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朵云知道》渭北春天树

3、第 3 章

　　三中有个开学考，只考语数英。语文英语还好，都是沈乔南的强项，可她偏科十分严重，数学常年才及格线徘徊，若不是当初运气好了点数学考的好了些加上语、英填上了数学的漏洞，三中怕是与她失之交臂。

　　语数英三门课满分都是120，第一节就是语文课，试卷都是按照成绩发卷的，沈乔南第一个上去领试卷，“考得不错，作文和阅读理解扣了点分，继续加油。”

　　老王，也就是王鸣，班级里私底下都这么叫他，鼓励地看着她，好好夸奖了一份。

　　“哇哦，你语文成绩这么厉害啊，108分呐。”孟如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等到自己上去的时候又苦哈着脸回来了。

　　结果刚一下课，数学课代表就过来说数学老师叫她去一趟办公室。沈乔南叹了一口气，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揉了揉自己的脸。

　　数学老师叫傅和，人送外号傅总，是个瘦小但是有时候气场两米八的男人，喜欢给学生出一些思考题，总是带着一抹“睿智”的笑容看他们苦苦思索，是不是还会来几句冷笑话。

　　“看看你这个试卷。”语气平静。沈乔南心里虽没个底，但是这么多届数学老师过来，该做出什么表情她是一清二楚。

　　“运气不错，刚刚好多及格线一分。”傅总手里抱着水杯，喝了一口。沈乔南拿着卷子微微低着头，等待着来自数学老师的教诲。

　　“我知道你的语文、英语成绩不错，数学好好学肯定会上去的。”

　　“嗯，我会努力的。”沈乔南从外表上看起来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尤其是故意装乖的时候能把什么人都混过去，傅总再说了几句就让她回去上课了。

　　沈乔南关上办公室大门的时候还隐约听见来自数学老师的喟叹，这年头的孩子，偏科都偏去大西洋了。

　　天气炎热，吃完午饭学生都一溜烟跑去超市，里面人满为患。沈乔南站在外面等着还在结账的孟如。

　　“欸，你看，许星月，又在那里买水呢！”

　　“估计又是送给盛西洲的吧。可是我刚刚看到操场上好像没有盛西洲啊？”听到这个名字，沈乔南身体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估计走了吧，神女有意，襄王无梦啊。”后面两个女生低声交谈着，可是声音就这样毫无保留地钻进了沈乔南的耳朵里。

　　“喂，喂！沈乔南——”孟如伸着头举起手在她眼前晃着，“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手指被冰矿泉水的瓶壁冰得有些疼痛，沈乔南装作若无其事地换了一只手拿着：“没什么，困了，我们快点回去午睡吧。”

　　孟如大大咧咧的，也没什么在意，两人手挽着手走回教室。

　　操场上有零星几个男生大汗淋漓的，手里拿着瓶水抱着篮球。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像是在跳跃，有着玻璃的质感。沈乔南偷偷地瞄着篮球场，心里总怀着一丝侥幸，尽管听到了也许他不在那里。

　　“乔南，快点呀，跟上跟上！”孟如发现身边这个人越走越慢，忍不住催促。

　　沈乔南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篮球场那边收回来，三中连着淮中，范围是很大的，但是也能遇见一个人吧。夏季的风是燥热的，可她却隐约觉得风力混着一股淡淡的青柠味。

　　在很多个午后与傍晚，在盛夏略带凉意的晚风中，在秋季热烈盛大的晚霞中，隔着几株银杏树，沈乔南一次一次地向那个地方投去视线，甚至成为一种习惯。

　　不管看不看得到，每看一次，她的灵魂都会为之欣喜。

　　三中在每个学期开始的时候都会举行一个开学典礼。红红的桌布上放着一位位不认识的领导的姓名立牌，不管是男的女的都是一脸严肃，底下的学生久久静不下来，各班的班主任都在管理班级纪律。

　　沈乔南和孟如前后坐在一起，大厅里的空调刚开出来不怎么凉快，两人互相扇着风，班主任看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台上的领导又臭又长的说了一长串，室内渐渐凉了下来，困意又上了头。沈乔南看着坐在前面的孟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正向嘲笑一番，还没开口自己就打了个哈欠，眼睛里都溢出了泪水。

　　那如何让一个睡意昏沉的人瞬间清醒呢？

　　“接下来有请高一一班的学生代表盛西洲为大家演讲。”

　　灯光之下，少年身披浮华，带着一身光影走上台。像是在沸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底下昏昏欲睡的学生瞬间清醒了起来。少年身姿挺拔，如风中翠竹，眼神仿佛盛着整个星河，明媚似阳光，就单是站在那里，就是最好的样子，叫我不敢忘，从此喜欢了好多年。

　　很多年后，沈乔南这样对孟如说，眼里有悲伤却又欣喜。

　　“啧，这盛西洲一出来叫那些女生一个个都着了魔似的。”孟如转过头一幅怒其不争的样子故作老陈的摇摇头，“诶，乔南，你是不是还热啊，怎么脸那么红，别中暑了。”

　　沈乔南身体好得很可还是点点头：“嗯，我有点不舒服，我出去透透气。”语气实诚，没有一点心虚，“如果老师看到了你帮我说一声。”

　　“没问题。”

