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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祠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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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挂,月朗星稀,树影婆娑,身旁的榆树时不时传来鸟蝉叫声。戚蓉特意学着方诩之那晚,换了一身利落的黑衣服。
头顶传来一声口哨,戚蓉抬头看去,方诩之坐在榆树上,反其道而行之,穿着白日那一身白,远远望过去白晃晃的好像一团乱麻。
这……合着那晚的衣服只是意外?
“女侠,你今日这身打扮……别具一格呀。”
戚蓉懊恼的瞪着他,还不是学他,大半夜做贼难道不应该穿得低调些?谁知道他不走寻常路,穿了一身白,也不怕被人发现当靶子射成马蜂窝。
方诩之一只腿放在树干上,另一只腿垂着,左手搭在膝盖上,难得他做出这样的姿势还能稳稳的在树上维持这么久,够厉害的。
他飞身下来,停在戚蓉身侧,“女侠不仅武艺高强,还聪明绝顶,我白日什么都没说,你都知道我在哪儿。”
油嘴滑舌是他的本质,戚蓉反唇相讥:“大晚上穿一身白,你辟邪呢,也不嫌晃眼。”
方诩之轻笑出声,不知何时又把他那把折扇掏出来摇摇,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女侠。虽说在下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但苏盟主如今做了鬼,想必也是个厉害鬼,我们夜探他屋子,总要有忌讳嘛。”
戚蓉瞥了他一眼,摇头先走了,将他一嘴胡言乱语甩在身后。
问剑山庄昨夜遭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去后山的路一改昨夜的宽泛,守备异常森严。短短一盏茶时间,巡逻的弟子已经在石林阵前走过了三批。石林阵前,有四位弟子分别守着每一条入口,巨大的石头上,远远望去还有人站在上面巡视。
戚蓉躲在远处的墙角,轻声道:“这里只怕进不去了。”
方诩之道:“问剑山庄一向守备很严,今晚只怕更严,我有法子进去,跟我来。”
方诩之带着戚蓉小心翼翼的绕开石阵,趁其不备摇身钻进石林阵旁的深草,深草连着灌木丛,枝上长着倒刺,过这片灌木丛,深处中有一个矮洞,两人低头爬进去,是一面石墙。
戚蓉道:“苏姑娘真是用心良苦,为了能让你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去后山祠堂,昨夜想必是把石林和后山的守卫弟子都支走了吧。”
她昨夜就很疑惑,后山祠堂这地方,外面大费周章的造了一个偌大的石林阵法围住,没理由石林阵外一个守卫都没有。
方诩之也没有反驳,有些惋惜:“只可惜,她这片良苦用心,倒是便宜了你。”
如果不是一路畅通无阻,戚蓉昨夜可能也不会闯去后山,自然也就听不到那些话,确实也算是便宜了她。
方诩之石墙中间的石砖上敲了两下,石墙旁开了一条堪堪只能过一个人的裂缝,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裂缝。
“你怎么知道这儿有一条小路?”裂缝很窄,空气不流通,一股子土腥味,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戚蓉总觉得有虫子落在她身上爬,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戚蓉第三次将方诩之攥着她衣角的手甩开,忍不住八卦转移注意力。
方诩之暗中又慢慢拉住戚蓉衣角,随口回答“前两日跟着苏姑娘来的。”
戚蓉回头扫了他一眼,黑暗中,两人靠得近,隐约能看见他额间起了一层细汗,脸色有些不自然,不由皱眉,不知公子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一朵娇花,区区一点黑,就把他吓成这样,难为他大半夜做贼。
苏青青跟他看着也不是很熟的样子,居然能带他走这么隐秘的密道,难道是她想错了,其实苏青青跟方诩之不像表面上那么互不信任?
