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又软又飒》满千星

1、梦境

　　“轰隆轰隆——”天边炸起一道惊雷，崇明殿外暴雨如注，雨珠砸在琉璃瓦上，听得人心惊胆颤。

　　楚皎皎此刻正处在这座漆黑的宫殿内，后背被草尖扎得难忍，伸手不见五指。

　　雷光劈开黑暗，倏地照射进来。楚皎皎借着光，这才看清楚身下是草席，她晃晃悠悠地从草席上爬起来。

　　她记得自己泛舟游湖，失足落水晕了过去，方才又像是被人灌了碗药，头脑昏昏沉沉，喝下后就睡着了。再次睁开眼睛，不知为何到了这里。

　　楚皎皎借着星星点点的光，四处打量着，忽然她看见那草席上竟然躺着个女人。她蜷缩着身体，寝衣被血水浸湿。女人的双手紧紧捂住肚子，嘴里发出呜咽声。

　　“你……”楚皎皎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女人凌乱的头发遮面容，突然浑身抽搐起来，嘴角涌出鲜血，不久竟连口鼻处都流出血来。
　　她一双眸子在暗夜里异常清亮，看向楚皎皎所在的方向，依稀可以听见她说：“救救，孩子……”

　　这场景，这惨状简直不寒而栗。

　　楚皎皎一阵毛骨悚然，谁这么狠毒？连孩子都不放过？？

　　“吱呀”一声，厚重的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两个人背着光走过来，随后传来太监尖细声：“奴才刚刚看了，皇后娘娘已经薨了。”

　　楚皎皎不免好奇，只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正思量着，忽然听得有道肃然的女声响起：“来福，你刚刚说皇后娘娘？”

　　那太监立刻改口，陪笑道：“奴才嘴欠，那是元景帝的余孽，余孽。您才是大晋的皇后娘娘!”

　　来福？
　　楚皎皎一怔——来福不是她身边最信赖的太监吗？!
　　还有，他刚刚说谁是大晋皇后？
　　她楚皎皎才是大晋皇后，是元景帝萧景瑜的妻!

　　楚皎皎循声看去，那个叫来福的公公提着盏灯笼走来，身后跟着的女人袅袅婷婷，娇小可人。然这身形像极了她的妹妹——楚君茹!

　　迎面扑来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楚君茹以帕掩鼻，轻蹙秀眉，“这味道，只怕会影响我腹中的胎儿。”

　　待两人停下，楚皎皎终于看清楚他们的脸，果真是来福和妹妹楚君茹。
　　楚皎皎脑海里犹如塞了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她的妹妹楚君茹待字闺中，怎么会有胎儿？而且，来福称她为皇后？那自己又是谁？

　　他们好像看不见自己。

　　楚皎皎正思量着，看见来福用灯笼朝前照了照。光亮触及之处，只见地上的那个女人，杏眸晕染在血污里，面容呈狰狞状，肩头湿红，白色寝衣浸在血污里。

　　而那张脸，却像极了她!

　　楚皎皎倒吸一口凉气，那分明就是她的脸!

　　所以，躺在地上的人是她自己？!

　　“呸!”太监啐了一口，“真是晦气!”
　　“皇后娘娘，”太监随后谄媚地看向身侧，“以后这后宫就是您的。”

　　楚君茹勾唇，抚着肚子，看着地上的人，声音无半分感伤：“姐姐，你就这样走了吗，你还没看到我和庭之的孩子出生呢……”

　　她和庭之的孩子？
　　楚皎皎心头微微颤抖，庭之一直爱的人都是自己，为什么和她妹妹有了孩子？

　　楚君茹脸上完全不显从前的温婉，一反常态，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姐姐，你在天有灵，可别怪妹妹啊……”
　　“要怪——就怪你眼瞎!”

　　楚君茹的声音在耳畔轰然炸开，带着无尽地嘲弄：“你放着当今圣上不爱，却偏要缠着庭之哥哥不放。你以为他爱你？简直笑话!”

　　楚君茹冷哼一声，“他爱的人一直都是我楚君茹。要不然，我也不会成为皇后。其实啊……你爱了萧景廷数年，他啊也爱了我数年。”
　　“他只当你是工具罢了!”

