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一只妖》熊猫木木

1、第 1 章

　　第一幕 山林
　　我是一个修行者，云游四方，随身只带了一把不起眼的剑。
　　我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要去往何方。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修行。
　　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要修行，我也不知道。
　　但只有不断的修行，才有可能获得答案。
　　我是谁？
　　我从何而来？
　　我将去往何处？
　　月上中天，我行走深山老林之中。
　　稀疏的树影间，出现一个少年，有着一张清秀无害的脸庞，月华洒在他的身上，微微敞开的衣襟下，是单薄纤细的身子，瓷白而清冷。
　　我还在思考，此处怎会有人。
　　不知何时，我已被他环在怀中。
　　气血上涌，我恼羞成怒，用力推开他。
　　他满不在乎，微眯着眼眸，从我手掌接触到的，那片沁凉肌肤上，竟然传来舒意的情绪。
　　我慌忙抽回手，却被他再次环在怀中，牢牢地，越来越紧，我几乎与他贴在一起，他是要把我嵌进身体里去么，这种窒息感。
　　惊慌失措如我，笃定自信如他。
　　猎物与捕猎者，我脑海一闪而过。
　　求生的本能警醒了我，怎能被他掌控，不得挣脱。
　　我记起了自己是一个修行者，这一刻，他便不能再让我感到恐惧。
　　在我心中，他其实不堪一击。而他果然如我所愿，在现实中变得不堪一击。
　　这一刻，猎物与捕猎者，交换了角色。
　　衣襟散开，他怡然自得的模样不再，只剩下狼狈不堪。
　　他隐藏在阴影中的脸，露出凶狠的一面，柔软而有力的妖肢舒展开，早已蛰伏在光影之间，月华潋滟，骤然从四面八方同时袭向我。
　　意随心动，这具身体轻松地翻飞躲避，心中默念咒语，手掌握紧剑柄，蓄力待发。
　　他的脸，狰狞而可怕，写满了贪念与暴戾，妖肢上透出微微光晕，扭动着，紧追不舍。
　　踩在妖肢上，借力跃至空中，鹞子翻身，朴剑出鞘，裹上咒语的力量，一剑化三气，生生不息，斩断他所有的妖肢，那些光华一闪而过，斩落的妖肢都消散在空中。下一瞬，我的朴剑已插在他的心口，时间停格在他不甘的面上，一切尘埃落定。
　　抽回剑，我本该转身离去，却心有所感，再看他的尸体，竟又恢复成最初那清秀无害的少年模样。
　　将他尸身收敛，葬于树下，我不知他是何妖物，想来原型也不会是什么可爱动物。
　　我在他坟前默念经文，为他超度，愿他来世不以妖身入道受苦。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入林中，我望着天边那一点红，跃出云上，逍遥自在。

