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67章（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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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格局是一大一小的两间房连成，中间用金丝绣花的大屏风隔了开来，外间是个小客厅样的，我向里间走去。
我刚进了屋里感觉像进了山洞，屋里就只有外间点了根蜡烛，火光还在我开门进来时被风吹小了很多，晃晃悠悠的小火苗，看着越加浑暗。虽然我从黑夜里进来，但是外边的院子里挂满了灯笼，火红亮眼的，比这屋里不知道亮多少倍，反而进来倒像走进黑夜中一样，向里间去的这条路，就像在黑夜中摸索。
越过屏风，看见床上斜坐着的人，心里一沉。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没想象中许多人一起救人后的杂乱，但越发干净就越发显得郑辗傺身上的红是惊心而刺眼的。满是血的床，因为背后那伤而撕开的衣服，那背后深而大，又模糊一片的伤口，那本该美丽的长发搭在伤口上，与血混在一起，形成了半凝固的暗红。他眼里没有什么光亮，只是浑浊一片，看着灰蒙蒙，使我的心一沉。
“竹叶。”他向我伸出手，眼里多了点渴望的光，现在他这样脆弱，就像一个受了伤的孩子，唯一要的只是真心的安慰。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吧，郑辗傺第一次真正在我面前露出伤痕，不是身上的，而是心上的。平时的郑辗傺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那么高不可攀的，一丝不苟的装容，合了身份的气势，面对不同人有适应的态度，说适当的话，不论是谁，多多少少都把自己藏了一部分，就像动物的本能，对人，他永远持着小心的想法，这种想法像流进了他的血液中一样。
我心一下软了下来，这样的他我是心软的，虽然他误过我很多，但他也帮过我很多，在石城的一段时光，我差点真把他当成了同类。所以我伸过了手，“我在。”伸过去的手马上被他握住，那紧紧抓住我的手是那么冰凉。
那冰冷的手一拉，我被郑辗傺抱在了怀里，“竹叶....竹叶，怎样才能忘记过去，.....全部的忘记！”他抱着我叫着，很紧，紧得他心脏的跳动我能听得一清二楚，紧得好像又回到了石城，我们最平静的那段时光。
忘记过去？忘记过去吗，这也是我以前一直想做到的，你也为过去苦恼吗？
我推开他，动作很轻，像怕把一个熟睡的孩子惊醒一样，我看着那眼，那紧盯着我不动的眼，明白了那眼里的迷乱和彷徨，哎～～！也是我们真有一部分相像吧，都是喜欢把所有的一切藏在心里，到最后被迫挖出时就一下爆发了出来，炸得自己只剩下迷乱和彷徨，看不见前方。
“忘记过去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要忘记。”有些事是不可能忘记的。
“忘记都是没用的，只是催眠和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自己已经忘记了，但却是只埋在了心里。”就像原来的我，想让自己成为行尸走肉，但不行，最后要用结束生命的方式来解脱，“真的有用的忘记就是不要忘记。”我抓住郑辗傺的肩，我把自己的身影重叠在他的身上了，好像看见了已丢弃的自己。
“只有面对才能忘记，不要逃避，不要深埋，让伤口全都露出来，藏着掩着只会发浓，只有见了阳光，只有上了药，伤口才会好。”我告诉郑辗傺，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
郑辗傺没说话，他只是看着我，半响后转过了头，“竹叶变了好多，你就像剑，终于出了鞘，耀眼的让我吃惊。”
“我从没听竹叶提起过你的爹娘。”
爹娘？我心里还是一疼，“他们啊...，爹我重没见过，而娘....她早就过世了。”但最少我能开口说出来，说出这个伤口了。
“所以我很羡慕别人，羡慕别人有爹娘在身边，所以我也很羡慕你。”
郑辗傺抓住我的手握着，我感到那手心里的汗水，“有并不等于是幸福的。”他眼里的东西藏得很深，深的我心慌，“竹叶，你认为有就是幸福了吗，.......不是，不是的，.....有时明明在身边的人，心却离的很远，有时你会认为没有也需会更好，至少有个期盼，有个幻想。”
没有也需会更好？什么？爹娘吗？怎会，萧太后为了郑辗傺能把自己的家族灭了，这难道不是爱的表现吗？你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吗？如果.....如果我的娘能为我这样，不.....不用这么多，只要能为我亲手做一件事，哪怕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只是这样，我也会满足的。
看见我眼里的不赞同，郑辗傺眼里闪过狂乱，“你是认为我不知足吗，你是认为我被从小宠坏了吗，你知道什么！”他一下把我推开，背过身去，背上的伤口触目惊心，“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明白，父王.....父王，对...父王他只会发呆，有空也只会陪在萧逝身边，陪他玩耍，陪他看书，陪他去做他想做的一切，而我了，哼！我这个亲生的儿子，反而....反而一年见不了他几次面，直到他死时，他心里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儿子！”
“碰!”