　　工具？
　　楚皎皎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妹妹，想将巴掌甩在她笑靥如花的脸上，可那巴掌却穿过了她的身体，打在了空气中。

　　这不是真的，一定都是梦!妹妹平时很乖巧，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且萧景廷一直爱她，又怎会做出这种事？

　　楚皎皎捏着拳头，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嘭!”
　　宫门被重重踢开，明晃晃的身影走进来。

　　楚君茹软软喊了声“陛下”。

　　是萧景廷来了？
　　楚皎皎转身，萧景廷穿着龙袍，眉目英挺，踱步走来。

　　“庭之。”她喃喃地念着他的字，可看到的却是萧景瑜冷漠的脸。

　　“皎皎。”

　　看到地上躺着的人，萧景廷略显懊怒，皱眉轻斥道：“茹儿，你怎能将她弄死？”

　　“陛下，”楚君茹踱步至他身边，“萧景瑜的余孽，留不得!”
　　“陛下莫要忘了，她腹中可是怀了萧景瑜的龙子，若这孩子平安长大，他日必然会……”

　　萧景廷阴冷的目光看过来，楚君茹闭了嘴，挽上他的手臂，嘤嘤啼泣，“廷之，我也是为大晋着想，为我们腹中的孩子着想……”

　　萧景廷垂首看她，冷笑道：“她虽然不是你亲姐姐，可你们毕竟都是楚怀衷的女儿，你就这么忍心？”

　　“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就算她是君茹亲姐姐，君茹也会如此!”

　　亲姐姐？
　　莫非楚君茹……楚皎皎不敢再想下去了。

　　“好一个不拘小节!”萧景廷忽而朗声笑了，“只是……萧景瑜那里不大好交待。我答应过他，留楚皎皎活口，他若是知道楚皎皎死了，定然会出兵攻打……”

　　“萧景瑜算什么？陛下何不来场瓮中捉鳖，将这些余孽一网打尽？”

　　萧景廷眯了眯狭长的眸子……

　　四下再次陷入沉寂，楚皎皎仿佛坠落无边的黑暗。

　　耳边有人急报：“萧景瑜带兵打过来了!”

　　视线渐渐清明，她已至城池之上。

　　萧景瑜着一身铠甲坐于马鞍，雨水润湿他的双眸，长睫颤栗，“萧景廷，”他看着高高在上的新帝，攥紧缰绳，冷声道，“阿皎在哪？”

　　“兄长终于肯来见朕了？”

　　“阿皎在哪里？”

　　“兄长莫急，”城楼上的萧景廷勾唇，面色阴沉，“阿皎在崇明殿，她在那儿等着兄长。对了，她还怀着兄长的龙子。”

　　萧景廷就站在自己身边，楚皎皎第一次感觉身边这个与她一同长大的男人是多么阴险狡诈，毫无人性。
　　从前的彬彬有礼，态度谦和，看来都是假象。

　　楚皎皎看着城楼下的男人。他已经翻身下马，长身玉立，衣袍在风雨中翻飞，面目模糊在雨雾中。

　　“不要过来!”楚皎皎朝他大喊，“这是陷阱!”

　　眼睛里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脸颊滚滚流下，“不要过来。”

　　萧景瑜唇角动了动，抬起湿润的眸子看向萧景廷，声音不怒自威：“开门!”

　　身后几位大臣拦在他面前，“皇上，勿去啊!”
　　“皇兄，别去。”瑞王萧景睿拉住他的手臂，定定地看他。

　　萧景瑜笑了，慢慢拂开他的手，笑容中带着苦楚，“阿皎在里面，朕要带皇后回家。”

　　城门被打开，楚皎皎奔下城楼，拦在萧景瑜身前。

　　男人的面容近在咫尺。

　　“萧景瑜，你别进来!”

　　可他听不见，穿过她的身体，仍然固执地朝前走。

　　萧景瑜推开殿门，烛火微漾。

　　“阿皎。”他轻喃着走上前，抱住楚皎皎早已经冰冷的身体。

　　“兄长，如何？”萧景廷从门外走进来。

　　萧景瑜闭目，泪水悄无声息滑落，他转头面视萧景廷，压抑住声音问：“阿皎怎么死了？”

　　“兄长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萧景廷故作不懂，指了指身旁的人，“楚大人，你是皇后的父亲，你应该知道阿皎怎么死的吧？”

　　楚怀衷出现在视线里，楚皎皎心头一颤。

　　“禀陛下，”楚怀衷随意瞥了眼萧景瑜怀里的人，“吾女楚皎皎乃大晋元景帝的皇后，却私通侍卫行苟且之事，不知羞耻，理应斩首示众。然陛下念及昔日情谊，遂赐之鹤顶红。”

　　就算死了也不打算让她好过？让她被天下人耻笑？让她遗臭万年？
　　这还是她亲爹？!
　　楚皎皎握拳，想给这些人挨个一巴掌。

　　比她想揍人的，还有萧景瑜。
　　骨节捏的咔咔作响，萧景瑜强忍着腔中怒火，冷声道：“阿皎从前为你们付出那么多，没想到，你们竟是如此无情。”

　　他的语速极轻极缓，仿若平静湖面的淡淡涟漪。

　　“兄长可想知道阿皎死的过程？”萧景廷抬手指向旁侧的一个宫女，“你来说。”

　　宫女出列，颤颤巍巍道：“回……回陛下，皇后…楚小姐，她宁死不从，被我们硬生生地掰着肩头给药灌进嘴里。顷刻间倒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七窍流血……”

　　“够了!”萧景瑜冷声喝道，“你不配称她阿皎!”