　　第二幕 临水镇上
　　离开山林，我经过一座座城镇村落，以除妖为己任，践行着我的修行。
　　江水环绕大山，小镇往往临水而建。
　　沿江而行，我又进到一座临水的小镇，但我从来记不得它们的名字，姑且叫它临水镇。
　　听闻小镇有妖伤人，我自前往除妖，然而马有失蹄。
　　我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透过小小的窗户，偶能看到一朵云飘过，或一只小麻雀飞过。
　　颓废地坐在稀稀拉拉的干草上，身为修行者的我，却无法破牢而出，甚是郁闷。
　　虽然早已辟谷，待在这牢房里也饿不死，但除妖未尽，还被当成凶手抓起来，真是我修行路上的一大耻辱。明知这是上天的考验，但心中也不免骂骂咧咧，什么破规矩，在这人世间，修行者可以斩妖除魔，却不能在人前显露身份，更不能违反世俗的律法。
　　突然，晴天一个滚雷，炸得牢房都震了。
　　我本想拿起朴剑，却空无一物，这才想起，它作为凶器，早被那群衙役缴了去。
　　心里骂也不行，我只能放空自己，百无聊赖地折起了干草。
　　当折断第一千四百三十二根干草时，衙役将我带出牢房，还把剑还给了我，放我走。
　　我自是要问缘由的，但他们脸色十分不好：“又发生了两起凶杀案，跟之前的一样，都被剖了心。”话语间，衙役一边推搡，一边威胁我，“再不走就把你关回牢房里。”
　　转身那瞬，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搭在剑柄上，浑身的肌肉绷紧了。
　　斜对面，隔着一条街，清秀无害的少年斜靠在柳树上，手里拿着鲜嫩的柳枝，正摘叶飞鱼，一片叶子一条鱼，片片不落空，碧色的水面湮开团团红晕。
　　这时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滴溅落在泥土上，翻出尘土里掩埋的尸腐腥气。
　　雨势渐大，翻腾的土气，又被雨打湿透了，一起跌落河中，不见踪迹。
　　对面的少年，摘完了柳叶，无趣地扔掉了光秃秃的柳枝，抬头看见了我。
　　四目相对，我捏住剑身的手紧了又松，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下，模糊了我的眼睛。
　　四目相对，他站直了身体，笑逐颜开，雨水挂在他的发梢，干净如斯。
　　他在等我，要复仇么？
　　“我在等你。”他说。
　　我的剑微微出鞘。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
　　而我的剑尖已经指在他的胸前。
　　突然，我瞥见那只妖，用人的模样，从远处走过，脸上带着微笑，眼带嘲讽地看着我。
　　我追了去上。
　　相似的院落，相似的情节。
　　正要斩落那只妖时，她故伎重演，抛下被我一剑洞穿的尸体，转而又想附身在另一个人身上，继续扮演受害者，指认我为凶手。
　　这次，她失算了。
　　她准备附身的人，擒住了她的命门，将她逼出了原型。
　　竟然是只狸猫的妖灵。
　　但也只叫了一声，就被化出妖肢的另一只妖，吞噬了。
　　我想也知道，这狸猫只怕身前遭人虐杀，故而死后怨气化妖，食人之心，想要将炼化出妖身。
　　这世间零零总总的恩怨情仇，于我实则毫无意义。
　　我只知道，人有人法，妖有妖道，魔有魔规，天有天则，界不可逾越，心不可妄动，否则，必自食恶果。
　　所以，我的朴剑，指向了又恢复一脸清秀无害样貌的妖。
　　你为何没死，我问出了心中所惑。
　　然后，我就被一个千年，或者万年老妖怪，絮絮叨叨个没完。

