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关于森野曾在故国的过去【五千字！！】 ...
-
第十七章
等到我完美执行完任务后，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了。
微微感到疲惫的我抬起一只手遮住清晨斜洒的阳光，淡金色的阳光给我僵硬的四肢带来了一丝暖意，缓慢的驱散了夜深时身上凝结的寒露。
深绿色的瞳孔被温暖的光芒照射得有些透明，看起来竟有了些玻璃一般的通透之感，直视着逐渐升起来的阳光，眼眶莫名有了几分热意。
旭日的初升，像极了人生的初始。
每个人刚出生时都是带着这般浅淡的光芒，最后会随着自身的经历变成各种各样的颜色，就像是在一张白纸上用蜡笔随意涂画，执笔者可能是任何人。
然而，最终的最终，所有人都会变成黑色的，是那种暗沉的仿佛发不出光芒的颜色，也是代表着死亡的黑洞的颜色。
在人死后，这个名为死亡的黑洞可是是会把他生前的所有东西都吸进去的，到了最后的最后，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名字。任何可以证明你曾经生存过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我一定也会是这样，因为我从来不是一个如父亲所期待的那般优秀的人。
时至今日，我还清楚地记得，在四岁那年，父亲对我说的话。
那个已经被时光模糊了面貌的男人如此说：“……一定要努力做到被人记住啊。不要像你无能的父亲一样，轻而易举便可以遗忘。”这句话是用令人熟悉到落泪的中文说的。
然后，他用带着茧的大手摸摸我的脑袋，不明所以的我低头拿着甜甜的棒棒糖，只是暗自将这句话记了下来。因为父亲很少不会说无用的话，肯定只是因为此时的我太过愚蠢才听不懂的。
在四岁的我心里，父亲就恍如一座巍峨的大山，他站在前面保护了我，他那仿佛永远也不会倒在的身姿让我对他充满了一种没有由来的盲目信任，我如此坚信着，父亲树立在我面前的防护墙是坚不可摧的。
然而，这种幼稚到了极点且无比自私的信任终究是不堪一击的，只要一点点的外力，就可以使我原本如此幸福而宁静的家庭分崩离析。
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天了，父亲行色匆匆的外出，温柔的母亲轻轻的安抚着我，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我仍然在吃着最喜欢的棒棒糖。
过了一天，母亲难得抱着我睡了一夜，刚刚睡醒揉了揉眼睛的我问母亲父亲去哪儿了。母亲没有说话，有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了我脸上。
不明白母亲为何伤心哭泣的我笨拙的安慰她，却只是引得母亲更加难过。
母亲和我如出一辙的绿眼睛闪着泪光：“……你的父亲不会回来了。”
我完全没有想过那个人死亡的可能：“……父亲抛下我们去哪里玩了吗？”为什么不带上我们一起离开呢？
回应我的是一片压抑的沉默。
“……没有关系的哦，我们一定会再次团聚的。”我说，“……就算是在地狱里重聚也没有关系的。”那时语文不算特别优秀的我尚且不能很好的理解“地狱”一词的意义。
当时的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说对了。
母亲那时的情绪我直到现在才完全理解。
我后来理清了这一切的大概。
当然，是在我流落到日本之后。
当时的种花的那个年代，是战火纷飞的战争年代，为了活下去，我的父亲在年轻时选择了成为黑手党。
他在某个应酬的酒会上，遇到了作为千金大小姐的母亲。两人一见钟情。
我听母亲开玩笑说“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可是很帅气的，不然怎么会让我这个眼高于顶的大小姐看上呢？”，我当时因为好奇翻箱倒柜找出了父亲以前的照片，看着上面长相一般的父亲，我的“可是父亲不好看呀”的童言童语收到了母亲的一声轻笑和父亲的胡茬攻击。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父亲原来曾经救过被小流氓调戏的母亲。
“……是俗套的不行的英雄救美啊。”我说。
母亲听了这话，赏了我一个爆栗。我委屈极了。
母亲宁愿脱离家族也要和父亲在一起，而父亲在娶了母亲之后也越发努力的工作，不过几年就得到了首领的赏识，后来更是在对方意外死后继承了黑手党，成为了新任首领。
他们结婚从十八岁开始一直没有孩子，直到两人都双双步入了三十岁大关，才有了我。
我从小被父母宠着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也根本不知道越来越忙碌的父亲究竟遇到了什么困境。
最多只能查到，父亲所统管的那个黑手党，因为不愿意与西方大国合作做那些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情，那些阴险的外国人就故意设了一个局，让黑手党的人与外国人驻扎于此的军队起冲突，以此来制造杀人的理由。
等父亲接到消息到达现场时，场面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在最后被送往去日本的船只时，母亲带着泪的脸上已经满是绝望，她没有和我一起上船，只是轻声哄我吃下了安眠药，模模糊糊间只能听见几个词。