“郑辗傺！”见他一下跌坐在地上，我忙跑了过去。
我一过去就被他抱住了，紧得我喘不过气来。“竹叶，陪在我身边，....竹叶！”他叫着，叫得我心里一阵难受，本想推开的手垂了下来。
感觉到身上人的抖颤，想着他刚才发泄式吼叫出的话，我虽然不明白民间传说疼妻爱儿的前郑王怎会这样，更不明白萧逝怎么插进这家子里，他在其中又代表了什么，我不清楚，心里也提醒自己别管，别多想，别去探究。虽然自己明白不该多想，但我还是止不住想，这就是皇家吗？.....我越来越不明白皇家，这皇家里到底埋藏着多少事了，又掩埋了多少人的眼泪。
“郑辗傺。”我知道自己不应该直呼他的名字，但....哎，只是今天吧，别把他当个皇上，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郑辗傺，你还有娘亲不是吗，...她是那么爱你。”
“娘亲？”身上的人抬头看来，眼里红的是火，“哈哈哈哈...，娘亲，娘亲吗，....竹叶知道都城之战之前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就是毁了她！”
什么？
“竹叶知道我原先眼中的娘亲是怎样的吗？”见我摇头，他笑得更大声，“小时候，这个被我称为娘亲的人，她在我的眼里是一个恶魔，一个手拿银针的妖怪，只要....只要她发现我违背了她一丁点的话，她就会惩罚我，...用那银针，不长...很细的那种，一点点...慢慢的刺进肉里，很疼...但却不会出血，不会留疤，不会有人知道平时温柔慈爱的皇后对她儿子作了什么，而那个传说中爱儿的皇上了，那时正在陪另一个孩子玩耍，他早忘了他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可能连他儿子长什么样都忘了吧，更不会知道...那个儿子，...那个儿子心里...心里。”
他说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小声，到最后一句我已听不真切了，只剩下心里的，慢慢的震撼。
原来.....，.....我突然想起那次我第一次进宫，那次被郑辗傺和萧逝从消魂针下救了出来，那次就觉得郑辗傺的脸色很难看，难看的奇怪，而当时这几人间的气氛更是...，原来如此啊，说不得郑辗傺当时那样，原来.....。
“竹叶，你知道针刺进肉里是什么滋味吗。”郑辗傺突然卷起我的袖子，在我手臂上划着，“那种东西，只是在皮肤上那么一下，就一下，就轻松地进去了..。”
感到手臂上的轻抚，我心里觉得一阵寒，“你别这样。”
郑辗傺，你越是这样就说明你越在乎，你一直是在乎她的吧，那个生下你的人，那个给你生命的人，你是在害怕吧。一直以为不爱自己的娘亲为自己作了那么多事，所以怕了，怕这只是假相，怕又被伤害，怕最终失望，所以今天太医要用银针缝伤口时一下爆发了出来。
“那个女人每次都会说，...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努力，.....你知道错了吗，说，说你错了，快说....说再不会了，快说啊，说...！”
....你是魔鬼，你为什么要出来...都是，都是你的错...，是你的错..。不...不...不！我用力丢开心中浮出的幻影。
“郑辗傺，你给我清醒点！”我用力抱住他，“不论原来有什么原因使太后对你这样，但现在，但现在你该明白她是爱你的，她做的事也许只是给萧家看的，她对萧家这么多年的忍耐，她作了那么多的事都是为了你，原来的事就让它过去....！”
是的，郑辗傺，让一切该过去的都过去吧，你只是想有一个人这样说吧，帮你说出来......。
“.....竹叶...。”郑辗傺紧紧回抱着我，身上的抖颤慢慢平复了下来。
呵....。我呼一口气仰起头，....眼好酸...，是累了吧....，妈妈...那个给我生命的人已经上天堂了吧，...不论她爱没爱过我，我还是爱她的吧，即使让我再选一次我也会选要吧，即使她只在我身边几年就去了，即使一直都没叫过我，摸过我，即使每天都有新的伤口产生，即使每时每刻都是痛苦，但妈妈...我还是愿意，最少我有过，最少我见过你的长相，这就是小小的幸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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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67章（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