　　第三幕 临水镇下
　　我真的很暴躁，恨不得一剑劈了他。
　　虽然我已经辟谷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饿不死。
　　但是，我不想再听他说从懵懂小妖进化到黑山老妖的种种事迹。什么出生在那座山里从没离开过，细数山中每一棵树的变态发育生长恋爱结果的过程；什么吃妖魔鬼怪果腹，这些都被吃完了，忍饥挨饿，只能开始吃人，细数一千零八十种妖魔鬼怪及人的口味；什么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死死生生、循环往复，细数修道者们和他的一万八千四百三十二次生死之战。
　　我已经无法直面那个披着清秀无害少年外皮的妖，你是空巢了多久的老年妖怪。
　　在朴剑出鞘的一刻，天亮了。
　　晨曦的光，带着天地间第一缕生气，照在他的脸上，第一次，让我觉得他像个人，真正的人。
　　他眯着眼笑的样子，我可能会记到飞升的那天。
　　在我恍惚之间，他已将我的剑归鞘。
　　“你杀不死我，谁都不行，我自己都不行……”他的情绪有点低落。
　　“你不问我为什么离开那座山？”他的思维很跳脱。
　　“你为什么离开那座山？”我从善如流的问他。
　　他定定的看着我，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珠流光溢彩，里面清晰的倒映着我木木的脸，还有不耐烦的神情。
　　“为了你。”他故作神秘样子，让我很想吐。
　　“好好说话……”我送他一个白眼。
　　“我真的是为了见你才离开那座山的~”他委屈巴拉，恨不能立刻变身低垂双耳、夹紧尾巴的犬妖。
　　我差点忍不住摸了他的头。
　　还好，我握着朴剑。
　　“可是你居然被关在牢房里，我还进不去。”他的思维又跳脱了。
　　“你为什么想见我？”我试图把他拉回正题。
　　“嘿嘿，我看那小妖潜伏着不敢作妖，我就替她做了一回，没想到她自己没忍住，定力太差了。其实人心一点都不好吃，尤其是黑心更难吃，呸呸……”他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就算杀不死，我也可以见你一次，杀你一次。”朴剑再次出鞘，发出了剑鸣声，可能多次出鞘，没能如愿尝到妖血滋味，急了。
　　“我不这么做，你怎么出得来。我想过了，如果这样还见不到你，我就自首，进去牢房见你。”这妖没脸没皮的说得理直气壮。
　　见你个大头鬼！我甩膀子，走人，老子不奉陪。
　　“你别走啊。”妖急了。
　　“别跟着我！”我很烦躁，恨不能抓秃了头。
　　“我第一次出山，除了你，我谁都不认识，你别丢下我……”黑山老妖又开始装无辜少年。
　　而我，很吃这一套。
　　我悄悄经过那几户披麻戴孝的人家，门里充斥着悲伤和痛苦，门外偶有人说两句作孽啊，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聊表的同情。
　　真是荒诞。
　　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握剑的手紧了又松。
　　“他们在做什么？”他问我。
　　“那些被你们妖怪吃了心脏的人，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失去了亲人，很难受。”我看着他清亮干净的眼睛，好奇的眼神，无辜的模样，心里更觉得荒诞，我跟个妖解释什么。
　　“亲人……是什么？难受……又是什么？”他很难理解，而我也无法解释。
　　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事，对于这些人家，却是永久的伤害。
　　妖，只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所以，除妖务尽。
　　但在这之前，我带着这只妖拜访了每一户受害者的家庭。
　　为死者超度，让他跪下磕头。

　　第四幕 间章
　　离开临水镇，我漫无目的云游四方，身边只有一柄不起眼的剑，朴剑。
　　现在还缀着一只死皮赖脸的妖。

　　朴剑之所以叫朴剑，是因为它是把木剑，乌紫发黑的剑身，土黄的剑鞘，剑鞘与剑身源自于同一棵母树，木为剑身、皮为剑鞘，而这棵树的故事又可以说上三天三夜，深深刻在朴剑的记忆中，“名曰建木”。
　　朴剑很不满意，它沦落到与妖为伍，它的主人太不争气了。
　　那只妖但凡饿了，就要找吃的，荤素不忌，有好几次找不到吃的，竟然觊觎它。
　　朴剑表示，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主人忍了，它只能忍，但它也饿啊。
　　自从这只妖赖上他们，主人斩妖除魔的次数越来越少，它已经很久没出鞘了，它都要长蘑菇了。
　　它记得，一开始主人很抗拒这妖跟着，想尽办法也没能甩了他。
　　有一次，这妖吃了一队行脚商人，主人把他暴打一顿，不知为何没有杀他，从那时候起，也许更早，主人就不对劲了，对这只妖，太纵容了。
　　直到月老庙，主人用它劈了月老像，它似乎看到月老手拿红线，瑟瑟发抖的样子，后面似乎还有个隐藏着的，偷笑的身影。
　　然而，朴剑的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它被主人封了灵识。
　　它从没有想过，那只妖报复主人的方式，趁剑病、要剑命。
　　它的灵浑浑噩噩地似乎回归了母树的怀抱，从此，世间最后一把神剑消散在天地间。

