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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高手 ...

  •   “朕有自知之明,也无心竞争。乱世之中,总得留手底牌不是么?”钟阑补充道,“朕看好你。”

      这或许就是钟阑的魅力。其他君主若说出这样的话,那尽会惹人耻笑。然而,相同的话语像被钟阑施了咒语,满满的只有通透和坦诚,让人笃信这必出于智慧和空明。

      闻姚看向钟阑,后者正撑着下巴,浅笑看着他。捕捉到闻姚目光时,钟阑举起手中的茶杯,仿佛慵懒且从容的招呼,确信少年会与自己心意相通。

      外面的天全黑了。寒风顺着窗缝吹来,将烛火吹得飘摇。

      闻姚几乎下意识:“陛下只看好了臣一人吗?”

      “当然。”钟阑没有将少年话语中压抑不住的颤抖放在心里,“从今往后,朕只会押宝在你身上。而你也有求于朕,你会想让自己的心上人有一个高贵的出身,不是吗?”

      果真,少年如羔羊,掉入他的圈套:“不管他是谁,都可以嫁于臣吗?”

      钟阑想了一下:“你若能确保两情相悦,朕都随你。”

      闻姚郑重点头:“谢陛下给臣这次机会。”

      他起身,向钟阑行了一个大礼。少年礼毕起身,望向钟阑的眼神全然不同了,那些谨慎、防备似乎在几句话间化作灰烬。先前,谨慎的他不肯接受钟阑的好意,此时却有足够的理由。

      他的变化被钟阑收入眼底,后者心满意足地离去。

      刚跨过门槛,钟阑忽然觉得一道目光如毒蛇,从脚踝一路向上,攀上他的肩,一路沿着衣领、顺着脖颈,粘腻、阴冷却透着至极的缠绵。

      他猛然转头,发现周遭并没有人。闻姚带着谦逊温和的笑,端正地双手交叠在身前,正目送他离去。

      钟阑转头,松了一口气。
      果然,今天精神紧绷太久了。他好长时间没紧张过了,今天大起大落足以让人神经衰弱。
      不过好在,一切终于安置完毕了。

      闻姚立于原地,和善的笑像是纹在脸上,在钟阑走远后,那笑逐渐加深。他的嗓子在极度压抑的狂喜中挤出轻且碎的声响。

      “陛下,是你啊。”

      -

      翌日上午,大太监入宫当差时二丈摸不着头脑。

      钟阑躺在榻上,重新翻开自己的退休计划册:“李全,我们宫里有用菩提木做的首饰吗?”

      “四五年前有道士献上一块罕见的雷击菩提木。您曾因偏头疼,让人用其做枕头、发簪的,用以辟邪安眠。”李全仔细回想,“当时雕出来了好些达不到御用标准的次品,说不定有人看着可惜拿了。”

      “你去查查。”

      “是。”

      正巧闻公子收传召,来与钟阑下棋。

      一见他踏入门,钟阑和煦地向他伸出手:“快坐。”
      闻姚竟然伸手,任由钟阑握着自己的手,乖巧地坐到对面。

      李全一脸莫名其妙地目视闻姚进来。
      见鬼了。
      前几天恨不得避开钟阑,怎么一个晚上就转了性子。
      他神志不清、嘀嘀咕咕地出门了。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钟阑从旁边拿了一副棋盘,而闻姚的眼睛一直黏在他的侧脸上,转身时耳后顺着脖颈一路向下,肌肤雪白,肌肉匀称。
      闻姚不自觉地凑近上半身……

      门外小太监敲门:“陛下,恒泽公来访。”

      闻姚眉头一跳,眼神中不自觉划过杀意。

      “拜见陛下。”恒泽公敷衍行礼,视线却瞥到闻姚身上,“皇兄果然眼光出色。新欢比旧爱俊俏不少,恐能与京城清倌花魁一争高下。”

      此言一出,闻姚、钟阑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敢在钟阑面前这样说话的,只有这恒泽公一人。