“……英国人……杀……父亲……母亲……去……一起……你……好好……活……”
就这样，我独自一人昏迷着前往了陌生的国度。
我大概可以理解父亲当初对我说的那一番话的原因，应该是想要我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吧。尽管明白了前因后果，但是“努力做到被人记住”这句话，因为是父亲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令我久久无法忘怀，也做不到释然。
一直以此为目标的我，直到现在也没有做到。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所谓“被人记住”的标准。
但是，我一直想要反驳的是：父亲，你一点也不无能，至少你在你的孩子心中足够勇敢。
我曾经托人漂洋过海来到种花，去我和父母以前居住的府邸寻找他们可能给我留下的东西。那个人给我寄了一封信过来，是在我曾经踩过的地板下面翻出来的。
那封信尽可能详细的以第一人称描述了父亲的一生，笔触是我未曾见过的幽默诙谐，但我却笑不出来。由我判断，上面的字迹应该是父亲的。
我也知道了父亲从来没能宣之于口的矛盾，他最初做这份工作只是为了活下去，后来却也真心喜欢上了做一个黑手党，因为这份工作他才有了给我和母亲提供优渥生活的能力，在黑暗里为手无寸铁的人们做些什么，保护自己爱的城市。
有时候不得不杀死一些人，因此时常疑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他说：“在接到外国人叫我过去的信件时，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还是去了。你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不能辜负组织，更不能遗忘国家。”
最后，他写道：“虽然自己夸自己挺厚颜的，但是我这一生勉强还算是问心无愧。”
……
结尾是：“……希望你可以做你喜欢的工作。”
其实在最初进入孤儿院时，我的心理问题是很严重的。
从走私船的船舱里独自醒来的我惊慌失措，根据母亲说的话，勉强得出了一个我不愿意接受却极有可能是事实的答案。
父亲和母亲一起死了。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
当时的我只会反复的自责，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发觉。但是又清晰的知道，区区小孩子的我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场几乎是注定的悲剧。
只要父亲是黑手党首领，并且不愿意出卖国家的利益，小组织无法抗衡一个武.器先进的国家，那么他就必定会死在外国人的炮火之下。当时人心散乱，根本没有什么组织抗击外来敌人，所以有没有什么可以提供帮助的助力。
我被好心的院长捡了回去，院长告诉我可以把孤儿院当做自己的家。
我绷不住哭了出来，对这个慈祥的人说出了自己的经历，对方出乎意料的懂中文。
他阅尽千帆的说：“……你应该为你的父母感到骄傲，孩子。不要沉溺于过往的伤痛，只要没死，你就必须爬起来继续走。”
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的我被院长的仿佛亲身经历过的语言深深地震撼到了，不禁问：“……无论是多么巨大的伤口，最终都会愈合吗？”
对方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话，颇有感触的说：“……当然。人是一种很顽强的生物，你以前想要为了成为像你父亲那样的人吧？” 其实并不是，只是单纯的崇拜而已。
“现在，唔，你父亲的话……你可以为了成为有担当而勇敢的黑手党首领而努力呀。不要放弃啊，孩子。”
其实当时院长并不知道我的父亲是怎么样的人，只是尽量想让我成为一个“好人”，即使不是传统意义上的。
但是我必须得感谢他，因为他给了我一个无论如何也要达到的理想。不然迷茫的孩童恐怕会在徘徊中走向自我毁灭的反社会人渣吧？开玩笑的。
也许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有一个成为黑手党首领的目标听起来太过奇怪，但在□□合法的日本并不算多么出格。
我还记得有一次别人问我的目标是什么，我说“想要成为合格的黑手党首领”，对方哈哈大笑，说他也是。
不过他只是觉得黑手党很酷罢了，和将此作为人生目标的我不一样。
在学校里的其他同学玩耍时，我已经凭借优秀的成绩在各个大型黑手党处理过各项事物了，甚至有不少首领问我毕业后有没有兴趣来他这里。
这也是我处理港口黑手党事物的时候游刃有余的原因。
我是个足够冷血的人，和我毫不相干的人就算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任何动容。顶多在见到残酷的死法时感慨一句：“真是残忍啊。”
在开过杀人的先河之后，我再也不会因为杀人而恶心呕吐，像是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要威慑所有胆敢挑衅港口黑手党的组织，一个活口都不能有。
