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城之光》季晓越

22、二十二章

　　小光忽然好想念母亲，就在看着芭比和她妈妈远去的机场。自己一定是幸福过的，只是记忆里却全是悲伤的影子，这样的人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记得去年和林荫结婚时，小光是回过家的，只是妈妈没有见她。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女俩之间的隔阂难道真的无法跨越吗？小光心里很孤单，她不知道怎么样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注定不是完整的幸福了。
　　小光推开家门，妈妈不在，家里很整洁，很简单，家居竟然丝毫没有变化，依旧是母亲亲手绣的窗帘，依旧是老式的沙发桌椅，依旧是那台收音机和水仙花在窗台……小光坐下，长叹一口气，好累……看着书桌上摆放的照片，拿起来细细端详，原来爸爸当年是这个样子，原来妈妈当年曾经那样幸福地笑过，原来自己当年也是那么可爱。完全记不得那时的光景了，爸爸带小光和妈妈去看过荷花吗？去过草地放风筝吗？……这里的一切都因为父亲的突然去世凝固在了小光的记忆里，而今，却又活了过来，小光看着全家福，不觉心里悲痛难耐，自己都不知道眼泪什么时候落了下来，只是眼里爸爸妈妈的笑容越来越模糊。
　　母亲回来，本想依旧是清冷和寂静在等待，当看到女儿睡着在沙发上，眼角依旧挂着泪滴，忽然知道自己有多心疼自己的孩子，事情过去那么久，她相信小光有一天一定会快乐起来，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母亲其实好后悔当初那么决绝地斥责自己的孩子，竟然在女儿结婚时都闭门不见。母亲擦去眼泪，拿来被子给小光盖上，急忙转身去买菜，要好好地照顾小光，母亲心里想。
　　好香的味道，似乎是在童年里，似乎是在童话里，但又似乎是在无数次的梦境里。
　　小光睁开眼，看到妈妈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对自己说，世界上一直有人是属于你自己的，也永远不会离开你，她就是母亲。小光喜欢读张小娴的书，记得有一次看到这样的句子：人总是带着一颗疲倦的心回家。
　　“妈，刚才去哪儿了？”
　　“去你二姨家学中医来，最近啊，你二姨可迷中医针灸了。”
　　“呵呵，你们还真会娱乐啊，今晚上吃什么，饿死了。”
　　“做你最爱吃的红烧鸡翅。”
　　“谢谢妈妈……”小光从后面轻轻得抱着妈妈，眼泪弄湿了妈妈的头发，“对不起，我太任性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走了，妈，都是我不好……”哽咽着，小光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语调说。
　　“回来就好，这些年来，你一个人也不容易，妈妈心里明白，可是，妈妈也不知道怎么让你快乐，你这孩子，妈妈就是担心你不快乐。”
　　“我很快乐，以后我们一起快乐地生活，我会陪妈妈去打太极拳，陪妈妈包水饺……”
　　“行了，就是会说好听的。”妈妈破涕而笑。
　　那个晚上，小光心里没有自己的儿女情长，小光记起十年前自己走向大海准备了却此生时，脑子好像不是只有暮城一个，还有妈妈，那时的小光很青涩，她甚至想用死来证明妈妈是爱她的。
　　一切都过去了，躺在家里的小床上，和妈妈说着自己的心事，耐心地听着妈妈的唠叨，真得，此刻，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和这样的感觉相比，是温馨，是淡淡哀伤的温馨。
　　小光一连在家住了好几天，直到林荫来家找她。小光好认真地同林荫讲，自己不回去了，要一直在妈妈身边。最后，妈妈对小光说，你要有自己的生活，记得常来看妈妈就行。
　　回去的路上，林荫说小光变了，变得比以前真实了。
　　……
　　暮城问自己，为什么当年会和小光分开，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擦肩而过的是谁呢？
　　暮城匆匆离开公司，不理会脸色煞是难看的顾蒙。他要去找一个人问明白，那个人就是高翔宇。现在已然是那所医院首屈一指的医师了。
　　“翔宇，你信不信，我看见小光了。”虽然多年不见，但却很熟悉。
　　“暮城，稍安勿躁，我知道你会见到她的，上天安排你见到她，就一定会再见到。”
　　“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小光还有救，你故意瞒着我是不是？也不对，当年发生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们就是那样擦肩而过，你知不知道我们的人生轨迹就这样改变了啊？”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当年的你，还这么认真。”
　　“告诉我。”
　　“我要是你，我不会再问什么，我会照现在的样子过下去。”
　　“可是我不是你！”
　　“好吧，还记得任姗姗吧，那个貌似因为你和小光死掉的女人，他是李信的初恋女友，听起来很幼稚吧，可是李信却一直忘不了姗姗，他那次回国就是听说姗姗死了，他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暮城的脸色难看极了，他几乎忘记了姗姗这个人。
　　“李信是有备而来的，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包括后来他偷换了小光的检查资料，包括说服小光离开你。”
　　“你当时就知道这些吗？”
　　“当然不是，我那时也很青涩，但是我现在明白了，可能是上天注定好了的，就是注定在那一天，那一刻，小光离开你。也同样注定好了，小光不会死，会再见到你。”
　　暮城走了，他忽然后悔知道真相，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徒增了悲伤和遗憾。
　　反复想着翔宇那几句关于注定的话，那他今后的人生，又有什么是注定好了，在等待他的呢？他忽然很自嘲，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无解的方程，循环计算下去又会回到起点。
　　夏日知了的鸣叫，却不知了人心里的苦闷。闷闷地如同暴雨来前的天气，让人无处逃避，走到哪里才会有一阵凉风吹来，吹散彷徨无助的人那份彷徨无助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