      钟阑虽是身穿,但也顶替了原主全部的身份信息。这恒泽公便是原主一母同胞的弟弟,狼子野心不小。
      原著中,辛国君荒淫无度,头脑无比简单,错杀无数忠臣,却硬是把恒泽公的不臣之心看做是真性情,甚至还把兵权给了他。后来恒泽公夺位成功,没杀辛国君,而是将其养在猪圈里。等到男主南征北战打到辛国脚下时,他大开城门,将曾经羞辱过男主的前辛国君和肉猪一样捆着献给男主泄愤,为自己换到一条生路。

      恒泽公忽视两人不善的眼神,笑着敷衍作揖:“是臣弟失言了。今日来本就是为监管不当、让刺客混入而向陛下请罪,臣弟竟这番言语失当,请陛下责罚。”

      传言恒泽公是辛国君唯一的同胞兄弟,不管他做什么,辛国君都只会向着他。后来,恒泽公得了兵权,辛国君就算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只能顺着他。

      多年前恒泽公与一位三朝元老起了冲突,将老人家的胡子点燃了,辛国君竟然夸自己的胞弟火点的真准。
      与此相比,把新得宠的质子与清倌花魁相比、打钟阑的脸,简直是件小事。

      就当房间里两人都当这“不经意”的口角即将以闻姚的忍耐翻篇时,钟阑却不急不慢地端起茶,十分自然地说:
      “既然知道自己失言了,那就道歉吧。”

      恒泽公诧异地瞪大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皇兄,您说什么?”

      钟阑优哉游哉地拿杯盖撇开茶叶,低头抿了一口:“朕宠着他,你将他与风尘之地的人相比,可是在暗示什么?”

      恒泽公皮笑肉不笑:“臣弟不敢。”

      “但朕可听出这意思了。”钟阑放下杯盏,“当然,朕知道你是个好弟弟,这只是失言罢了。”

      “请陛下恕罪……”

      “你是朕的胞弟,朕怎会怪你呢?”钟阑话锋一转,皮笑肉不笑,“该向闻公子道歉才是。”

      恒泽公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似的,愤愤地转向闻姚,咬牙切齿:“请闻公子原谅。”

      闻姚笑了下:“恒泽公客气。”

      恒泽公脸色阴沉。钟阑顶替原主之后的三年里,他都在封地很少进京,根本没想到辛国君竟转了性子。他从小张狂惯了,如今竟向一个边陲小国送来的质子低头道歉,这如何忍?

      他气得立刻告退,摆了袖子扬长而去。

      很快大太监就一脸憋笑着进来汇报,说恒泽公上马车时一脸生气,结果踏空摔着了。

      “唉,”钟阑扶着茶杯,轻轻一吹,氤氲热气绕在睫毛间,“年轻人,沉不住气。”

      -

      恒安候坐在马车上,气得吹鼻子瞪眼。

      一个黑衣人好巧不巧此时过来汇报:“殿下,刚清点完毕。这次‘救驾’我们共折损二十一名高手。这次死的都是最核心的高手,恐怕元气大伤。”

      “损失了多少就再招揽多少,”恒泽公恶狠狠地说,“本王是不能再受这口气了,得尽早行动才是。”

      黑衣人却支支吾吾:“殿下,这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

      “如今各国都穷兵黩武,招揽高手。但高手稀缺,有价无市,今年的报价更是去年的三倍。这次折损的二十一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如要补充相同层级的,恐怕要花费驻地一整年的税收。今年本就歉收,您向商行借的款也未还上呢。”

      恒泽公才压下翻涌的气血,忽然又被提起,猛地咳了起来,似乎要将五脏六腑给咳出来似的。

      良久,他双手死死捏住扶手,换了个话题:“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竟能杀二十一个高手?”

      “会不是是陛下亲自……”

      “不可能!本王这兄长绣花包一个。从升云殿走到北燕门就能要掉他的半条命,绝不可能会武功。”恒安候挥手,不屑道,“这小子十八岁就连斩二十一人,这是什么水平?”

      黑衣人沉思:“从未有过。大宗师连易十八岁时与三名高手打成平手以为美谈。”

      “这人若不能为本王所用……不,不用为本王所用。”恒安候想到刚才之辱,双手青筋迸出,“趁他年少,直接杀了。”

      “可短期内招揽不到高人。”

      恒泽公面容扭曲地笑了,眼露凶光:“南穹内讧,精锐之师败于政斗,在流放途中脱逃。多方虎视眈眈,想要收为己用。如今,他们正好躲藏在辛国,本王这可是近水楼台。”

      “先将那小子弄死,然后让本王亲爱的皇兄尝尝寄人篱下的滋味。”

      -

      年关将近,天气愈发寒冷,在外头呼一口气似乎能冻掉半个肺。

      吴庸提着篮子,拿着令牌过宫门,正好被熟人叫住了。

      叫住他的是其他质子的贴身太监。他有些不解:“你们公子如今受尽宠爱。常规采办交于内务府即可,他怎么还让你出宫采买呀?”

