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夫君多欢喜》时岘

3、第三章

　　嫁谁也是一个问题，玉姝只是陷入了死胡同，一下子有些慌不择路，想出了这么个荒唐的办法。

　　幸好她很快清醒，如今她只能走在沐世子和皇宫两条路上。但是对她来说沐世子已是条死路，入宫参加选秀还有一定几率能走成活路。

　　于是当晚，玉姝找到玉老爷，请他将自己的名字正式递交给魏大人。

　　不过就是参加选秀，总比真的要她去给那个浪荡子当媳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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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旨颁布的选秀旨意尚未正式下发之际，魏景先奉旨走了一遍京都内的官员和世家。

　　这段时间，京都里的几大世家及官员府上都躁动了起来，京都街上也比往常多了不少面容姣好却眼生的女子。

　　魏景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整理上报的选秀名单。

　　“大人，御史台李大人并无嫡亲女，但从外接回庶亲的女娘，用以参选。”

　　魏景顿了一下，并未点评，随即目光专注地盯着手上秀女的名单，陷入了沉思。

　　他一页一页翻看着，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食指与中指捻起名册，在看到其中一页时，停下了来。

　　明康侯府，玉氏，名姝。

　　魏景弯腰，翻找桌旁的画卷，三两下就将一副美人图找到。

　　女子略施粉黛，画中着宽大的素色华裳，眉眼含愁，一看便知此画并未用心作。

　　可女子本身俏丽，即使着那身素朴宽大的衣裳，也掩盖不了她的无上之姿。

　　魏景想起这画中人曾说的话，“我若是要嫁，定是要嫁给称心如意之人！”说这话时，她尚在国子监学习，眉眼间神采飞扬，即使一旁有人笑她早已有了娃娃亲事，她也未有否定过自己。

　　自信又无惧的模样，这正是那时候的他极为羡慕的。

　　“大人，玉家二小姐似有婚约，她入名单可否不当？”一旁的副官在旁看见，问道。

　　闻声，魏景眼睫轻颤，随即慢条斯理地将画小心翼翼地卷起，另外放置一旁，说道，“玉家婚事若定，此女便从名单划去。”

　　“是。”副官应道。

　　魏景清楚，她与沐郡王府世子的婚事没那般好取消。

　　没过几日，沐家世子大闹茶馆，出言放浪一事还是传了开来。

　　沐郡王府与一般的世家不同，沐郡王爷与先帝曾结过异姓兄弟，虽然他本人早已退任，不再任职，但毕竟是郡王，沐家又有一位十分出息的庶长子是梁丞相的左膀右臂，因而沐王府的名望也不低。

　　在外人看来，玉家嫁女，本是高攀。

　　玉姝刚出家门不远，被她“高攀”的对象就将她堵在了路上。

　　“玉小姝！你昨日怎么不帮我说话！”沐阳插着腰，命下属拦住面前的女子。

　　连翘挡在玉姝前面，一脸警惕地盯着几条拦路虎。

　　二人中间隔着三四人，开始了一段诡异的对话。

　　“他们说我娶不了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玉姝反问他。

　　沐阳说道，“婚事是你我未出世之际便定了，定了亲便是定了婚。”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要去娶玉家女，还没想过不娶或者娶不了这一说。

　　“亲可以定，也可以取消。”玉姝驳道。

　　“取消？！”沐阳张大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玉小姝！你胡说什么啊！”

　　取消婚事，沐小世子就更没想过了。

　　世家婚事不可儿戏，母妃常和他说，他那个庶兄也常提醒他。

　　所以，这个玉小姝怎么回事！

　　“玉小姝！你敢！”

　　“沐阳！”玉姝忍不了了，从前这人在学堂里觉得她长得不高又瘦小，所以叫她玉小姝，现在她都长高长大了，但他怎么还是这般。

　　“原先出言辱我一事还未找你算账，前几日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与那些风尘小姐作比，你说我为何不能取消！”

　　“那些都是我酒后胡言，你怎能相信！”

　　又是这句话，玉姝气血上涌，眼眶子一下子被气红，她质问道，“别人都是酒后真言，就你酒后一次又一次胡言？”

　　“玉小姝！”沐阳觉得自己有些说不清，转眼看见她眼眶子红彤彤的，心里又顿时服软，“你别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就算我知道你做不出娶妻同娶妓这事，但是沐阳，这次我不会再忍让了。”玉姝说道，一次意外，两次她便不敢相信还是意外。

　　“可是……我……”沐阳不知所措，他们从小一同长大，从前他胡闹，她也顶多骂回去，或者干脆不理睬他，怎么这次她生这么大的气。

　　“沐阳，你应当清楚，京都关于你的风流韵事不少，没几个姑娘家愿意嫁你。”

　　“怎么可能……”其实他也没想过娶别人，沐阳朝前一步走，但步子未敢太大，他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下属。

　　玉姝冷眼看着他，不语。她自认为自己说的明白不过，与他的婚事，她会取消，没有与他的婚事，她也不会嫁给他。

　　“连翘，今日出门不顺，我们回家。”玉姝说道，转身离开。

　　独留沐小世子在原地傻傻望着，他朝着自家的几个下属，嘟囔道，“这婚事是可取消的吗？”

　　他不明白啊，小时候他觉得玉家女长得实在身材矮小，不是他未来妻子的人选，所以问过不少人，他就没有听过取消这一说的。

　　他们都说，玉二娘子是嫁定他了。

　　后来玉家女长高了不少，五官也变俏了不少，于是他就妥协了，娶就娶吧。

　　说娶就娶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小得意，因为这京都世家子弟，就他打娘胎起就定好了亲，还是一个这么俏的。

