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二心》半纸香

4、婚姻儿戏（四）

　　让燕平没有想到的是，等他沐浴完毕出来，公主和杜少宣竟还在等着他。

　　不过，他们已经用好膳了，此刻两人在桌案边又说又笑。

　　下人在收拾他们身旁的桌面，燕平瞧着那桌案上的杯盘狼藉，发现并没有看到他的那一份食物。显然，人家根本就没有准备他的那一份。

　　“驸马爷，公主有请。”

　　燕平微微发怔之际，杜少宣已经在叫他。

　　他自知躲不过，只好走了过去。

　　他方才一时找不到衣衫穿，因此身上现下穿的仍是昨日的那身婚服，不过此刻是整整齐齐的穿戴好了。方才沐浴，他并未打湿头发，只是发尾还是沾了水，此刻发尾有水珠落在大红的婚服上，他一走动，身后的地上也落下了些许水珠。

　　“表哥你便走吧！本宫都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燕平还未走近，便听见公主说道，“你再不去帮本宫盯着球赛，本宫就要自己去了。”

　　“还有予冰园建造一事，表哥你还得帮本宫再想想办法，本宫不希望它落到太子手中。”

　　“知道了。”杜少宣无奈的轻叹口气，看着霜华，又不满的看向燕平一眼，这才从桌边起身，而后又被霜华推着出了霜华殿。

　　霜华笑盈盈的目送杜少宣离开，回过头来，看向燕平，已经换了一副淡然疏远的模样，仿若方才那个同人满脸笑脸的人不是她一般。

　　公主只看他一眼，并未言语，只默默在圆桌旁坐了下来。

　　燕平目光落在公主身上，这时才发现公主殿下身上的衣衫已经不是之前松松垮垮的大红中衣了。她已经换上了一件水蓝常服，头发也被简单挽在身后，绑了一根红色发带——现下她整个人看起来，比方才温和了许多……也不知公主是何时换了这一身。

　　是杜少宣还在殿内便换好了？

　　或者，她这一身根本就是她那宠爱她的表哥帮她换的？

　　他们表兄妹之间的感情可真是不一般。

　　燕平暗想着，眼中染上了他没有意识到的冷意。

　　“竹春，本宫的竹笋焖肉好了没有？快些端上来罢！”公主却并未发觉燕平眼中的那一丝冷意，因为公主不曾朝燕平看过来了，她只是在桌边不悦朝门外的喊话。

　　“来了来了！”

　　竹春和芸娘很快便将公主最爱的竹笋焖肉端了上来。除了竹笋焖肉，还有几道看起来还不错的几道菜和两个汤，主食也不少。燕平瞧着，一时没有注意到公主吃的菜和寻常人家里吃的并没什么太多不同，瞧着那些菜，他只是忽然觉得很饿。

　　他的确也该饿了，从昨日开始便没怎么吃东西。昨夜又折腾了一夜……

　　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恰好被正朝他看过来的公主瞧见了。

　　“还愣着做什么？你不饿？”公主斜他一眼，淡淡说道，没好气。说着已经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放在口中嚼了起来，嘴角忍不住上扬，夸了一句真不错。

　　燕平看着那人大快朵颐，眸光微微暗了下去。即便饥肠辘辘，他却也不想和她同桌用膳。

　　“怎么，还要让本宫过去请你？”公主的声音又传来，这次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寒气，“燕知远，在本宫治你罪之前，你还是好好珍惜能吃饭的机会吧。”

　　燕平微讶，不知她为何知道他的表字。眉头皱起，也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公主继续吃着碗里的笋片，又淡淡说道，“你不用惊讶，柳闻歌身旁恰好有本宫的朋友，你写给柳闻歌的诗，恰好被他看到了，他方才派人告诉了本宫。”

　　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你写柳闻歌的诗，每一首诗上都留了表字，不是吗？”

　　果然如此。知了缘由，燕平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他的确也想过，他很有可能会因那些诗丢了性命。但他不后悔……

　　燕平不言语，目光从公主的身上挪开，落在公主面前桌案上的美食上，觉得更饿了。

　　他终于还是默默的走了过去，最后来到桌前，在公主的对面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看着桌上的美食，却又忽然想起方才在洗漱间庆云同他说的话，他不知道这种时候是不是也要伺候公主吃好之后他才能吃，便一时没有动筷。

　　“五首。”

　　犹豫之际，公主清脆的声音又传来。

　　“你给柳闻歌写了五首诗。”

　　“那么，驸马你觉得，你要为本宫写多少首诗，本宫才会放过你？五十首？五百首？五千首？”

　　燕平袖中的手微紧。

　　“便五百罢！你那么能写诗，便先写个五百首吧。本宫给你两年时间，如何？”

　　公主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之后，抬眼瞧燕平，眼中噙了笑，那笑却没有一丝善意，“本宫给你两年时间，你为本宫写满五百首诗。不过分吧？两年写五百首，一天才写一首或两首。”

　　燕平脸上黑线已显，还来不及答话，公主便又道，“当然，若两年时间里，你写不出来五百首诗，你便永远呆在公主府吧，一辈子都别想出去了！”最后一句话带上了冷冷的警告和不容置疑。

　　公主话毕，便继续喝汤。

　　燕平一时没了反应，回想起她方才的话，只感觉后背开始阵阵发凉。

　　传言大恒三公主霜华堪比恶魔，从来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给她委屈受的人，想来此言不虚……

　　“如何啊！”

　　“哐！”

