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希露达之歌》泠莫亦

9、Chap.9

　　兽人之国都姆，荣耀而繁华，一切的起源之地。

　　都姆的第十九任国王利昂，和所有人一样自出生起就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某起在他继位后第五年发生的事件才扭转了世人的观念。

　　这起事件在往后三百年的岁月中被吟游诗人不断吟唱流传至世间每一个角落，彰显着人类的伟大。

　　是的，伟大的人类和卑微的兽人。

　　人类本属兽人中的一脉，那年却不知为何突然宣称脱离兽人而自称人类。

　　或许是蓄谋已久，总之，在这一背叛的声音发出后，在短短数日之内便迅速扩张成影响整个世界规则的纷乱。

　　在此之后长达三十年的纷杂往事，最终因那起被后世称为“陨落之夜”的卡尔克萨之战而迅速终结，但在此之后却又开启了另一种更为漫长无期的苦痛折磨。

　　那是个最为漫长的冬夜。

　　“没办法，我们只能选择放弃卡尔克萨。”无奈的话语决定了众人今后的命运。

　　更为年轻的声音显得激动愤慨：“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用这种办法，分明已经得到想要的结果了，为何还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人类，这一系血脉比起其他兽人族群更擅长领悟元素能量的奥妙，也因此法师的数量占比更多，加之本就在人口数量上远胜其他族群，兵种也更多样化，本身也有不少人士在王国中官居要职，在发动集体叛乱后的大规模集群作战中占尽优势。

　　兽人们在人类的疯狂暴动下负隅顽抗，运气较好的不是溃散逃逸至渺无人烟的荒芜之地藏匿，就是收拢龟缩到几个防御措施相对完善的大型城都栖身。

　　王都卡尔克萨便是其中之一，作为都姆王国最大的城市，在数个大型城都接纳数百万流民后，依然保持着聚集人口最多的城市的名声。

　　兽人之中不乏骁勇善战之辈，也有部分人类依然站在兽人这一边，也正因为如此，兽人们在经历长达三十年断断续续的各种战役后，依然能与人类分庭抗争。

　　然而人类的攻势从未减弱，兽人们因人口数量与兵种劣势，原本覆盖至整片大陆的生存空间被逐渐鲸吞蚕食。

　　更有甚者，在一个月前不知是谁研制出某种仅针对兽人起作用的瘟疫，随着奔赴战场的士兵扩散至每个有大量兽人聚集之处。

　　短短数日内便有成千上万的兽人被感染直至死亡。而暂时得以侥幸生存的兽人，则会在短暂的收容治疗过程中，继续造成影响范围更为广阔的二次感染扩散。

　　不久后，这场灾难甚至造成某些兽人族群从此彻底消亡。

　　卡尔克萨作为容纳人口最多的王都，自然也首当其冲。

　　为了保护此前大量涌入的避难者，原本就居住于王都中的居民，以及本就稀少的王族血脉，此前分散至各地的祭司被紧急召回。

　　在集结都姆王国几乎所有的祭司力量后，卡尔克萨被整个防护起来，与外界的一切隔绝后总算遏制了短时间内大批量的感染死亡事件。

　　只是这并非长久之计，在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下，城内现有的储备仅能支撑数月。

　　以牺牲王都卡尔克萨外以亿计数的兽人为代价，都姆之王利昂在做出封城的决定后深感愧畏，引颈自戮。年仅二十的王子雷吉诺德顺理成章的临危受命继位都姆第二十任国王。

　　年轻的国王来不及埋怨与慌乱，幕僚们精密计算的结果迫使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这一年的冬季，酷寒而漫长，宽广如海的哈利湖竟也结上了厚实的冰层。

　　卡尔克萨临湖一面是悬崖，仅有的通道入口位于城内。几日前就有小批量的兽人族群根据顺序安排陆续通过，踏上前往另一端湖岸的征途。

　　湖对岸的陆地俱是崇山峻岭，仅有与卡尔克萨隔湖相望的那部分山势较缓，较适宜定居，却也因三面环山而无人涉足。

　　传说古神将与他对抗的邪神封印在哈利湖中。因对古神的信仰，且湖中时常生成可怖旋涡，从未有人横穿过湖，这也是那片区域至今无人到达的主要原因。即使是曾存在过的羽族和水族也只敢在水势较为平和的边缘活动，不曾越过中线。

　　但在如今这窘境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剩余的兽人全族尽数迁徙至另一端大陆。

　　幸存者们也无暇顾及这种行为是否渎神，就连王国中资历最老最为虔诚的几名大祭司也不例外。事实上，目前正在逐步实施的迁徙计划也是由王国祭司院的诸位祭司大人联名提出的。

　　经过数日观察，人类所使用的这种具有针对性的瘟疫源似乎是通过某种魔法生成，虽能通过风进行扩散传播，却也无法单独长时间存续。

　　或许正是魔法的产物，每次瘟疫进行大规模扩散后就拥有长达十日的冷却期，这也是人类军队暂时休战调养生息的天数。

　　大陆冬季多北风，卡尔克萨恰好位于哈利湖的南侧逆风区，只要把守住前沿阵地，便不会影响到后方正在秘密进行的撤离。

　　这些因素混合在一起，略微改变了局势，兽人们的卡尔克萨撤离计划也由此制定。

　　从卡尔克萨出发，一刻不停地赶路，横穿哈利湖到达对岸也至少需要三天时间。不过照目前局势，只要兽人们能顺利通过湖中心，就基本可以放心了。

　　城内的储备经统计后，也只能再支撑一个月，最后的决定迫在眉睫。

　　强壮的兽人先遣身体力行，从对岸飞回的信鸟证实了撤离计划的可行性。

　　让数百万兽人放弃成百甚至上千年的苦心经营，背井离乡，去往另一端未知的土地从头开始，本就不是一件易事。

　　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

　　雷吉诺德亲眼见到，携带着瓶瓶罐罐，似乎是想把所有家当一并带走的妇人，也见过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要与卡尔克萨共存亡的老者。撤离的速度总是被各种琐事拖累。

　　在撤离断断续续进行了小半个月后，王国不得不下发动员令，敦促城中各兽人族群尽快有序撤离。

　　“不求保全所有兽人，但必须让兽人族群得以延续。”

　　冰降节，全年最冷的那一天，原本是家人朋友围聚在家中火炉边上欢度时光的日子。

　　冰降节前夜，撤离进行到尾声，精锐战士保卫着坚守到最后的王族与祭司，将仍执意与卡尔克萨共存亡的兽人们留在身后，缀在数千多为老弱病残的兽人末端，一同踏上经过缜密计算的征途。

　　但现实总是无法被计算的。

　　刚至冰降节那日，凄冷的月夜中零散地缀着几颗星辰，雷吉诺德带领着负责殿后的队伍刚开拔不久，后方便传出不安的动静。

　　很快，人类部队在卡尔克萨悬崖边大规模集结的消息被传送至他的驮兽前。

　　“这可有些不妙。”雷吉诺德收回观测用的远目镜，对崖上人数做了大致判断。

　　“分明还不到时间，为什么？”伴随在身侧的祭司长凯文满目惊疑，从他手中接过远目镜，也向那悬崖上看去，“难道……”

　　城中的隐秘通道在他们离开时就已被悉数破坏，数量如此之多的军队绝无可能走下悬崖进行追击。

　　“那是什么机械？”凯文看着崖上被拉出的六架巨型器械，不禁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