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旅》云实属苏木

16、旧日

　　连接暗河与精灵之森的是亚斯兰海域，蓝星坐在船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他尚未离开海域，瑟西也并未陷入沉睡，文希特偶尔会捏他的脸说他跳起来还没到她的胸口，他在一边生气，兰妮会跑过来蹲下身子让他抱。
　　“好啦好啦，别和小星星开这种玩笑了，这种年纪的小孩最在乎自己的身高。”兰妮说完就熟练地挡住蓝星想要抓自己耳朵的手，“想摸我耳朵，等你打得过再说。”
　　年少的他摇摇晃晃地走着，远处是放空的瑟西，他扑倒瑟西腿上，不太熟练地叫道：“西西，抱。”
　　瑟西将他抱起放在肩上，他指着远方咿呀：“飞飞。”
　　“那是鸟，”瑟西说，“各种颜色的鸟。”
　　“鸟，飞飞，西西，不飞飞。”他有些疑惑。
　　蓝星不记得当时瑟西的表情了，只听到身边的男人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是啊，我不会飞了。”
　　然后好多年，蓝星都未曾见过瑟西离开海域，即使是诸神必要的聚会，他也是安静地坐在王座上处理各种文书。
　　蓝星离开海域的时候，整片亚斯兰海域被鲜血染成了暗沉的颜色，他回头看向瑟西，冥冥中觉得似乎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了。
　　一别数载，他以安缇祭司的身份重现海域，见到的便是受尽宠爱的温特拉，而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被抹去，海族内无人记得他的名，便是儿时的玩伴兰妮，也是唤他一声“安缇”。
　　他走过大半个亚斯兰大陆，做过蓝家家主，东域联盟的长老，塔克拉罕沙漠的神殿之主，暗河如今的主人，海域的祭司，用过的化名被吟游诗人编成歌谣传唱，一别经年，归来仍是陌路之人。
　　这如何让他不嫉妒呢？偏生的温特拉又是一股脑向往大陆，对所得之物毫不在意的样子，蓝星无数次躺在这艘小船上望着红黑武器弥漫的天空思考，偶尔他也会迷茫，也怀疑过自己这般颠沛流离拼了命回归的意义。
　　他回头看了一眼温特拉，少年羞涩地对着半精灵笑着，利兹的头靠在温特拉肩上，久别重逢的小情侣总是有各种说不完的话。
　　那日他潜入海神殿最隐秘的祭坛，舍弃伪装进入了那片混沌之地。
　　一望无际的雾气同暗河一般不见天日。
　　是了，如今整个海域都是他的一部分，早在他做下选择的那一刻起，他已不单单是海神，更是亚斯兰之海的化身。
　　当年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做到这种地步呢？蓝星缓缓在雾气中行走着，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指引着他往前走。
　　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那一刻，蓝星并未感到半分欣喜——源于内心深处的羁绊告诉他，不是的，他要找的不是这个人。
　　他和记忆中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清秀的眉眼，单薄的唇，静静沉睡在冰棺中的身形似是随时就能醒来。
　　蓝星眷恋地抚摸着他的乌发，属于安缇的外表褪去，他竟是有着和瑟西七成相似的面容。
　　“你还记得我么？”
　　可惜青年并未回答他。
　　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也许以后也不会有了。
　　预言中亚斯兰最后的海神——瑟西，以身饲海，神魂镇守混沌海，几十载过去还了海域一方安平，可惜却是嫌少有人得知。
　　他到过毗邻海域的国度，国民大多不知瑟西当年的牺牲，只当是七神降临共封邪神，其中最大的得益者便是那光明神。
　　当年变故突发，瑟西被迫让安缇将他送走，本是安缇封祭之日却是让他目睹了亲族被全然屠戮。
　　蓝星瞪大着眼睛死死看着这一切，事发突然，幼小的他即使不足以参与前线的争斗，却也知此番离去，怕是再难重逢。
　　那人在火光中站立，单薄的身形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他挣扎着试图多看瑟西一眼，只是安提赤红着眼强忍着恨意将他带离了海域。
　　一路的颠沛流离，直至最后，安提还是那个忠诚的祭司。
　　他将自己的灵魂和力量全部给了蓝星，然后被魔族生吞活剥。
　　苏醒后的蓝星借用了他的面容，将他原本应得的一切都换给了这个名字，而早已被遗忘的自己则更像是海域的一抹幽影，一个不能见光的存在。
　　思绪陷得有些远了，蓝星抚上自己的脸，变幻出了原来的面容。
　　他生的极好，样貌随了母亲，眉目间却是带了些许邪气，长裙披散着，显得整个人更像是暗河中的水妖。
　　也难怪亚斯兰的吟游诗人一直对暗河之主的模样进行了不少遐想——暗河女妖大多生而美艳，族中之人越是美丽修行越深，而作为他们主人的瑟西虽并非水妖，却也是以其强悍的实力和不为人知的神秘容貌闻名。
　　说来也是蹊跷，原本那些人并不会对利兹下手，毕竟天空女神和两位孩子相认是神明间公认的秘密，尤其是火神伊格纳休斯——这对双生子还是他从比比鲁多挖到圣罗学院并大力栽培，结果一夜之间便都成了弃子，伊格纳休斯甚至还献祭了大部分东院的学子，使其葬身于西陵。
　　本就充满杀戮的土地再次染上血红，一切的一切都是淡漠神灵们对未知力量贪婪的索求，无数冤魂不得其所，徘徊在西陵被怨气变幻成了怪物。

　　此刻天空之境的三位女神又是惺惺作态地当起了好人，塞拉菲娜和索拉负责引导净化，维娜连同生命主神和大地主神赐予生机，一时间又是收获了大量的信仰之力。
　　反倒是那个花孔雀这次老实了下来，并没有做出什么神爱世人的虚伪行为，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有人前仆后继地追随。
　　蓝星在心里给若罕得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向来是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