　　寂静几瞬后，公主忽然一把推翻摆放在桌案外侧的汤盅。

　　汤盅落地，发出响亮的声响，汤洒了一地。包括燕平在内，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身子。

　　“燕知远，本宫在问你话呢！”公主又拍了一下桌子，睨着燕平，气势凌人。

　　“如何啊？你能否做到？！”公主又问，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或者你选择说做不到。”

　　声音里含了令人呼吸不畅的压迫感。

　　“只要你选择说做不到，本宫现在就可以将你千刀万剐了，跟随你来公主府的那个小跟班也会陪你一起受尽生不如死的折磨，而之后，本宫至少还要诛你三族，你那在御史台的叔父及其一家的下场都会很惨！”

　　燕平瞧着对面的人咄咄逼人的架势，他眼中不由得笼罩起一层绝望的暗淡。

　　一天写多少首诗，于他而言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愿不愿意写、能不能写出好诗。

　　“能做到吗？”

　　她又问到，声音凌厉到仿佛是最后的通牒，“燕知远，你知需回答本宫，能或者不能！”

　　默了一会儿。

　　“微臣写就是。”燕平暗暗咬牙。

　　没有人注意到他深邃的眼中积累的怒火又多了一些。

　　“很好！”公主笑了，眉开眼笑。公主显然不在意他能不能写出好诗，她在意的是，他终于被训夫于她的权威之下。

　　“这就对了嘛，你早答应多好！”眼中带笑，瞧着燕平，瞧了一会儿，眼中的笑忽然又变成了警告，“燕平，今天你给本宫记住了。柳闻歌她是本宫的死对头，她想要的、她在意的一切，本宫都想毁掉的。”

　　她顿了顿，语气又变得极其平静且无无所谓起来，“若你今后还继续打算与柳闻歌纠缠不清，本宫也不会拦着，但是呢，你最好先做好被本宫折磨致死的准备。”

　　话毕，别看目光。不再瞧着燕平，又继续吃她的饭饭，淡定自若的模样仿佛方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燕平听了她的话后，却暗暗咽了口唾沫。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暗无天日的未来。

　　她终于不屑再同他说话，只是默默吃着饭，燕平饿极了，也默默拿起筷子吃饭。

　　一时无言。

　　这是燕平有生以来吃得最艰难的一顿饭。心情糟透便罢，唇上的伤口也极大的阻碍了他进食，他每吃一口菜，唇上便痛一下。

　　而公主殿下也很照顾他，特意把桌案上唯一的一道辛辣的红烧鱼推到了他面前，交代他一定要把它吃完，千万别浪费。

　　燕平脸色又一沉。

　　抬眼瞧对面得意的人，见竹春又为她盛好了一碗米饭。他微微讶异，又看向桌案上几乎被公主殿下消灭殆尽的菜，忍不住问道，“公主方才不是用过饭了吗？”不是同杜尚书一起吃过了吗，怎么还能吃这么多？

　　“没有，本宫方才去沐浴了。”公主皱眉，睨他一眼，似乎不太愿意搭理他。

　　燕平微怔。下意识想到的是，公主府这样大，能沐浴的地方自然不止霜华殿。他占用了霜华殿的洗漱间，公主自然可以去别的地方沐浴……那她身上的衣衫也并不是她表哥帮她换的？

　　“公主，我买到了！”

　　两人正吃着饭，凭栏这时候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木食盒。

　　“公主，我买到了你最爱的云锦糕！”

　　“真的？”公主眼睛顿时一亮，放下了手中筷子，转头朝那兴高采烈的青衣少年瞧去，含在口中的菜还未来得及下咽，便站起身接过了庆云手中的食盒。

　　瞧着那食盒，霜华眼里又亮了亮，又坐了下来，自己动手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盘子，里面一盘五彩云锦糕便映入眼帘，的确是她最爱的陈记云锦糕。

　　霜华笑了，来不及的咀嚼，咽下口中的菜后，便拿起了一块精致好看的云锦糕便往口里送。

　　“嗯~人间美味！”公主嚼着云锦糕，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含糊不清道，“凭栏你今天做得很好，有赏！”

　　“多谢公主，凭栏不要任何赏赐，公主开心便是凭栏最大的赏赐。”凭栏瞧见霜华开心，他也极开心。这一刻，便觉得顶着烈日他排了那么久的队都值得了。

　　霜华并非是十分爱甜食之人，却极爱城西陈记的云锦糕。每次吃到陈记云锦糕，她都能开心许久。

　　自从知道这一点后，每逢得空，凭栏都会想尽办法为霜华去买云锦糕。

　　只是那陈记云锦糕卖得太好，他们一天又卖的少，所以不一定每次都能买的上，今天凭栏去得很早了，也是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的。

　　公主得了心爱的糕点吃，心情大好，便又有了兴致同燕平说话，见燕平疑惑的看向小凭栏，公主便一边嚼着口中云锦糕，一边同同燕平说道，“这是本宫的干弟弟，名唤凭栏。”

　　转头看向凭栏，笑道，“你可别看我们凭栏年纪小，今年才十五，但我们小凭栏武功高着呢，你可千万别得罪他。”

　　凭栏不经夸，听见霜华这么一说，便不好意思摸摸头，而后憨憨的朝燕平笑，“嘿嘿，公主姐姐过誉了，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燕平不言语，只是朝凭栏点点头，便继续低头吃饭。

　　他方才觉得有凭栏有几分面熟，他似乎好像见过类似的面孔，但又觉得不可能，便没有多想，只是认真填饱肚子。

---

作者有话要说：　　燕平：公主殿下看着也不胖，怎么那么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