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盛开的樱花树下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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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夜色离开，山贼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想起了过去的生活。
【过路山林的旅人慌忙奔逃，最终因惊恐被绊倒，被山贼一力鲨死，取走了所有的财物。】
【喷，真是个穷鬼，什么值钱东西都没有。”山贼嫌弃着先前的收铁，便吃着东西离开了。】
【凡是过路这山林的人，都不可能逃出男人的手掌心。他肆意妄为，无拘无束。】
【就算他如此强大，也依旧有着毫无理由的恐惧。不知何故，他害怕着漫山遍野的樱花林。】
山贼拐进小巷。望着尽头的朦胧灯火，他的眼前浮现了一张美丽的面容。
【就在那天，山贼遇见了一个绝色美人，并对她一见钟情。他决定，满足女人的一切要求。】
【那，是这个无拘无束的男入第一次拥有的，与他人的羁绊。山贼对这份羁绊格外珍惜。】
【女人想要去城里生活，他便带她入城；女人想要搜集头颅，他便为她在城内徘徊寻找。】
和服青年拉开门。跪坐在桌旁的女人扭过头来，微笑着：“欢迎回来。”
山贼随意地在女人手边坐下，看着满屋的森冷头颅。不知何故，他突然感到一阵厌倦。
“……我说，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男人闭眼沉默了一会儿，睁开眼，问道。
正梳着死人乌发的女人闻言，转过身来：“[持续多久]是什么意思？你说的话可真奇怪。”
“每天都斩下新的头颇，而后整天摆弄这些。我不懂，这有什么意义。”男人望着庭院。
女人为死人头梳好了新的发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道：“那你亲自试试不就行了?
男人沉默良久，再度环视着满屋的头颅。“我已经……受不了了。”
闻言，女人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嫌恶，口气仍讶异：“怎么，是谁让你起了胆怯之心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我不是胆小，才不是这样的！”山贼反驳一句，眼前却莫名浮现那拦住砍刀的女人。
女人把新整好的头颅放到高架上，转身走向男人：“不是胆小，又是什么。”
“我讨厌的，是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日子。”山贼站起身来。
女人走到他旁边停下，一起望着夜色。她用着有些埋怨的口气：“……你总是这样，说这些奇怪的话。只要活着，什么事都没有尽头。——每天都要进食，每天都要睡觉，——这些，不都没有尽头吗？”
“这些，跟摆弄人头不一样。”山贼的手，慢慢握紧了。他心里像是明白，可嘴上却说不明白。
女人嗔道：“你好无情。”眼波流转，像是在为他考虑，“那你也不想呆在这里了，回山上吗？”
男人点点头，相当简捷地回答：“回山上。”——他盘算好了。
“……当然，我也跟你一起。”女人语气轻快地赞同，“我们两个人一起归山，这样一来……”
不知怎的，山贼的眼瞳中闪过一幕幕幻景。他……亲手杀了她？
“不行……不能回去。”他突然道。
高瘦的和服男人再度闭上了眼。而一旁静立的女人，缓缓勾起了唇角。
“我要待在这里。”男人猛然转身，单膝跪地，握住女人的手，“我会一直呆在这里，所以，你一定不要从我身边离开。不要再让我……只身一人……”不知何时，男人已经泪流满面。
“当然，”女人俯身，红唇轻轻贴着他的耳朵，“我哪儿都不去。”
在男人看不见的位置，那张美丽的脸上，带着冷笑。
屋檐上，织田作之助的思绪悄然远去。
回忆中的那家酒吧，挂着红白两色的怪盗招牌——[Lupin]。
褐发红眸的长发青年匆匆踏过吱吱呀呀的窄窄楼梯，在吧台旁的空位坐下。已经有两个人坐在旁边了。
左侧的青年顶着头乱翘的深蓝短发，一身炫酷的皮夹克，又戴着橘色镜片的奇诡墨镜；另一个红发少年眨着一双水润润的金瞳，不禁让人怀疑他是否成年。两人面前都摆着酒杯，明显喝了不少，里面的冰球也不见踪影——可见青年来得太晚。两个人正在吵架。
——“芥川大老师才是最最厉害的！”
——“胡说八道!酒崎老师才是我辈楷模！”
——“混蛋安吾！你太过分了！现在就绝交吧！”
——“绝交就绝交！反正你写的都是垃圾！”
——“你!你写的也是一样！织田作写的也是！”红发少年怒气冲冲，眼光一扫，猛然调转矛头，转到长发青年身上。
长发青年脸上也带了微醺的神色，闻言扬起下巴，摇着脑袋回应：“……咱写的，可能确实也不咋地；可咱的读者啊，就是觉得咱写的有趣儿！就算是太宰你，也不能否认！”
“织田作你不知道吧，刚才太宰还被招待拦下，说他未成年，不能喝酒！”蓝发青年扶了下墨镜，幸灾乐祸道。
“算啦算啦，我们还是快点碰杯吧！织田作！安吾！”红发少年猛然起身，高举酒杯转移话题。
“来，为了庆祝，我们的文学座谈会顺利进行！干杯!”