　　“哟？兄长这是动怒了？”萧景廷轻快地笑了，“兄长放心，很快你就可以去陪阿皎了。”

　　萧景瑜垂眸看向怀里的人，“阿皎别怕，朕带你回家。”

　　萧景瑜抱起楚皎皎的身体，朝殿外走。

　　崇明殿外围了数万侍卫。

　　“兄长，你走不掉的!”萧景廷的话从身后传来。

　　他微侧首。

　　楚皎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携持楚君茹走来。
　　是陆相之女陆清婉，那个喜欢喊她皎皎姐的小姑娘。

　　楚君茹的白皙脖颈上被割开一道红痕，看着萧景廷，泪眼汪汪，“廷之，救我!”

　　萧景廷握拳，冷了声音：“兄长这么做，不会觉得不道义吗？”

　　“哼！”陆清婉嗤笑，“你害死我皎皎姐，还在皇上面前说道义，脸不疼吗？”

　　“陆清婉，你放下刀，我成全你和萧景睿……”

　　“端王是想成全我们死吗？”匕首又逼近几分，楚君茹如花的脸上布满泪痕。

　　“廷之，救我!”

　　“一个女人而已，死不足惜!”萧景廷抬眼看向垂死挣扎的几人，“你威胁不了我。”

　　“那我倒要让你看看……”萧景瑜拿出长剑刺向楚君茹腹中，狠狠道，“这一剑，是你欠阿皎的。”
　　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他的脸上。

　　他将怀里的人放到一旁的石柱边。

　　萧景睿带兵闯进来。

　　“愿与陛下共存亡!”

　　萧景瑜满眼感伤，持剑道：“杀——!”

　　楚皎皎眼前模糊了，无数士兵从她身体里穿梭而过，刀剑声穿刺耳膜。

　　不知过了多久，一抬眼，只见天边残阳如血。

　　她看见那个喊她皎皎姐姐小姑娘嘴角流着血，瑞王将她搂在怀里，而后他们全都闭上眼睛；她看见陆相倒在了血泊里；她看见陆相之子陆敬之被剑穿透身体……

　　再一转头，萧景瑜满身是血。他抱着已经死掉的自己，眼泪缓缓落下，嘴里溢出鲜血，“阿皎，别怕，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萧景廷站在他身后，举剑刺向他……

　　“住手!”楚皎皎红了眼。

　　*
　　屋内静悄悄的，弥漫着股淡淡的清香。

　　楚皎皎猛然睁开眼睛，头顶纱幔映入眼帘，四周寂静无声。
　　原来是一场梦。
　　她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珠，又抹掉眼角的泪珠。
　　楚皎皎却觉得那梦十分真实。
　　她微微侧脸。

　　透过帘幔，楚皎皎看见楚怀衷，楚君茹，班婕妤等人跪坐在帘外，全都垂着头，缄默不言。

　　过了一会儿，班婕妤揉着膝盖，慢慢起身，用手帕拭着眼泪，“姐姐，太医说你今日就能醒来，妹妹先去洗漱，希望待会过来，就能听见姐姐的声音，呜呜——”

　　班婕妤一步三回头，走到门边停下，突然回眸，眼中含了些精光。

　　【哼，望你这贱人半身不遂，看有谁敢跟我抢皇上！】
　　她虽未语，可楚皎皎却听见她恶狠狠的声音。

　　希望她半身不遂？
　　楚皎皎霎时间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听到她的心声。

　　楚皎皎不动声色，悄悄观察着一切。

　　班婕妤走后，妹妹楚君茹起身，揉着双膝，亢奋着声音问道：“爹，您说姐姐还能醒过来吗？”

　　“嘘!”楚怀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太医都说了，今日能醒过来。”

　　楚皎皎有点讶异，忽然又听见他在心里说：【女儿，你可得醒过来啊，你要是死了，老夫就前功尽弃了。】

　　楚君茹乖乖跪下，心道：

　　【楚皎皎，你最好别醒过来，皇后之位只能是我的，廷之也只能是我的。】

　　这些人……
　　楚皎皎默默痛心了一会，闭了闭眼，恍然坐起身，朝外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听到楚皎皎的声音，门外侯着的嬷嬷宫女们鱼贯而入。

　　“皇后娘娘醒来了。”

　　而后，没走远的班婕妤提着裙子狂奔过来，几人上前围住楚皎皎。

　　而楚皎皎却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们，“你们是谁？待在我宫里作甚？”

　　大家面面相觑，忽然很有默契地啜泣起来。

　　此起彼伏的哭声飘荡在宫殿上方。

　　“来人——”楚皎皎沉下脸，声冷如冰，“把他们拖出去!跟哭丧似的，晦气!”

　　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得出一致结论——

　　皇后娘娘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