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墨舒襄》末笺

6、落寞

　　人生要面临的选择太多，总有那么一两次不是因为自己下的决心。
　　文理分科时舒襄选了理科，虽然比较之下她文科更好，莫方声反正破罐子破摔，也选了理科，而王亚晴不顾王辉和张秀娟的反对选了文科，这倒很让人意外。
　　莫方声和舒襄很巧地被分在同一个班级，排座位时两人又坐在一起。
　　从那次许怀墨发过脾气后，他对舒襄更加冷淡了，加上他现在高三，学习越来越忙，两个人很少一起回家，刚开始舒襄放学后在楼下等他，等到天都黑了，许怀墨不高兴，叫她以后都别等了。
　　夏棹凡说他太凶了，舒襄低下头闷不做声的样子让他看了都不落忍。
　　“以后不要等他，放学就早点回家，我们下课很晚，他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其实是怕你太晚回去不安全。”
　　她愣愣地点头：“我知道，你让他别生气了。”
　　“嗯，赶快回家吧，我们还有别的事。”
　　“好。”
　　看着舒襄走远，他叹了口气：“唉，这姑娘怎么这么傻。”
　　那段时间因为出国留学的事许怀墨和父母闹得很僵，每天放学后他都在外面逗留到很晚，不想回去听他们轮番上阵讲大道理。
　　夏棹凡的那个家他也是不想回的，不想看到家里那个女人的嘴脸。
　　夏棹凡这个人可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温柔良善，动起手来那叫一个狠，许怀墨高一刚来就认识了他，两人之所以会成为朋友，是因为许怀墨帮他打了一架。
　　刚开始许怀墨不解夏棹凡怎么会认识那么多小混混，后来听他自己说才知道原因，因为家庭的关系他初中的时候特别叛逆，吊儿郎当的跟着别人混社会，经常出去打架，惹事生非，最后让他爸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初中毕业后不知怎么突然转性，觉得那些打打闹闹太幼稚，没意思了，他和他爸说想好好读书，他爸就安排他来了一中，好在他基础不算差，脑子也聪明，学习成绩一路飙升，到高三已经快赶上许怀墨了。
　　有人约他们晚上去体育馆打球，打完球又说一起吃饭，许怀墨不想去，对方说他不给面子，叫了两个女生过来，要拉他们走。
　　黄头发的女生伸手要拉许怀墨，他立马躲开：“我自己走。”
　　许怀墨问夏棹凡这又是从哪里认识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一个以前认识的人的朋友，见过两次面，突然约我打球，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看样子不是冲我来的。”
　　吃饭的时候黄发女生坐在许怀墨左边，右边是夏棹凡，夏棹凡右边坐着另一个女生，两个人极不自在地被夹在中间。
　　带头的男生外号叫鱼缸，真名不清楚，二十岁左右，又高又壮，颈侧纹了一只蝎子，戴着骷髅图案的耳钉和项链，穿着宽大的黑衣黑裤，另外两个男生也是这副打扮。
　　鱼缸叫了一箱酒，让黄发女孩给许怀墨面前的杯子倒满。
　　“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我敬你一杯！”
　　许怀墨把杯子推开：“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这么不给面子，这啤酒度数低，喝一杯不会怎么样。”
　　黄发女孩端起杯子送到他嘴边：“就给点面子喝一杯嘛。”
　　许怀墨毫不客气地打掉她的手，杯子掉落在桌上，酒全部洒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鱼缸不悦地盯着他。
　　看形势不对，夏棹凡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他酒精过敏，这样吧，我替他喝。”没必要和这些人计较，真发生冲突他们占不了便宜。
　　“行啊，那你喝。”
　　夏棹凡的酒量不是盖的，一杯接着一杯没停过，很快就把对方几个人灌得迷迷糊糊的。
　　鱼缸指了指面无表情坐在那里，连筷子都没动过的许怀墨和旁边黄发女孩：“要不是因为我这妹子对你有意思，我早揍你了，你太拽了，简直比天王老子还拽！你不喝酒可以，那你说你觉得我这妹子怎么样，能不能处，给个准话。”
　　夏棹凡拿着杯子，附和：“是啊，说说到底能不能处啊。”
　　“我不认识她，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那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打算？”黄发女孩眼巴巴地看着他问。
　　他毫不客气地说：“短时间内都没有，就算有也轮不到你。”
　　鱼缸听了拍桌子站起来，怒火中烧，指着他：“你他娘的怎么说话的！我妹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别给我不识好歹！”
　　“嘴巴放干净一点。”
　　许怀墨是软硬不吃的人，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双方直接打起来了，最后谁都没有占到便宜，全部被拉到派出所去了。
　　第二天早上舒襄没有看到许怀墨，下午莫方声说看到许怀墨和夏棹凡去了政教处。
　　舒襄不知道许怀墨还会打架，好在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对方又是地痞流氓，两人成绩优异，一向表现良好，是初犯，所以学校没有给他们处分，只做了思想教育。
　　如果他们中有一个人愿意通知自己家里去派出所领人，这件事也不会被学校知道。
　　出了办公室，夏棹凡问他：“你说要是真给了处分怎么办？”
　　“不可能。”他断定。
