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之骨（暗黑系）》萱雪

6、第五章秘密的种子1

　　陈砂觉得好友薛晋森最近很反常，比如莫名其妙的发呆，还比如从来不多话的人，竟然喜欢讨论昆虫的问题。
　　陈砂坐在图书馆里，被冷气吹的头晕，他一身红蓝相间的休闲格子衫，套着棕色高尔夫裤子。虽然是盛夏，竟然还在腰际系了一件白色套头毛衫，整个人充满阳光味道，十足的学生打扮。
　　别人可能要以为陈砂这是自恋，可是薛晋森明白，心脏病人一向怕冷。
　　要说两个人的孽缘，可以追溯到孩童时期，陈砂的父亲陈和是薛家的律师，薛家出事后，年幼的薛晋森成了孤儿，一度住在陈家，陈砂比薛晋森要年长五岁，但是薛晋森越级升学，以至于两个人现在是同届同级，虽然院系不同。
　　薛晋森是主修心理学，而陈砂比较厉害，同修医学和法律学。
　　本来考研后，两人已经安排好去英国深造，可是薛晋森的病再度复发，较之严重无法出国，陈砂本来对出国也兴趣不大，于是便一起留在国内。
　　可是自从月前薛晋森暂住到唐教授家后，陈砂便越发觉得好友奇怪。
　　比如薛晋森此刻坐在桌对面，竟然捧着一本蝴蝶百科全书。
　　他倒是不知道，薛晋森什么时候对蝴蝶这样感兴趣了。
　　“阿森。”陈砂靠近好友，轻声说：“西南路新开了一家川菜馆子，我请你？”
　　陈砂睁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看到薛晋森慢慢挑眉，优雅地推着眼睛，将视线移向自己。自被那双炯亮无比的双眸注视开始，陈砂便忍不住砰砰心跳。
　　薛晋森一贯的优雅而谦逊。
　　“陈砂，我托你办的事情。”
　　陈砂立刻回到：“你总要让我吃饱饭先。”
　　薛晋森摇头低笑，两个人走出图书馆时，正是艳阳十分，陈砂看到薛晋森一身白色典雅西装，除却皮鞋领带和他的发，最耀眼的还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整个人沐浴阳光中，白色焕发着莹亮的光芒，配着他优雅的气质，俊美的五官，却是妖艳无比。
　　陈砂感叹，一个男人，他怎么可以美得如此过分。

　　两个人坐着薛晋森的兰宝基尼一路开到西南路，林立的各大酒楼饭店招摇着牌匾，陈砂看到薛晋森路过一家药房时，竟然走进去送了一叠钞票。
　　待得薛晋森回到车上，陈砂摇头：“知道你有钱，可也不能这样烧。”
　　可是薛晋森什么也没有回答，保持着他的风度。
　　到了饭馆，陈砂自恃主人般点了几个特色菜：乳鸽砂锅、当归蛇火锅 、牛蛙火锅。
　　大锅小锅面前坐着两个花样美男，优雅的进食，实在是一个奇特的场景。
　　其实陈砂并不喜欢川菜，他知道薛晋森也算不得钟爱，可是，他就是要点，而且就要点奇辣、奇特的菜。
　　某种程度来说，陈砂对于想要打破薛晋森的优雅乐此不彼，已经几乎快成一种病态。
　　有人说他们的友谊很奇特，因为性格完全不符，甚至除却性别完全没有共同点的两个人，竟然可以相安无事的相处二十年。
　　可是陈砂明白，薛晋森在风度翩翩的外表下，总是深不可测，他对每一个人都保持优雅，却又是一种变相的距离，他不允许别人轻易靠近他，也不对别人感兴趣。
　　外人看到的，永远是他要别人看到的那个他。
　　所以，即使了解了二十年，陈砂依旧无法看透他。

　　薛晋森吃饭一向很慢，当他一口口吞咽下那只死不瞑目的牛蛙时，突然想起米米吞下那只蝴蝶的场景，他想起她的话，她要她的翅膀。
　　那之后他查了许多资料书籍，蝴蝶是雌雄异体的昆虫，雌雄蝶有各自的第二征。但是，在自然界里，也有个别的蝴蝶个体在同体躯同时具备了雌雄两性的性征，这种个体称为雌雄嵌体，米米想要阴阳蝶，恰好大都会将在周末举办一次巡演的昆虫展，展上据说有“皇蛾阴阳蝶”，这是蝴蝶里最稀少的一种，在一千万比例中才可能发现一只，它的双翅的形状、色彩和大小各不相同，看上去是一只奇形怪状的蝴蝶；更引人注目的是，它翅的左边是雌性，右边是雄性，雌雄混合，十分奇特。
　　他想，米米看见一定会非常高兴。
　　于是，他四处委托朋友买票，却不知道，陈砂的票是他为了薛晋森的请求，亲自排了一天一夜的队才得到的。