戚蓉边走边道:“苏姑娘带你来的,那就难怪了,这么隐秘的密道,想必只有她们苏家自己人知道。”
方诩之轻笑了两声,声音有些发抖,“的确是她带我进来的,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戚蓉:“……”
合着是跟踪?是她低估方大公子的无耻了。她眼神扫到衣角,又被方大公子紧紧攥在手中,指尖掐得有些青紫,她愣了愣,忍住没有再将他的手甩开。
密道越走越窄,窄到只能侧身而过,又走了一段,眼前终于有了光亮,戚蓉悄悄探头,密道直通祠堂院内桂花树后的假山。假山被桂花树遮住一点,留下窄窄的裂缝,估计外人光从这边看,也看不出来是条密道。
祠堂静默无声,门口站了两个弟子守门。方诩之整个人软趴趴的没有力气,明明是秋日的天,风吹过还有一丝冷意,他额头的汗豆大一颗往外冒,脸色一片惨白。
戚蓉强行忍住想一把把这人就地丢掉的心思,叹了口气,一把提住方诩之,提气轻轻一跃而起,静悄悄的溜进祠堂。祠堂没人,戚蓉将方诩之放在角落,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扔给他。
手绢素净,绢边绣着美艳的山茶花,方诩之缓了一会儿,用手绢擦汗。
祠堂很大,空荡荡的,祭台后镂刻一面墙,墙面挂着一副墨宝,用草书写的一副对子,落款落了苏邴怀的名,祭台那把剑后,就供着苏邴怀的牌位。
苏邴怀号逍遥剑客,是剑客中文采最斐然,读书人中武艺最高的一位,据说祖上曾是世家,才有问剑山庄这万贯家财。
方诩之缓过来,站在戚蓉身后,拍拍她的肩膀,指指右边。他迈着步伐朝右边墙走去,墙面靠墙钉着两个立柜,立柜上摆着九天神佛的佛像,沿着墙走了几步,他用手指轻轻敲响立柜。
戚蓉见此,轻声阻止:“别白力气了,这里没有机关,暗室这种东西设在这里太明显了,要是能让你一眼就看出来,那也是有意让你发现的,十有八九,射出来的是箭矢,就是防你这样心怀不轨之人。”
方诩之停手,点点头,环顾一周,祠堂空荡,除了这两个差不多盖着满墙的柜子,还有那个祭台,就没有什么能做机括的地方。
“你到底要在这里找什么?”
方诩之扫了几眼祭台,“苏盟主的尸体。”
戚蓉看着他,“你怎么能确定苏盟主的尸体在这里?我记得苏青衣昨夜跟孟长老说了一句,将棺椁运回来,难道就不能是在庄外吗?”
方诩之快步走到祭台旁,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一会儿,才道:“苏盟主的尸体一定还在庄内,孟长老是个谨慎的人,想必会把苏盟主的尸体藏在庄内一个稳妥安全又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比如问剑峰,又比如,这里。”
庄外不够稳妥,不能事事掌握,苏若白的尸体十分重要,孟尝不会冒险将棺椁放在庄外。
祠堂是问剑山庄普通弟子进不来的地方,除了苏青衣苏青青并几位长老,人烟稀少,又有阵法框着,外人想要进来不太容易。问剑峰是问剑山庄的禁地,连条上去的路都没有,除非有人带路,否则根本找不到上去的路,所以这两个地方是最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问剑峰苏青青上过,如果孟尝将苏若白的尸体放在问剑峰,苏青青早就发现了,也不至于大费周章编了谣言来逼迫问剑山庄其他几位长老,直接将尸体摆出来就是。
戚蓉点头又道:“你要看苏盟主的尸体,明日灵堂上看,光明正大,不比这偷偷摸摸强吗?”
方诩之一寸一寸摸索着祭台,轻笑道:“灵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苏盟主何等身份,我们这种跟他无亲无故,又无交情的人,连给他上柱香都不太可能进得了正堂,怎么可能见得到他的遗容。要想弄清楚他是怎么死的,只有这个不太光明正大的笨办法咯。”
戚蓉嘁了一声,摇头道:“你这个人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偏偏人话鬼话都不能信。苏姑娘想让你去查苏盟主的死因,又怎么会瞒着你,不让你见尸体,你就算真不想知道,她也会想方设法让你知道。”
苏青青真以为昨晚当着她面演那出激将法别人看不出来吗,也真是小看这骗子了。
方诩之失笑,“你也瞧出来了?”
越是让他不查,他越想查,越是不让他多管闲事,他越要管,苏青青人聪明得很,早就看透了方诩之这个人,所以才意有所指的拿话激他,好让他继续查。
戚蓉瞥了他一眼,“可惜呀,苏姑娘聪明反被聪明误,找了你这个骗子,反而被你给摆了一道。你来这祠堂,找苏盟主尸体是假,借着找尸体的由头查别的才是真吧。”
方诩之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惨白,摸索完祭台,没有发现有机括,还有心思开玩笑,不正经道:“要不怎么说你聪明绝顶呢,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当心我杀人灭口。”
戚蓉深知他不想说的东西,别人就是撬开他的嘴,挖出他的肠他都不会说,她也懒得问,看都不看他一眼,嘴皮一掀就是讥讽:“方大公子,省省吧,你杀只鸡都费劲,还杀人灭口呢?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语罢,方诩之的手碰到剑的剑柄,黑暗中听到一声机括被开启的声音,祭台前放着蒲团那处一个四四方方的洞陷下去,方诩之拍拍手,“这机关设的有点意思,要不是本公子聪明,一眼看穿这剑摆得不一般,还真发现不了。”
戚蓉往洞中看了一眼,乌漆麻黑什么都看不清,拱手恭维道:“不知公子厉害啊,在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