我早就黑进过这个组织的信息系统，这种小组织的防火墙不是很坚固。
他们的布防图以及建筑结构什么的早就被我摸透了，一些高层的位置是最高机密，根本没有网络上的存档，是用书面记录的，看来他们还算有些脑子。
杀人是黑手党必须要做的事情，就算有些血腥，我也毫不手软。黑手党本来就是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工作。
手软的人下辈子就请不要再做黑手党这份职业了，因为这种人必定会成为死亡名单中的一员，死了也不会被人记住，还不如去其他岗位上发光发热。
忽然想到什么，我不禁笑了一声：自己这算什么，子承父业？但是如果是父亲的话，应该不会高兴的吧？
敛起笑容，太阳已经全部升起来了，所有的霜露都在日光的照耀下或快或慢的消失融化。
空旷的道路上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一位带着黑色兜帽的少年荒神。
我挑了挑眉，夜间行动？
中原中也看到了我在回忆当中表情变化的全程，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站在原地没动，他抓抓橘发，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透露出尴尬：“……是你啊，森野。好巧。”
我说：“好久不见呀，中也君。”我用了敬称，过段时间他就要加入港.黑了。
中原中也注意到用词，以为是自己打扰到人家了，本想离开，但是想到对方刚才那种压抑至极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原来是一个还挺活泼的孩子，而且，莫名和他家的橘猫有些像呢，尤其是深绿色的眼睛格外神似。
于是，在临走之前，他低下头说：“……虽然不知道对你来说算什么……但是，请务必好好生活下去。你思念的人必然也是这么想的。”
一副惊呆了自己居然说出这种话的样子，好看的蓝眼睛都微微睁大了。
真可爱啊。
“……森……阿竹。”
他又说。匆匆离开了。
总感觉他有点羞愤欲死的崩溃呢。
他离开许久之后，我说：“……嗯。”还真是冲垮大坝的最后一滴水啊，中也。
冰冷的地面不知何时落下了温热的泪水。
真是温暖到不想放开的话语啊，和母亲临走前的话奇妙的重叠在了一起。
在恍惚间回忆起对方仿佛能驱散掉所有阴霾的光芒四射的笑容，我尝试着露出一个相似的表情，却终究只是模仿，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啊。
如果说江户川乱步对于与谢野晶子来说是踏着光前来救赎她的人的话，中原中也果然就是心中无可替代的被我擅自寄予了信仰的神明大人吗？
忽然有点释然了。
……像他说的那样，好好的生活下去。
“……森首领，你还不出来吗？”我说。非要我说出来吗？
远处隐蔽的角落里走出了一个面无表情的人。黑发紫眼，是森鸥外。
“……”他走到我旁边，和我一起借力靠在栏杆上。
微风吹动他鬓边的头发，他忽然说：“……森野君，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成为黑手党？”
我实话实说：“……为了保护我生活的城市，或者说被我选择的地方。”还有散不去的执念。
森鸥外读懂了我的未竟之语，我猜他绝对已经在这里观察了我许久了，不过毕竟事关他最爱的城市的未来，如此慎重也理所当然。
他突然转头对着我，暗紫色的眼睛与我四目相对，我坦坦荡荡的与他对视。
森鸥外说：“……为什么不自己上位呢？为什么要选择一个素不相识的地下黑医呢？”真是致命的问题。
“……明明，你有这个能力的不是吗？”果然。
果然是多疑的森鸥外。
我毫不作伪的说：“……我觉得森首领一定会是个合格的首领，我不过是个半吊子罢了。”
“……我只是觉得可以从您身上学到些什么罢了。”这句话说的很轻，仿佛被风一吹就散了。
然而靠的很近的森鸥外却听的清清楚楚，他定定的看着我，忽的笑了：“……要努力成长哟，森野君。”顿了顿，“我可是，很期待的呢。”你未来的样子。
我笑的好像一点阴霾也没有：“没有问题的哦。”
森鸥外离开了。
我静静的站在原地，目送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成功了。真是一点意外也没有。
我有必须要守护这座城市的理由，像父亲那样，生活在哪里，就保护哪里。
我不够自信，对于森鸥外来说就能够很容易的拉近关系，想必他不会介意当我的“老师”，父亲也是有引路人的。
足够坚定想要做一个黑手党的我，单单在首领一职的合适度以及稳定性上，比起太宰治也毫不逊色了吧。在玩弄人心这方面，我比不上太宰治，但是我对自己够狠。已经将一生都抵在港口黑手党里了呢，不过，这也是变相的为我实现目的提供了助力。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不禁笑了：森鸥外才刚即位，手里的事情堆的像座小山，抽出时间来找我，刚才走那么快，赶着回去处理事物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关于森野曾在故国的过去【五千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