　　薛晋森得了票，很是高兴，眉眼全是笑意。
　　陈砂看的皱眉，只觉右眼皮子直跳，问道：“阿森，你要两张票，也没见你邀请我……什么人，总该不会是为了讨女孩欢心吧？”当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哪知道薛晋森只是笑，并不否定。
　　陈砂终于笑不出来了，突然觉得这顿饭索然无味。
　　两个人走出饭馆，薛晋森将好友载回校园，便打算离开。
　　陈砂一把抓住车门扶手，瞪着他：“你要去哪儿？晚上你不是有节研究课？”
　　薛晋森微笑不语。
　　陈砂怒了。“你总不是要翘课吧？”
　　薛晋森踩下离合，车子“嗖”的一声冲出。
　　他只抛下一句话。“你猜对了。”

　　因为塞车，薛晋森回到唐家已经是黄昏时分，看到应门的是唐妈，他便知道今晚主人夫妇又没有归家。
　　唐妈不冷不热地问薛晋森是否用饭，薛晋森礼貌拒绝。
　　迫不及待地来到米米门前，却发现没有人应门，他本以为她是在睡觉，可又无法询问唐妈，转身的时候，发现唐妈正立在暗处盯着自己，那双眼如爬虫一般，湿冷而诡异，薛晋森短暂心惊后，转身进了门。
　　他立在窗台前，小声地朝着米米的房间唤着。可是皆不得回应。
　　最后不得法子，他跳了窗台，却发现米米的房间空无一人。
　　他便知道，她是又偷跑出去了。
　　于是彻夜不眠的等着她，却发现直到第二天，米米也没有归来。
　　那夜之后，他和她出去夜游过很多次，就算再晚，也要在天亮前偷回到房间的，这样的不归还是第一次。薛晋森越想越是担忧，于是清晨便驾着车出去寻找米米。
　　结果绕了大半个城市，都没有见到米米。
　　内心的不安油然而生，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让他食寝难下。

　　最后找到她，是在一处车站。她依旧中性打扮，穿着很朴素的T型衫，显然刚刚哭过，红着眼睛坐在候车室，紧紧抱着自己。
　　薛晋森本来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可是看到仿佛流浪猫般如此可怜的她，只想要紧紧拥她入怀。
　　当他抱着她的时候，她终于睁开一双眼，黯淡的没有丝毫光亮。
　　“怎么了?”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已经熬得沙哑。
　　她摇头，又摇头。
　　“乖，告诉我。”他仿佛在哄一个孩子，那样的小心翼翼，她仿佛就是他的宝贝。
　　她直直看着他，连眼睛也不眨。
　　“饿了么？”他觉得她如此的冷，冷到整个人都在颤抖，于是脱下外衣为她披上，还不断用双手摩擦着她的背。
　　她依在他的怀中，第一次如此的乖巧。
　　“薛晋森，我要吃牛肉面。”她总是喜欢这样毫不客气地叫他的全名。
　　他带着她找了一家最近的面店，清晨时间也难为店家辛苦开店，招呼客人热情无比。
　　薛晋森点了一碗大号牛肉面，结果直到米米吃撑还剩了很多。她用筷子夹着面条，喂到了他的嘴边。
　　他被她亲昵而自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笑着吃下。
　　本还想着要问不归家的理由，可他实在不忍破坏这份难得的气氛，终于将揣在兜子里的票，递了出去。
　　可是她看着票，表情却是淡淡的。
　　“你，喜欢我。”她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他看着她，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还是觉得并不需要回答。
　　“薛晋森，我要钱。”
　　本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可是没想到，被吓到的反而是他。
　　他并不是被她的要求吓到，而是她的表情。
　　那样悲哀而绝望的模样，并不是他知道的妖精般的米米。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回答，陷入长久的沉默。叹口气，他又问。
　　“多少？”
　　她犹豫了一瞬，报了一个数字，并不是个小数目，他皱眉，不明白为什么米米需要这样多的钱。
　　看着米米微闭的颤抖的睫毛，他其实是开心的，因为米米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父母，而是他，无论如何，他可以感觉她的依靠。
　　这毫无理由的让他开心不已。
　　“我有一个条件。”
　　米米睁开眼，有些自讽。
　　“什么？让我和你上床？”
　　薛晋森微笑。
　　“周日，和我一起去看昆虫展。”
　　米米瞪着眼，仿佛没有听清一般。
　　他微笑重复一遍，突然觉得很好笑。
　　从一开始，他便根本无法拒绝她。

　　薛晋森回过头，仿佛闻到了宿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