眼看这两人又要交流他的丢人事迹，太宰治忙控诉道：“说是顺利召开，织田作，你还迟到了整两个小时！”
大阪美人当即狡辩：“虽说咱确实来得晚了，可咱到的时候，你们俩都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所以咱谁也别说谁，就算扯平了！”一双桃花眸里，仍带着笑意和醉意。
墨蓝短发的酷哥“嘭”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嗤笑一声：“就你会找理由。”话里却没有责备的语气。
“所以说啊，志贺直哉那个老狐狸……”太宰治喝了口酒，继续痛批，“根本就不是好人！”
“志贺老师的坏话，就说到这里吧；”大阪美人出言劝道，“也不知道有谁会听见一耳朵。”
红发少年随即瞪大眼睛：“——我可还没说够呢！”
［总之该作家就不是什么好鸟。——太宰治《如是我闻》］
“想说就说吧；说人坏话可是堕落的开始。”戴墨镜的酷哥却对此毫不介意。
不知道戳中了什么，红发少年头顶的呆毛猛然一晃，欢呼道：“出现了！安吾的《堕落论》！”
“……你又这么说。你明明不讨厌志贺老师。”长发青年一噎，语气无奈。
墨镜青年点头承认：“是啊，我对志贺这个人没什么想法，不过太幸要说他坏话，我也不会拦。因为很有趣。”在太幸的应和声与酒精的作用下，青年的语气也轻快起来：“……毕竟，清正廉洁之人是无趣的，唯有堕落才有更精彩的人生。”
大阪美人叹道：“所谓人性，不外如是。”
“……安吾想要描写堕落的人类，他很憧憬那一类人，并全力维持自己的美学意识。”长发的大阪美人眼睫低垂，像是在自言自语，“《盛开的樱花树下》就是这样。可现在的安吾……”
——记忆中的把酒言欢渐渐远去。他和太宰的猝然离去，成了安吾难解的心结。
酒崎鲸书偏头，浅笑道：“多么令人感动啊，织田君——失忆的坂口君这么用心地守护羁绊，而他的挚友和崇拜的老师一起潜书救他。天哪，这么一说，我都有点羡慕坂口君了。”
——她敢打赌，那帮怕麻烦的，没一个想潜她的书。
大阪美人不禁失笑：“酒崎老师……”红瞳中的怅然转为坚定，“所以，咱一定要接他回馆！”
——感谢图书馆，挽救了无数的过往悲剧。余裕派，尾崎一门，自然主义，新思潮，无赖派……
“织田君，我姑且问一句，”酒崎鲸书若有所思，“你觉得现在的坂口君，还能回山吗？”
——啊这。织田作之助的表情骤然沉郁：“……他不会这么做的。”
黑发红眸的美入仰头，看着夜空：“啊呀啊呀，怎么说来着？月黑风高夜，潜书救人时。”
长发的大阪青年沉默了一下：“酒崎老师，您是想……？”
山贼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他再度感到了一种不可磨灭的疏离。
他不属于这里。可要他回山……和服青年打了个哆嗦。
回去看看吧，只要她还在那里，那样，他就能平静下来了吧。山贼匆匆往自家的小巷里走，巷口出现的的两个人影却让他瞳孔骤缩——
美丽的和服女人形容狼狈，身上紧紧绑着数道麻绳，嘴里也“呜呜”地被堵上，说不出话。
“早上好啊这位先生，幕府指令恶鬼退散——哎呀不对说错了，总之这家夫人得跟咱走一趟！”旁边，武士打扮的红眸青年束着浅褐长发，一口爽朗的大阪腔，却让他不禁想哭。
和服青年默了一默，嗓音发涩：“她……做了什么？”明明，他根本没见过他……
“哎呀先生，您不知道吗？这个女人可是个大坏蛋，”武士神情讶异，“她在房里摆着那么多人头，据上边儿说，可是个相当厉害的诅咒哪。所以神宫上请天听，派了咱把她缉拿归案。——咱中午找官府报备了，下午就和人一块儿送她过铃鹿岭，往平安京去！——可别信她的话呀！”
过铃鹿岭……吗。和服青年沉默了一下：“我明白了。多谢武士大人的提醒。”
“啊呀，可别跟咱客气，”武士的口气相当爽快，“咱可都是良民哪，哪儿知道那帮坏蛋想啥？”
无名氏-典型坏蛋-山贼：“……可不是嘛。这可真讨厌哪，还是快把她带走吧。”
织田作之助又笑眯眯地寒暄几句，心里放声大笑，不能感谢酒崎老师的《海妖》太多。
——再次重申：《海妖》不仅能凭物改变形貌，还能顺带消除附加者身上的违和感。是故酒崎鲸书给出“假扮幕府武士号称官府绑人”的名头，再随口说出“路过铃鹿岭”，绝对能令此刻被侵蚀者蛊惑、不想失去女人的失忆态安吾选择在樱花树下伏击——顺势结束《盛开的樱花树下》。
而织田作之助确定这个方案可行性极高之后，身为作家对小说素材的敏感，也让他对出演这场戏充满期待。
——如今看来，就算是写过推理小说的安吾，也看不出半分毛病哪。
福发武士拽着绑紧女人的麻绳一端，远去了。
和服青年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头猛然一阵钝痛。他不能失去……她，吗?
他猛然捂住了额头。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像是有两个模糊身影被黑雾传蚀，化为散落的樱花。
那双眸子里，原本回映着褐发武士的模糊身影，可幽蓝火焰一闪而过，变成女人的脸。
“我不能失去……”他只是垂着头，自言自语，“我不能再……失去了。”
扶着墙，男人跟跄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盛开的樱花树下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