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吠月①故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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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个普通学生，毕业后在一所临海中学教授素描课。
可这世界在她的眼中，只是黑白。自然了，这或许就是所谓色盲。但她的情况与这不同。
她眼中的人们倒更像是简笔素描。每一次动作，都有无数密集的深浅线条，紧随着展现出或明或暗的光影。线条的疏落与密集、纤细或沉重、精巧或豪放……这于她，实在司空见惯。
所以，当她看到梵高的素描拓本时，才会那么震惊。原来，有人能看到我看到的一切。那样精巧的人体线条、精细而准确的结构……于是她选择了学习素描。
说实在的，她最初是想直接学解剖，但是，当外科医生的父亲严词拒绝了此事，并带她去听了一位素有盛名的军医先生的讲座。
之后，她便不再说什么学医的事，而是专心学起书法给画之类的了。
——她确定，自己是只能看到一部分人具备的颜色。
比如这位军医和他的女儿（在休息室里等着父亲结束讲座，骄傲又矜持的大家小姐），画塾里一周不见得来一回的大家少爷，自家早已出嫁多年、婚姻美满的长姐，还有学校里讲英文的年轻老师……
——当然，有时候，匆匆掠过的路人竟也有着色彩。
比如这天。她刚回老家仙台度了周未，早起就要搭了电车回横须贺。那是有着碧色眼瞳的青年，粉色短发并没有给那张脸带来血色，反更显苍白。他正对着橱窗辩解着什么。
她急着赶电车，只听见只言片语：“收信人不清楚怎么寄”、“确实想不起来”、“这很重要”……
粉发青年是要给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寄信。他可真任性啊，要给一个不知道名字、不清楚性格、不知道他的高矮胖瘦穿着喜好的人，写下一封请求见面的信，哪怕，这信会无疾而终。
——这不对。黑裙美人望着窗外的那抹暖色，秀气的柳眉，深深地拢住了。
她觉得这世界很虚假，可记忆又没出过任何差错。这时时有感的违和，真的，只是病吗……
但北川明日奈仍是照例在东京站下车了。她打算顺道往书店看看，再回横须贺的学校去。
沉静的，安宁的，也是破旧的。依旧没什么出色的著作。依旧是令人失望的结果。明日奈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书店流连不舍，最后也只挑了几本新出的画册。
熟悉的违和感在心底翻涌：她总觉得，这里不该是这样；可也觉得，这里原就是这样。
彻头彻尾的矛盾。
又一个具备色彩的存在。张扬热烈的金红，很能招人喜欢。
排在前面结账的少年一头红发，正笑嘻嘻地和旁边的同学说着什么，轻松逗得对方捧腹大笑。可少年的笑，却并不像笑。嘴角翘起的弧度、配合言语的手势，都像是精心设计好的。那像是一副几近完美的笑容面具，犹如随风落下的片羽，毫无实感的轻浮。
离开书店时，她也没想到，不久后就在报纸上看到了那少年自杀的消息。
他的遗书，也被记者作猎奇的手段刊载：“……我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活着……彼此欺骗却又彼此信任，抱歉……”
报纸摊在桌上，被过路的英文老师注意到了：“……你也看到了，北川小姐？”
“……嗯，你怎么看，新原君？”她微微皱了下眉。不知怎的，那种违和感在这时格外强烈。
新原龙之介，也是她看得到色彩的存在。只是寻常的英文教师，讲课也是照本宣科毫无创造。
“我怎么看……”蓝发的和服青年歪下头，“有一瞬间的惊讶吧。之后也没什么感想了。
“毕竟这孩子作出这样的选择，也考虑了很久吧。但他既然下定了决心，我们也无权质疑。”
——“新原老师！”——“新原老师！”
——窗外传出学生们的叫喊。青年匆忙告辞了。站在窗边，北川明日奈望着新原龙之介赶到草场，微笑着被孩子们簇拥，陪他们打打闹闹。
那样柔和的笑，不论谁看，都觉得这是个温和的人吧。
——可她却感到违和，觉得笑容空茫，觉得对方失去了真正的灵魂。
灵魂……吗？