　　沈乔南弯着腰，朝着盛西洲离开的那道门赶去，后面还有一些坐不住的同学在摸鱼，人稍有些挤，“让一下，让一下，谢谢。”拨开人群，她朝着那个背影赶去。

　　男生步子大，一个不错神，视线里就没有那个人。闷热，潮湿，寂静。额角的发黏乎乎的，楼梯里的光比较暗，沈乔南顺着墙壁蹲在地上，脑海里空荡荡的，一片空白，双手环着膝盖，头埋在里面，那是最让人有安全感的姿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慢的站起来，双腿有些酸软还带着麻意，她扶着扶手，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走去，一抬头却撞进一双眼眸中，沉沉的，盛满了暮色。

　　盛西洲一只手摆在栏杆上，背靠着，一只手夹着烟，在昏暗的环境下，那点猩红显得格外明显，就那一点点亮光也足以让沈乔南认出她。

　　似有似无的烟味，她在和他对视，“咳咳咳。”沈乔南有点闻不得烟味。

　　那点光消失了，沈乔南回过神来，走上了台阶，才发现他手里拿着刚刚熄灭的烟头，他撩着眼皮看着她，目光有如实质，“盛......”张着嘴想叫人，可是又有些奇怪，嘴巴几度开合，还是没叫出口。

　　盛西洲将烟头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身上的烟味散了不少，迈开长腿走了几步，看见眼前这个女孩子还是呆呆的，几个字这么久时间都说不出来，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盛西洲偏开头，顶了顶嘴里的嫩肉，正打算走了。

　　“哥哥。”沈乔南看着他要离开，脱口而出。目光亮晶晶的，带着一种期盼，灼热。

　　盛西洲愣了一下，回过身，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沈乔南感觉自己的头被轻轻揉了一下，“嗯。”声音低沉温柔，不同于刚刚看到的肆意与漫不经心。

　　就像黑暗中透进来亮光，沈乔南敏锐地觉得盛西洲身上的感觉变了，变得敞亮。男生的手背上浮着青筋，手指骨干修长。

　　“回去吧。”

　　沈乔南晕乎乎地照做了，坐会位子上之后人也恍恍惚惚，台上的领导在说什么根本不在乎。

　　靠近门口的女生捂着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激动地戳戳前面的小伙伴：“快看快看。”

　　“看啥呀？”小伙伴正在领导的尊尊教诲下沉睡，“盛西洲呀！”一下子垂死病中惊坐起。明明是一个昏暗的小角落，这个人却自带光芒一般，不自觉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初中部与高中部一西一东，隔着一个操场和三幢楼，刚好有节体育课，高一的上完便是初一，沈乔南便想着早点去操场，说不定还能看见某个人。

　　“孟如，作业帮我交一下，我先出去了。”

　　“行啊。”孟如还低着头赶课堂作业，“有人请我喝奶茶，我让他们给你也带了一杯。”

　　沈乔南说了声谢谢就急忙忙往外面赶，一个不注意与人撞在了一起，柔软的腹部受到撞击一下子疼得直不起腰来。

　　“抱歉，你怎么样了？”熟悉的嗓音传来时，沈乔南还以为是疼得恍惚听错了，她一手捂着肚子，头上冒着冷汗抬起头来看着盛西洲。

　　“还好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认出了人，盛西洲俯下身子，言语间又多了一份关切。

　　沈乔南眼睛所对之处是他干净利落的下颚线，衣领因为刚刚运动的原因有些松散，露出了莹白的锁骨。

　　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孟如突然窜到两人眼前扶起了沈乔南：“阿乔你咋了？”又打量着看着盛西洲，“西洲哥怎么会在这里啊？”

　　\"先别说那么多了，扶着她回教室坐一坐吧。\"与上一次详见相比，男生的头发短了一截，没有了一些碎发的遮挡，五官更是有棱有角，眼神深邃，眉骨硬朗。

　　蓬勃的少年感都被眉眼间初露锋芒的桀骜不逊压褪了几分，带着隐隐的压迫，让人不自觉信服，更不要说平素里就对他心有畏惧的孟如了。

　　沈乔南被安置在自己的座位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自己的肚子，压住自己狂窜的心跳，正犹豫要不要说话和要说些什么的当口，两杯奶茶就放在了她的面前。

　　沈乔南愣住了。

　　“孟星有点事让我转交，这是他给你们买的奶茶。”

　　沈乔南皮肤皙白，一双眼睛干净透亮，性格又有些温吞，望着你时，像盛着夏夜萤火的闪烁，又像一只棉花糖一样的猫咪向你眨着祖母绿般的眼睛。

　　教室外的天空蓝得像一泓湖水，波平如镜，一只小麻雀在空中飞舞着打着旋。

　　吸管捅破纸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孟如吸了好大一口奶茶，满足地咽下，有帮沈乔南插进了吸管：“喝点奶茶就不痛啦。”

　　沈乔南接过奶茶，小口小口地嘬了起来。

　　盛西洲抬起手看了看时间：“上课时间要到了我先走了，如果还是疼记得去医务室。”

　　“再见。”孟如笑眯了眼，开开心心的送走他。

　　“哥哥再见。”沈乔南抿着唇笑了一下。

　　“再见。”盛西洲走出教室门，男生瘦瘦高高的，无论是气质还是外形都不俗，路过的女生不停的回头。

　　体育课后是数学课，整节课沈乔南都心不在焉的，撑着头，笔在草稿纸上不自觉地写写画画，眼神盯着某个点，会时不时地泛出笑意。

　　数学老师敲了敲沈乔南的桌子，眼镜片泛着光，她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准备计算写在黑板上的题目，可低头一发现，草稿纸上全是盛西洲。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