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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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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轻阳独自一人在校园里跑了很久。
虽然纪轻阳是一个很努力的孩子,但不可否认地是,他的家庭背景在16年的生活中,起到了莫大的保驾护航的作用,但凡金钱可以买到的,他都拥有了,但凡努力可以得到的,他也拥有了,所以纪轻阳似乎没有尝到过失败——即使有,因为并不那么执着想要得到,所以就付之一笑。
可这一次代表省里演讲,他准备了一个月,经过了校内公开的层层选拔,现在,因为成绩的原因,就这么被蛮横地夺走了。
纪轻阳第一次直面了强权的意义,不问理由,不问过程,直接夺取结果。
原本,纪轻阳以为所有事情都是可以得到公平的解决,但实际上并不是,他控制不了任何人的想法——这个时候纪轻阳才有些后怕,惴惴不安地想着也许是因为裴远接他回家,他才受到了校方的打压?如果自己公开表示喜欢裴远呢?那一定会影响到裴远的前程吧。纷纷扰扰的情绪困扰着一直以来简单的生活的纪轻阳,直到学校保安把他轰出了操场,他还是情绪低沉,没想明白。
裴远已经在纪轻阳的学校门外等了半个小时,从门庭若市等到了门可罗雀,忍不住发了条消息给肖潇,“纪轻阳没上晚自习?”
“成绩下滑,今天被老班喊去教育了,放学让我们先走,自己去操场跑步去了,看着心情不太好。”
·裴远没有走,盘腿坐在校门口灯下,旁若无人地刷手机。
纪轻阳背着书包,远远地看到了裴远,他很瘦,轮廓五官分明,校服穿着身上就像是空荡荡地搭在竹竿上,又因为懒洋洋的,所以看上去很古怪,又与世不争又桀骜不驯,总归是只要自己开心,不按常理出出牌。
纪轻阳的眼神像两粒火星子,烫到了裴远的背影,他瞬间循着目光看过去,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只呆头鹅。于是裴远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土,走到纪轻阳跟前,伸出手,“书包给我吧。”
“不用,我自己背着就行。”
“那回家吧。”裴远也不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帮纪轻阳拉起了衣服拉链,“天还挺凉,别感冒了。”
纪轻阳哦了一声,乖乖跟着裴远上车。一直开到快到小区门口,裴远踩了一脚刹车,在路边打着双闪停下,问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代表优秀学生去省里演讲的名额被撸掉了。”
“为什么?”
“因为我成绩下滑了。”
裴远呸了一声,“瞎说,成绩好坏跟这件事就没关系,今天你班主任还找你聊了什么?”
“就,没什么。”
“我不信。”裴远转过脸来,注视纪轻阳良久,“我不喜欢你对我藏心事。”
纪轻阳一时间怔住了,在他没有想明白的时候,有些事就这么自然地发生了,按照他的对感情的流程理解,应该是他和裴远确认对方的心意,然后才能敞开心扉,可是他和裴远之间似乎跳过了这个环节,到底是因为彼此默契太足,还是自己自作多情?
“老班说,你每天来接我,车停在学校这边太张扬了,让你不要来了。”纪轻阳低声道。
裴远伸手关掉了车里的音乐,他的声音低沉,像是暗夜中泊泊涌出的泉水,“那……你怎么想?”
纪轻阳怕他误会了,忙忙解释着,“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是你以后要出道,我怕给你造成坏影响。”
“所以呢?让我以后都别去?”裴远冷冷地道。
“不是,我是想你把车挺远一点,我们学校往前走五六分钟的地方有一排餐厅的,你把车停在那路边,那边人也多,灯也亮,我也放心一些。”
裴远忍不住笑了,他戳了纪轻阳一指头,“憨包,好,以后我在那边等你。”
“嗯。”
裴远偷眼看着纪轻阳,他的心情还是很低沉,心里暗暗想着也许是有哪些不怀好意的人,捕风捉影地说了些自己和纪轻阳之间的谣言,这才导致纪轻阳被换下了,但是这话裴远却无法说出口,因为他怕吓跑了纪轻阳。
“其实,我就是生气,既然学校制定了规则,为什么不按照规则公正地做事情呢?”纪轻阳的眼睛似乎在冒火,他非常生气地抱怨着,越抱怨就越委屈,说到最后情绪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裴远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他诉说,见他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就冲纪轻阳伸出了手,示意抱一抱,纪轻阳也不客气,一回身就抱住了裴远,还在他耳边絮叨着:“学校怎么不把评分标准拿出来,看我是哪一条没做到……”
裴远一手拍着纪轻阳的背,一手梳着他的头发,低声说:“我知道你只是闹脾气,这件事你要是告诉季叔叔,让季叔叔替你去据理力争也不是没有机会,但是我看你也没有这个想法,说明你在意的不是能不能去演讲,而是学校不守规则,你大概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改变的,因为握有权利的人就是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改变规则,我们要好好的长大,做一个可以抗衡规则的人。”
裴远说得每一个字,都说在了纪轻阳的心坎上,他忽然对裴远有了新的认识,裴远并不是随波逐流浮于表面的人,而是藏起了许多心事,通透清醒的人,许多事他不是不懂,而是不说。这一刻,纪轻阳愈发喜欢起裴远来,他挨着裴远的脸颊,感觉自己的脸针刺一般的发烫起来。
“好啦,要是还不高兴,今天就给自己放假,不刷题了。”
“那哪行啊——”
裴远和纪轻阳分开,他扳住纪轻阳的肩膀,定定地盯着他,沉沉地叮嘱着,“心情不好的时候,强行去做事,只是浪费自己的时间,不如做一些放松的事情,整理好自己,再重新出发。”
“嚯,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啊,我经常心情不好,所以就总结了一套规律。”
纪轻阳望着裴远近在咫尺的脸,那一张脸上虽然有无尽的好,但艳红的唇是最好的,纪轻阳望着望着,不禁挨了过去,直到和裴远的唇马上要贴在一处时,他停下了,他焦渴地抿了抿唇,咽了口口水,胆怯地把头从裴远脸边一划而过,靠在了他的颈子处,那难以明说的暗昧之情也如潮水一般退去了,隐藏在车里沉沉的灯光下,明明暗暗,闪烁不定。
“所以,你为什么心情不好?”终于,纪轻阳和裴远分开了,他靠在车窗边,凝视着他。
“很多事了,以后慢慢告诉你。”裴远发动了车子,向纪轻阳家驶去,不知道为何,纪轻阳觉得自己似乎是被裴远那短短几句话治愈了,他不再紧张,不再急迫,反而心思安静了许多,纷扰着的思绪在一瞬间有了重量,下沉了。
……
“林总,要停进去吗?”尚青云看着裴远的车停进院子里后,往后座问了一句。
“你先回吧。”林漾拎着包下了车,夜风微凉,她裹紧了身上的披肩,在小区的长椅上坐下。
方才进小区时,在掠过的一瞬间,她看到了车里相拥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儿子纪轻阳,一个是如影随形的裴远。
林漾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的手颤抖着,脑子一片空白。林漾自认这辈子遇到的大风大浪已经足够多了,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失态,但当下却依旧流泪了,她忍不住自责起来,如果自己有多一点的时光分给孩子,多引导下他,他会不会就不走上这条路了?他才16岁,居然做出这样的行为。
林漾捂着脸,在深夜安静的小区里,无声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