　　自他从临水镇出现，我就觉察异样。
　　离开临水镇后，每次在我以为甩掉他时，他又一脸无辜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泫然欲泣。
　　几次以后，我就放弃了，随他跟着，我自走我的道。
　　直到他跟着我路过某个小村子的时候，作了案。
　　我拔剑指着他的时候，他一脸不解又委屈的样子，“我饿了啊，你也没说不能吃人。”
　　仿佛觉察出我的怒气，他忍了很久，不敢再对村子里的人出手。
　　自那以后，我与他约法三章，他不能对人下手，他虽然不解，但也应下了。
　　直到有一次，走在山路上，遇见一队商队。
　　他突然受到了刺激，狂性大发，我出手也未及阻止，他吞噬了商队十几个人，只留下散落在地的货物。
　　而他下一个目标竟然是我。
　　妖就是妖，是我心软了，忘记了，除妖务尽。
　　心中默念咒语，朴剑出鞘。
　　几番缠斗，我虽将他钉在地上，但自己也受了伤。
　　此时，从他身上冒出淡淡的黑烟，向我袭来。
　　这里竟然有魔物，不在魔渊好生待着，竟然跑到这人世间来，找死。
　　剑鞘展开，变成一张捕猎网，魔物被困在剑鞘之中。
　　我咒语念到一半，他已恢复，将网中魔物吞噬殆尽。
　　我心念一动，掐指算起，今生竟然与他有了纠缠的因果。
　　在我没注意的时候，他竟然打起了朴剑的主意。
　　我立马把朴剑收回剑鞘之中，他贪婪地看着我手中的剑，我感觉到朴剑的情绪，屈辱而颤栗。

　　第五幕 月老庙
　　当天晚上，我们宿在一座破败的月老庙里。
　　我啃着沿路摘的李子，他盯着李子，我递给他，他却不要。
　　“你要吃东西，我也要吃东西。”他突然一本正经的跟我抗争，“你可以吃这个，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吃人？”
　　这就是所谓在食谱上和不在食谱上的区别么。
　　“我也是人，你吃不吃？”我眼皮都没有抬，继续啃着手里嘎嘣脆的李子，酸得倒牙。
　　“我又打不过你……”他小声的嘀咕着。
　　“嗯~”我吐了李子核，正中他脸，我连生气的力气都省了，“合着你跟着我，就是为了有天打过我，吃了我？”
　　“也不是……”他摸了摸脸上被砸中的地方，盯着火堆，“我就是想知道，你那天为什么要埋了我，还给我念经？”
　　我诧异地看着他，竟是这原因。那日我本该离去，心有所感……今日又心念一动……冥冥中……
　　“喂！”我原本要理出头绪，就这么被他喊没了，我瞪了他一眼，转身烤火，完全不想理他。
　　“喂！”他硬挤到我和火堆之中，锲而不舍的问我，“为什么要埋了我？还给我念经？”
　　我看着他这张欺骗世人的无辜脸，伸手将他拉扁搓圆，泄愤。
　　我太后悔了，莫名其妙就给自己结了因果，不知道苦果有多苦，但肯定够我噎上一口。
　　“啊啊啊！”他突然跳了起来，拼命拍打衣衫上的火，“好烫！好烫！”
　　“噗！哈哈哈……”我笑了起来，怎么这么可爱，像只活蹦乱跳的小狗。
　　“疼~”他委屈的指指自己的背和头发。
　　我看着他烧焦的发梢，和烫起泡的背。这可不是普通的火，这是我丹火，一般的妖物沾了，不死也是半条命。
　　“等着。”我将丹火收回体内，拍了拍他的脑袋，出去找草药。
　　等我采药回来，他已经抱着柱子睡着了，我捣烂了叶子，给他敷在烫伤的地方。
　　收拾好准备休息时，看到他正盯着我看，“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本想回避这个问题，他却认真地盯着我，想从我的脸上获得答案。
　　“我每次死去后，都会醒来，然后饿了就找吃的，无聊就在山里到处玩。”他说着话，眼睛却没有离开过我，“但是，你埋了我，又给我念经以后，就不一样了。我总会想起你，吃东西的时候想，无聊的时候想，被人杀了，醒来还是会想。你身上有香味，跟别的人、别的妖魔鬼怪不一样。你念经的声音总在我身边响起，我都会背了。”
　　我的心跳得厉害，情绪想被熨过一样，舒坦。
　　“你的脸怎么红了？”他伸手摸着我的脸，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像会放电。