      吴庸哼了声:“不该问的别问。之前也不见你们对我家公子有多上心。”

      那小太监脸色一僵,转头骂骂咧咧地走了。

      吴庸翻了个白眼,趾高气昂地出了宫。

      京城里白雪皑皑。吴庸在巷道中左拐右拐,最后走进一间院落。

      木门虚掩,彰告来者主人正在接待来客。
      吴庸推门的手收了回来,转到墙角学了两声乌鸦叫。

      后门中走出了个汉子,见到吴庸的时候无比惊喜:“你终于来了。殿下平安吗?”

      “殿下因祸得福,将军请放心。”吴庸打开篮子,从中掏出一个包裹,“殿下怕各位将军生活拮据,让我送些银子来。”

      “替我们谢过殿下。我们对不起他,不仅没能护住娘娘,还让他来辛国受辱,最后连家族的底子都丢了,还得他接济,实在惭愧。”汉子拿着那小包银子,眼神忽地暗了。

      吴庸安慰了他两句,忽地轻问:“将军,屋里有人?”

      汉子无奈:“是恒泽公的人。他们并不知道殿下身份互换的事情,以为我们失去了夺嫡希望,想让我们为他卖力,说是若他某日夺位,会让齐家在辛国得到往日荣耀。我们不想趟这浑水,正想回绝。”

      夺位!
      吴庸一个激灵:“等等!”

      汉子诧异:“为何?”

      吴庸支支吾吾:“请将军先拖着屋里的人。我这就进宫问殿下的意思,让殿下手书于您详细解释。”

      闻姚的母亲原也是高门贵女,家族世代统领南穹最出名的霜狮之军齐家。然而,她在宫中失势时,娘家正好也在政斗中受难,无力维护她与闻姚。

      这几年家族在政斗中更是弱势,最后竟被举族流放。闻姚的舅舅们吞不下这口气,在流放途中出逃。思来想去,他们选择来辛国,一是放不下妹妹的儿子,二也是看中了闻姚的嫡子身份。

      舅家刚来辛国时举步维艰。这么多不通口音和民俗的异族人在京城难免扎眼。闻姚及时与他们联系上,步步提醒与帮助,顺利地帮他们融入环境。虽然他才十多岁,却凭借极为出色的眼光和决策力,冥冥之中掌握这支势力实际上的话语权。

      闻姚听到恒泽公打算雇自家舅舅们杀自己,嘴角带上微妙的笑容。

      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将回信折起来,交于吴庸:“舅舅们看到信,会知道怎么做的。”

      恒泽公在府邸里等着回音。
      果不其然,派去交涉的手下回来时带来了好消息。

      “殿下,他们同意了!”

      恒泽公狂喜,一拍桌子:“甚好!”

      智囊军师也连连拍马屁:“只要那质子一死,辛国君身边的保护再多也抵挡不住我们的攻势。殿下上位指日可待。”

      恒泽公冷笑一声:“本王等得已经够迟了。我辛国尚武,怎可让那废物把持君位,以妇人之仁治国。”

      然而来汇报的手下却面露难色:“他们说,需要殿下先付定金。”

      恒泽公挥手:“付!要多少都付!”

      手下报了一个让堂中众人倒吸冷气的价格。
      恒泽公最近本就勒紧裤腰带过活,这一刀下去能让他掉不少肉。但是想到闻姚和钟阑两人的面容,他咬牙切齿、阔气地让人直接去库房取钱。

      就在此时,下人端着一封信进来:“殿下,刚才有人敲门,说先前报错了价格,不作数,以信上为准。”

      恒泽公后背一凉,瞥向那只信封。他打开信,总觉得这字不像那些习武的大老粗写的,然而刚看清字,他立即气急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

      “再翻一倍……你们怎么不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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