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上）》二柒拾肆

29、睚眦必报

　　奥古站得笔直，圣洁的白袍长及拖地，坠饰着神秘文彩的腰封裹着紧窄的腰身，使得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独有的高贵气质，与所处的监狱环境格格不入。
　　这种姿态，往往更易勾起猎捕者的野心与贪欲。
　　胸中有什么东西被唤醒，莱斯特被那股汹涌而陌生冲动压得透不过气，不自觉将灼热的视线停留在对方开阖的嘴唇上。
　　“罗伊有孕在身，而且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一直未醒，”奥古对索罗解释道，“以他目前的状态，连番承受□□上的结合势必危及性命。我来之前已经向陛下反应了这个情况，得到了暂缓冠冕仪式的许可，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索罗眼底金色淡退，也许是因为激动，或者别的什么，他低沉的嗓音微微发颤，“所以，他暂时没事？”
　　“记住，只是暂时。”奥古移开目光，低声道，“只要他还是S级向导，冠冕仪式早晚都会举行，我需要你出面，以索罗家族血统不容混淆的名义，将仪式延期两个月。”
　　“律法第三卷第二十七条：生育和繁衍，高于一切。即使是S级向导，一旦有孕，相应地也就赋予了为其结合过的哨兵诞下子女的义务。更何况您的地位非同一般，我相信只要您出面，即使议会那帮老顽固也不会提出异议。”
　　索罗沉默片刻，闷闷地问：“为什么只是两个月？”
　　“胎儿两个月一般就比较稳定了，于情于理这个时候您都该放手由他进行主祭冠冕仪式。”
　　索罗猛地抬头，目光阴鸷，“这就是你所谓的对策？”
　　“别激动，听我说完，”奥古顿了顿，“这两个月，你需要做的是：流掉他肚子里的孩子并且让他失去生育能力。”
　　“圣所有条隐性规定：如果被选中的是患有残疾的向导，那么在其伴侣的意志下可以选择拒绝担任祭司一职。”奥古解释道，“向导的残疾只包括精神层面的意识力缺失和生理上的不孕，这是因为在圣所统治者眼中向导的功能仅仅是安抚和生育，也只有这二者之一残缺他们才会罢休。”
　　“意识力缺失只有先天这么一种可能，所以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让他失去孕育能力，来阻止他沦为祭司这种可悲的物种。”
　　索罗倚着墙，面无表情地问：“听你的语气，似乎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很不满，那么——为什么不用这个办法来解脱？”
　　奥古心中一痛，勉强笑了笑，“因为我不是罗伊，没有一个在乎自己在乎到宁可坐牢也要保护自己的哨兵。我用这一招，也许最后的结果就是沦为比祭司更不如的军妓。”
　　说完垂下眸子，眼底深埋的是旁人无法看懂的情绪，“而且，脏都已经脏了，再脏一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没人会在意不是么？”
　　莱斯特为他那种空洞的目光而心疼，一时头脑发热脱口道，“我在意。”
　　“里昂家的三子，”奥古偏头打量他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洁癖几乎和你的神经质一样严重？”
　　莱斯特：“……”
　　“这种话我听了不知道多少，百分之五十是一时冲动，百分之四十是信息素在作怪，还有百分之十是出于该死的同情，请问您属于哪一种呢？”
　　莱斯特一怔，欺上前轻佻地笑笑：“如果我说一见钟情……”
　　“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听你那莫名其妙的言论，被你戏弄！”奥古打断莱斯特的话，拉开和这个男人的距离朝向索罗，“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希望您能采纳。如果您同意，我现在就可以传口谕带您去见陛下，洗脱自己的罪名并且请求罗伊为期两个月的所属权。”
　　“一个哨兵，所需要守护的无非是脚下的土地，怀里的妻儿，”索罗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蒙了一层血雾，整个人的气势变得越加杀伐凌厉：
　　“他和孩子，我都要！”
　　莱斯特“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兄弟，好样的！”
　　结果被奥古狠狠瞪了一眼。
　　“上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两个月已经是我所预计最长拖延期了，留下孩子？呵……您认为好不容易得了一个S级向导，圣所和议会那帮老顽固会安安分分一年，毫无动作？”
　　奥古冷静地分析：“就算是失去了孕育能力的乔奕，也需要您的一番努力才能留下他，流掉的那个孩子，不过是一个博取同情的筹码……我知道这么做很残忍，可是以罗伊的性子，如果硬逼着他当上主祭，搞不好到最后一尸两命！”
　　索罗听到最后这句话，一瞬间神色变得极为痛苦，捏紧拳头砸向坚硬的特制牢门，试图压制住那股从未有过的惧意。刺目的鲜血自骨节部位蜿蜒而下，可神经却好似麻痹一般，感知不到身体上的任何疼痛。
　　“您目前的势力还无法与议会那帮老顽固对抗不是么？所以，请务必理智一点！”奥古有些激动。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不代表将来也是，罗伊的残疾可以造假，我想这个您学医的朋友应该会很在行。等什么时候您有这个实力将议会踩在脚下，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再度拥有和罗伊的孩子？”
　　索罗身躯一震，连莱斯特也吓了一跳，一个手刀将不远处的狱警弄晕了过去。
　　“你在煽动我造反？”
　　奥古似乎不觉得自己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联邦的政体太过陈旧腐败了，陛下昏庸，议会无能。如果是您走上那个位置，我想联邦也不至于沦落到受同盟军欺压的地步。”
　　莱斯特上前捂住了奥古的嘴，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么！”
　　“莱斯特，”索罗扣住好友的肩，似乎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决意，“如果只有这么一条路，那我别无选择。”
　　莱斯特受冲击不小，半晌才缓过来，“我尊重你的决定，但希望你和乔奕不会被逼到那一步，毕竟战争是残酷的。”
　　“你说得对，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也许会过上几十年甚至几百年联邦都会将体制中愚昧而残忍的部分延续下去，最基本的一条：为什么战场哨兵的生存要以牺牲向导的意志为代价？”
　　莱斯特沉默了。
　　“我会按你说的做，”索罗嗓音嘶哑，努力不去想乔奕肚子里那个无辜的孩子，“但在这之前，我总得弄清楚你出于什么目的帮我？”
　　奥古淡淡道：“刚成为祭司那会儿，真的有点生不如死，完全是靠着他的话才坚持下来的，虽然现在活着也不必死了好多少，但至少……得还了这份人情才行。”
　　“你可以不必这么悲观，至少你拯救那些陷入狂化和混沌中的哨兵不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将为你战斗到死。”
　　奥古垂眸，属于祭司的宽大白袍罩在身上越显消瘦脆弱，说到底，他不过只是一个年满十六岁的少年而已。
　　“虽然这赞誉听上去很讽刺，但是……我接受了。”
　　索罗眯了眯眼：“所以，这就是你的初衷，只为报恩？”
　　“当然不，还人情只是顺带而已，”俊秀的大祭司此刻表现出的，是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狠戾，“我要的报酬，是在您将来登上那个位置之后彻底废了圣所——”
　　“我要将他们欠我的，十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