汗渍的手，轻轻回握孟桃：“你好，顾思浓。”
她报完名字，另外两位女生对视了眼。
孟桃惊讶道：“天呀，你就是顾思浓啊？”
顾思浓：“……？”
见她不解，孟桃解释道：“暑假咱们班建班群，你也没进，新生报到一共三天你也卡点来，我们还以为你复读不来了呢。”
顾思浓惊讶了下：“都有班群了吗？”
孟桃：“是呀，咱俩一班，她俩一班。”
软件工程专业小班教学，本届一共两个班，每班三十人。
而信工学院是众所周知的和尚庙，男多女少的情况一如既往年年如此，此间宿舍的四名女性已是本届软工的全部女生。
提到另外两个人，她们趴在床上懒洋洋地打招呼：“你好，亓元元。”
“你好，林羕。”
亓元元剥着精致的指甲，语调甜腻地说：“还好你来了，我们还害怕会被塞进来学姐之类的呢。”
几个人轮番自我介绍了下，亓元元和孟桃都是京城本地人，林羕是南方人。
亓元元大概是家庭条件不错，说话间有种小姑娘独有的骄矜和自傲，像是一只开屏的小孔雀，并不讨人厌。
顾思浓来得晚，她们几个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建了Q.Q群，又一起去吃了晚饭。
晚饭结束后，去参加导员组织的见面会。
都是第一次进入大学校园的年轻少男少女，正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时候，更何况刚从高中的高负荷高压力解放出来，大家恨不得恋个爱喝个酒痛快玩一场。
到教室里，亓元元找个中间位置坐下，其他三个人绕在她两侧。
她漂亮，精致，洋娃娃的模样大小姐的性子，十分自信的展示魅力。
而孟桃的红头发也很难让人忽视，夹在两人中间的顾思浓成了最不起眼的存在。
教室里闹哄哄的，年轻的男男女女都在互相打量，打量大家的长相、顺便从穿搭看看家庭条件。
孟桃是颓丧少女，单手撑着脸，打着哈欠对一切都不在意。
顾思浓低头，继续背单词。
七点钟一到，导员拎着保温杯走上讲台。
是位很年轻的男人，看着不过三十来岁，穿polo条纹衬衫，戴着窄边眼镜，咳嗽两声：“大家都静一静。”
下面陆陆续续安静下来。
导员继续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旭，是你们专业两个班的导员，同时也带你们大学四年的思政课。”
不知道是因为搞文史研究的成果不够哗然还是属于内敛型，赵老师并没有准备长长的PPT介绍自己的光鲜履历。
随便说了两句就将发言权转给同学：“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互相认识认识，现在先点个名儿，点到的做自我介绍。”
从一班一号开始。
到了二班，01号孟桃，02号顾思浓。
孟桃拽拽地说了两句“大家好我孟桃”就结束了，顾思浓也毫无新意、中规中矩地介绍两句。
短短一分钟她们两个结束战斗，导员插科打诨：“我们专业女生还是很宝贵的，下面就是男生了。”
导员清了清嗓子，喊道：“边澈。”
“轰”地一声，顾思浓宛若耳鸣，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问孟桃：“叫什么？”
“边澈啊？边缘的边，清澈的澈。”孟桃顺便介绍了下这人的来历，“听说他是竞赛报送姚志班但申请来咱们专业的，好像挺厉害的，十六岁破解361防火墙漏洞，还上过新闻呢。”
没人回答。
导员又喊了声：“边澈，边澈来了吗？”
教室里已经响起稀稀疏疏的讨论声。
“这么拽啊？第一天就迟到。”
“天才特权？”
稀稀疏疏的讨论声里，下一秒，从教室门口传来清冷的一声：“来了。”
那是一道极有辨识度的声音，在炎炎夏日里宛若掺了薄荷的冰块，清冷又干净，还有点儿不屑世俗的一拽。
顾思浓入定一般看着门口。
众人的视线中心里，逐渐出现一道清瘦且熟悉的身形。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Chapter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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