　　外面一道闪电忽现，雷声阵阵，豆大的雨顷刻落了下来。
　　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心瞬间凉了下来。
　　闪电忽现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手指上缠绕的红线，另一头牵着我的。
　　我一掌将他击飞，怒发冲冠，。
　　“小小月老，尔敢暗算于我，坏我修行！”我拔出朴剑，劈向月老庙的泥塑金身。
　　这泥塑的月老金身，被劈得四分五裂。
　　我望着天上的月亮，似乎能看到月宫之中，那个猥琐的小老头，给我等着，等我飞升上仙，再去找你麻烦。
　　我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耳边响起他的问题“为什么要埋了我，还给我念经”。
　　“呵呵。”原来老天早就一遍一遍地给了提示，只怪我没有警醒，不但在那日就被算计结了因果，今日还被坑到结了姻缘，和一只妖。除妖务尽！
　　我看着龇牙咧嘴的他，杀意渐起。他感觉到了威胁，本能地铺开了泛着珠光色的柔软妖肢。
　　手指一抽，我低头看到姻缘线，瞬间冷静下来。
　　月老虽然没用，但他的姻缘线还真是破不开的局。现在就算杀了他，他又会复生，姻缘线依然断不开。哪怕真的杀了他，只怕这因果成了情缘，有死而生，不知几世才能了结。
　　我忍不住国骂，谁这么阴险，设下这个局，是想绕开法则，不让我回天界么。
　　我心中的一惊，回天界，难道我本不是这世间之人？
　　我忘记了，我修行不就是想找到答案。
　　我是谁？
　　我从何而来？可能是天界。
　　我将去往何处？回天界。
　　回去，才能知道我是谁。
　　对，要回去，谁也不能阻碍我的修行。
　　我看着这只妖，清秀无害的少年模样，哪怕铺开了妖肢，通过姻缘线，看到的他，也美的惊人。
　　下定决心，我将朴剑封印了，扔在一边，不然我会尴尬。
　　我回头忘了一眼天上，建起了结界，将我和他圈了起来。
　　有舍，才有得。
　　不舍，怎破局。
　　我除掉周身的衣物，走向了他。
　　既有姻缘，便结姻缘。
　　他的妖肢不安的抖动着，随着我一步步走向他，妖肢一条条的收了回去。
　　当我抱住他时，他突然涨红了脸，推开我。
　　“你今天，好奇怪。”他音如蚊蝇。
　　我气结，当初怎么不见你这么纯情，感情都是我一头热？
　　“你不想跟我成婚么？”我揪起他的衣领，质问他。
　　“成婚……是什么？”他又拿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我，一脸的蠢样。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自觉无趣，刚才破局的豪气，一瞬便泄了。
　　我穿好衣物，暗自斟酌，如今我在明，那人在暗，这局哪里是这么好破的。
　　我瞪了一眼他，我的心境终究是被他，被这砍不断的红线，搅乱了。
　　除妖务尽，师父诚不欺我。
　　我，悔不当初。

　　第六幕 尾声
　　“我可不可以抱着你？”我还没开口，他纤细的胳膊就缠上来了。
　　“走开。”我一巴掌，推开他的脸。
　　“可是，你身上香香的，闻了我就不饿了。”他清凉的眸子闪现狡诈的神气。
　　我刚想拔剑砍他。
　　突然想到，朴剑没了。
　　是的，在我毕生最耻辱那一天，朴剑被他，这只狡猾的妖，吞噬了。
　　我还记得那天，我气到不会讲话，“你不是不吃素么？”
　　“建木神剑，还生了剑灵，这可是大餐！”他说的理所当然，顺便打了个饱嗝。
　　“你给我吐出来！”我气到咆哮，想到朴剑一路的陪伴，种种好处，我的心都碎了，委屈到不行，“你把朴剑还给我，它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把剑。”
　　“你别哭啊。”他那天语气有多温柔，就有多无赖，“吃都吃了，吐是吐不出来的，我把自己赔给你，给你当朴剑，为你斩妖除魔，怎么样？”
　　“你的脸呢！”我那天暴走，移平了月老庙和月老庙的那座山头。
　　前面又是一座临水小镇。
　　我回头，无奈地看着那只百无聊赖的妖，拖拉又想在树荫底下睡觉。
　　“上工了，你刚不是说又饿了么。”
　　“有吃的么？我来了，娘子~香香~”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