“北川老师！这里有一封给您的电报！”传达室的工作人员带着一沓书稿，在门前停下。
——是良奈姐姐的消息。她的侄子，佑一郎，就要满周岁了。
佑一郎很可爱。北川良奈笑吟吟地看着童心未泯的妹妹逗弄自家儿子：“直人说，等他下班了，我们就带小佑一起去下馆子，好好庆祝一下。——怎么了，阿鱼？不开心吗？”
“我没有不开心，内桑。”北川明日奈垂着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这一切很虚假。”
——有个声音久久地存在心底，微弱却坚定地说着：不是这样的。
“是这样吗。”北川良奈坐在妹妹旁边，轻轻逗着佑一郎：“……你没有感觉错哦。”
那双金瞳里闪着晦暗的光：“……我也很高兴呢，阿鱼这样希望着，要我得到一个美满的生活。
“你知道吗，北川明日奈。时空中存在着无数个世界，这便是其中一个。”侵蚀者北川良奈微笑着开口，“不论你是否选择成为酒崎鲸书，你所创造的一切作品，对未来也没什么影响。”
“你的作品，在你活着的时候就成为众矢之的，死后也遭到了封杀，不留下任何痕迹。”
“你难道真的相信司书说的吗？醒醒吧，现世根本就毫无痕迹。谁会记得酒崎鲸书呢？”
“可是，无数世界的北川良奈却选择了文学，成为传说，升为英灵。你在阻碍她的路。”
北川明日奈的红眸骤然紧缩。源源不断的记忆碎片疯狂闪烁，令她头疼欲裂，面色惨白赛雪。
“——该死的家伙，你的话，也太多了吧！”
北川明日奈，不，酒崎鲸书，已经恢复了原本在图书馆里的模样，石榴石般的红眸戾气十足，一刀扎进侵蚀者的心脏。如丝如缕的黑雾从伤口处逸散，暗金双瞳的“北川鹤非”却还在笑：“你生气了？我说的，难道有什么错吗？难道，不是你耽误了北川鹤非的路？真是傲慢啊……”
“她”没能说完。空洞从心脏溢散，蔓延至全身，最终灰飞烟灭。
酒崎鲸书只是望着这一幕。她一眨不眨地望着那捧灰烬，握着刀的左手微微颤抖。
花开两头。
芥川龙之介皱着眉头睁开眼，这才意识到什么：“……原来是梦。”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林外的浓雾中，浮现一道影影绰绰的窈窕。黑发黑裙的女子右手夹着烟，偏头，勾唇，笑得漫不经心：“……啊呀，醒得这么早吗，芥川？”
“我倒是很乐意再睡个回笼觉，”芥川龙之介的呆毛一晃，“不过，眼下好像有麻烦了。”
酒崎鲸书叹了口气：“司书小姑娘说，你们一进来就都中了幻术。所幸《海妖》让我成功突破了外围的幻术防御，这才过来找着你们。——我用《海妖》把这几个家伙叫醒。”
“……成功？”芥川龙之介召出火焰烧了藤蔓捆索，眸光扫到她掩在斗篷下的右臂。
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黑裙美人淡笑：“小伤而已，——反正我的惯用手是左手。”
话毕，酒崎鲸书合掌低喃（为着牵动伤口皱了下眉）：“虚幻与真实的之间，让真灵回归——[海妖]！”
大范围幻术施展，两相对峙间也互相消耗。酒崎鲸书咬着唇，脸色稍有些发白。以她为中心，白色光弧慢慢扩散开来，余下的潜书者揉揉眼睛，表情有些迷茫：“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们刚才做梦了吗？”女医随口问道，“司书说你们一进来就中幻术晕了过去，虽然也投放了炼金术力量帮助突破幻景，也不知道谁收到了。”
——“我收到了。”芥川点头。
“原来如此。”酒崎鲸书叹气，又点根烟，“出师不利啊这回，以往潜书也没这样啊……”
——所以，本次潜书队是无赖派×4(中原中也编外)＋新思潮×3。没错，直木三十五忙着观赏司书的试卷，为凑六人队，是谷崎润一郎和芥川龙之介一起的，现在又追加了酒崎鲸书。
而后，七人选择一块儿跟着中原中也走。
——身为在场唯一的诗人，真是辛苦你了呢中原君～
“……毕竟朔君也是诗人啊，”谷崎润一郎笑眯眯开口，“诗人的思路总有相通之处嘛。”
——你直接说诗人灵感高也没问题吧！这难道是小说家套路九曲回环的理由吗？
中原-诗人-据说纤细且敏感-豪放不羁爱酗酒-中也：“……你们，难道是来郊游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吠月①故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