　　“这么肯定？我看昨天那个女生长得挺漂亮的，怎么就不从了人家。”
　　“你喜欢你去。”
　　夏棹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没做声。
　　舒襄在走廊上眼巴巴的等了很久才看见他们出来，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不严重。
　　“你来这儿干什么？”许怀墨问。
　　“我给你们买了药膏。”她上下扫视许怀墨，“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许怀墨看着她点了下头，然后作势要撩衣服，她的脸蹭一下就红了，埋着头不说话。
　　“好了，他逗你的，谢谢你的药膏，快回去上课吧。”
　　下楼后目送两个人走远，舒襄转头准备回教室，然后看见任雨珊站在身后不远处，用厌恶的目光看着她。
　　任雨珊是为了许怀墨才来这里上学的，可许怀墨却对她越来越冷漠，刚开始在女生中许怀墨对她的态度算不错，学校里那么多女生想接近他，唯独她能在他那里说得上话，所以她以为自己对他来说是与众不同的，为此她心里洋洋自得。
　　可是舒襄的出现让她非常不满，从小她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许怀墨，所以她把那口气发在了舒襄身上，但没想到被许怀墨抓个正着，后来看他们没什么实际进展，她也就没再动过舒襄。
　　高一那年她和许怀墨坐了前后桌，她是他周围唯一的女生，他们前后四人会一起做实验，一起讨论题，学习上互相帮助，问他问题，他都会给她讲解，所以她愈发觉得无法自拔，他低头做题专注的样子，体育课跑步打球挥洒汗水的身影，读课文时低沉的嗓音，连皱一皱眉头都牵动着她的情绪。
　　任雨珊深知许怀墨有多优秀，从初中到高中，到以后大学甚至毕业工作，他应该都是万里难挑一的，这一路来她费尽心思逼退了多少竞争对手，许怀墨最后必定要成为她的人。
　　许怀墨没有表现出对任何女生有好感，她以为只要一直陪在他身边，最后他终究会把她看进眼里，会感动，会心软，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舒襄竟然也跟来了，依然贼心不死，她心里愤懑，想起当年许怀墨警告过她，她不好明目张胆地对舒襄做什么，而且她无意听到过许怀墨和夏棹凡聊天，听起来他对舒襄完全没那个意思。
　　可舒襄实在太碍眼了，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尽管许怀墨对她的态度并不算好，但是看夏棹凡对舒襄的态度，比起自己要好太多。
　　夏棹凡认同，不是变相等于许怀墨认可吗？
　　她将手里的药扔进了垃圾桶。
　　“想抢走我的东西，做梦！舒襄，咱们走着瞧！”
　　她不信她斗不过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舒襄，没有父母的穷学生，她会让她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舒襄知道自己会成为很多女生的眼中钉，但她也知道那些和许怀墨比起来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班上也有女生向她打听许怀墨的事，她们都以为她和许怀墨是亲戚，舒襄也不解释，只说些大家都知道的信息，再问就说不知道。
　　莫方声笑她自私，不懂得分享。
　　最近因为许怀墨冷漠的态度她心情很郁闷，她说：“我不想告诉别人！”
　　莫方声听得一愣，他没见过舒襄发脾气，虽然她不爱说话，不爱笑，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生气，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说话语气这么冲。
　　知道她是心情不好，他立马道歉：“对不起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随口说说的，开玩笑的，别当真，我请你吃冰激凌赔罪，好不好？”
　　体育课解散后两个人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吃雪糕，看着其他同学追逐打闹。
　　舒襄问他怎么不去和同学们玩，他说不想动。
　　“陪你坐着聊聊天挺好的。”
　　看着手里在慢慢融化的雪糕，舒襄想起上初中的时候，夏天放学许怀墨买水就会顺便给她买一根雪糕，她最喜欢的是玉米雪糕和千层雪糕。
　　许怀墨从来不吃雪糕，他不爱吃甜食，许怀墨只喝矿泉水，他们也一起吃过两次饭，许怀墨讨厌姜的味道，不太能吃辣。
　　除了校服她见过的许怀墨的衣服蓝色居多，就像第一次见面，他就穿着一件蓝色毛衣。
　　小灰在那天以后就不见了，舒襄没再见过它，或许是有所得就有所失吧，她这样想。
　　“你们都以为我认识他这么久，每天见面，还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肯定很熟悉很了解，其实呢，他和我能有什么共同话题，一直都是我在说，他听，不过对我来说这样也够了。”
　　她相信莫方声，她拿他当朋友，所以才会对他说出这些一直藏在她心里的话。
　　一阵风吹过来，她耳侧有几缕碎发散落，随着风轻轻摆动，阳光透过大树的枝桠照在身上留下光斑，她手拿雪糕安静地坐着，娴静温柔，满目心酸。
　　舒襄看雪糕看得出神，而莫方声看她看得出神，最后他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她回过神，侧头对他笑，轻声说：“没什么。”
　　那个浅淡的笑容像一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劈中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