　　他和她的婚事，这是打死不变的事实，沐阳一直这般想。

　　玉姝转身回府，走了几步远后，却在路旁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棵大榕树下，魏景穿着深灰色素雅常服，正施舍面前一名脏兮兮的乞丐。

　　看见了她目光，魏景朝她点了点头，算作招呼。此时，几片榕树叶轻轻飘落，树下男人转身离开，姿态淡雅，从容不迫。

　　因才见过沐阳，又看见此人，玉姝不自觉地将两人进行了对比。

　　但实在是……云泥之差啊！

　　玉姝脑中不自觉回想起张瑶的一句话，“那他是何人？可是哪家的世子？长得倒是极好，若是来赴春日宴，肯定是个香饽饽。”

　　玉姝近日也打听到，此人从小在外长大，年少就降任侯爵之位，是皇帝命令他从外地调回，但来都第一件事就是为皇帝选秀。

　　见人快要过街，玉姝突然朝男人离开的方向，大声唤道，“魏大人！”

　　身旁的丫鬟连翘寻声望去，才发现什么时候自家府的后门口不远方竟有一个男人路过！

　　听见声音，魏景停下步子，转过身。
　　看见小姑娘站不远处，穿着淡粉长裙，脸上描着翩跹细妆，比画中生动，也比画中艳丽。

　　见他听见停下步伐，玉姝连忙小跑过去，她站在那人面前，才发现自己到他的肩膀处，比他矮了一个头。

　　“魏大人！”玉姝行礼起身喊道。

　　魏景微点头，“玉二娘子，此时未有公务，叫我魏景就好。”

　　“不敢不敢。”他年龄虽看着不大，但位分却实实在在的不小。玉姝说道，“要不，还是叫您魏侯爷吧。”

　　魏景没有拒绝，他看着眼前的姑娘，说道，“二娘子的身子可好了？如今见着，倒是精神不少。”

　　玉姝扬唇一笑，这人是不是擅长观察，怎会如此细致，“那日茶楼一事，还多谢侯爷与陈大人相助。”

　　“在下并未做什么。”魏景回道，随后不再多说。

　　玉姝也没否定他，她看见面前的男人，他还是那双冷清的眸子，好像与外界隔着距离。

　　她内心犹豫了一下，想了想，问道，“不知侯爷可曾听过前几日的风言风语，说我不愿意嫁去沐家。”

　　魏景眸子轻抬，不解，“嗯？”

　　玉姝接着道，“实不相瞒，那并非谣传，我确实不愿嫁给沐世子，正如那日茶楼所闻，沐世子非吾良缘。”

　　面前女子说的认真，有一瞬间，魏景以为自己回到了初见她的那年，明眸皓齿，眼里闪着希冀的光亮，只不过，此时是他站在她的面前。

　　见他盯着自己看，玉姝沉默了会，鼓起勇气问道，“侯爷可曾听说宗室有过取消婚约的前例？”

　　春日的凉风一下子吹过来，魏景反应过来，同样认真回答她，“尚未听闻。”

　　玉姝神色顿时耷拉，她又问，“那侯爷可知民间有过此例的是何后果？”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魏景刻意忽略，如实道，“按律法，女方毁约罚五十行杖，并处罚相应银两。”

　　闻言，她好像抓到了点希望，眼睛里的光彩又回来了一些。

　　“您对这些可真是清楚。”

　　魏景愣了下，眉眼微挑，说道，“先父曾提案过宗法制。”

　　提案宗法制？
　　这意味他父亲曾是先帝身边的重臣。

　　玉姝有些意外，但也更加欣喜起来，“那您岂不是对宗法十分熟悉？”

　　魏景答，“倒背如流。”

　　“那今后小女子若有疑问，可否请您解答一二？”她直接问道。

　　魏景也没藏着，说道，“自然可以。”

　　见他似乎也未谦虚，玉姝扬唇笑起来，知道这人定是对那些律法十分有把握才会这般说，于是问道，“那若是男方主动退亲呢？”

　　“看何缘故，若是在理可辨，亲事收回。”

　　男方退亲，无处罚，女方退亲，则五十杖。
　　这也着实不公。

　　但玉姝现在要的，就只是退婚，她笑了笑，说道，“那便又多了一条路。”

　　知道她说的退亲，魏景垂下头，眼里的疏离早已在她和对话中一点点消散，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宗亲毁婚，此代价不小，二娘子还是多加深思。”

　　即使处罚能挨过，但后面数不清的流言蜚语与坏的名声才是真正令那些姑娘难熬的，这些话，魏景没有说出来，但她应该能明白。

　　果然，玉姝脸上的笑容收了一些，她并不笨，一下子就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玉姝只是再次礼貌微笑，说道，“多谢侯爷提醒，自然是会深思而行。”

　　说完，又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玉姝行礼离开。

　　魏景留在原地，忍不住琢磨起她深思后的想法。

　　他既希望她能追寻自己的路，却又颇担心她那条不平坦的路会将她摔伤。

　　沐小世子虽是纨绔，但前有其庶兄抵着，后有沐郡王扛着，玉老爷不愿将二人婚约取消，也并无道理。

　　魏景捏住自己的掌心肉，让自己头脑清醒几分，随后转身，大步离开。

　　她有婚约在身，再不济还有秀女身份等着她，所以……

　　他，魏景，实在算不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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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魏·自卑·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