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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骨化形销 ...

  •   到了冬天,这个冬天比往日更寒,更哀,更伤。一病不起的局面,倒也显得正常。来往的人少了,难为蒋泽念叨此事,送了药。

      大夫来过了,撑着金丝眼镜,诊断说是风寒。久而久之,大家也都说是如此,来往人愈少了,尽跑去“黑夜”那,把光独留,是何意……

      几月后,病愈来愈重,强忍气喘胸闷。

      信中写下寥寥几行,落笔而成。

      风寒,都是这样么?

      江婉——阿爹,您患的真的是风寒么……

      是啊,我也很忧心,但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忧心。

      她长大了,可不够完美。我不想她落我后尘。她是女子,做事终归是不大方便的。

      姣好的面容,此刻只填满担忧。

      眉头一皱,心紧了。

      怎么一天天不见好起来,吃了药也没起效用,庸医!

      我想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什么,从何处说起,哑口无言罢。

      自己不由得也开始悲伤起来。

      天未亮,门外传来稀碎的脚步声。

      蒙蒙亮,脚步声远去了。

      正午,我到门口询问,原来是江玑夜的一件宝物丢失了。大张旗鼓,兴师动众,该有多值钱才会这样,连面子都不那么在意了。

      蒋泽不回信,插不开身,公事还是出事?

      不久,倒也挺久。

      江婉显得那么“独立”,可不会一直再呆在我身边了。府里身影也萧条稀疏。

      蒋泽之言,一句句在我面前真实浮现。

      好在,他主动邀约,应还是把我放在心上的,我们还是多年至交罢?

      为了以表谢意,托江婉取酒斟茶,培育礼数,将来定不可教人笑话。

      她定要成为我心中模样,切不可让我失望才是。

      不知是我等约见次数过多,还是怎的。无聊至极的下等人尽传些闲言碎语。江婉万不可与蒋泽,这么轻松订婚。既然身为她的父亲,怎会无一点风声。

      所以,绝不可能会出现如此丑闻。

      若非真,她又为何不敢见我,为何!

      寒了半心房,花落心憔悴。

      合该我不应把所有情感寄予在一个注定要负人望的女子身上。她们想的太多了,太浅了,太无知了。

      事已至此,说多无益。

      我的女儿呐,满承希冀的……

      浊一杯,丽一人,谁是谁?

      伊应当幸福,而不是为了家族利益,在豆蔻之年,嫁给一个快到而立之年的留级读书的蠢才。尽管他如今继承家业,曾是我好友……

      我希望你欢喜的是江婉这个人,而不是门当户对,温婉可人,适合结婚。

      我令仆从唤她来。

      江婉——阿爹,我是真的欢喜他。

      我——你一来就提他。莫非我便比不上他!

      江婉——不是的。(唯唯诺诺)

      我——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江婉——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他,你只了解你自己。(哭腔)

      我不了解,那什么样式的才算了解,心如是说。她的第一个字是我教的,她的第一个眉是我画的,她的第一支舞是跟我跳的。

      反对,到现在又能如何,不可改变既定事簿,板上钉钉。

      族人起初并不在意,见我闹得大些,生怕引得江婉悔了主意,将我锁在屋里。

      呀,江婉,这么快入了族谱。原先,估计我几人叫这称谓。恐后,上等人叫此多了甚。

      一旁的僮仆脸沧桑,眼迷茫,心不知向往何方。

      那个姓蒋的,心急火燎得想娶她进门。

      她还这么年轻,这么年轻……有为之年,未行有为之事。

      蒋,定是死在她前,呵。

      到时,她娘俩孤苦无依,我在哪照拂。

      我什么时候,变得像女子一般多愁善感了。逃离,还是进学时?

      病,全身上下的病,都探求不清,看来我和蒋啊,是同样的命!

      人生无常,喜事定在乙巳月辛酉日。

      几月未见的江婉,推开了门,光影随即打在我脸上,以至于陌生光亮的我,一时分不清虚实。

      脸生的白净,人也明媚,然而我断生不起一分喜悦的念头。

      去祝福,坦白说,心愧疚。不去,心难受。

      如此明丽的她,泪若心降霜,我哪舍得……

      最爱她的人是我,我怎舍得让她难过。

      身形停住,原来——是泪流下,沾湿了我的西服。她什么都没说,这世间臻言不多,她的脸红就胜却无数。

      顷刻,我们抱在一起,哭了出来,竟一时暂不得分离,神在天外。

      去日,我早早到场。一切仪式去繁就简,反而添分雅致。除我外,其皆是相熟的亲朋。

      新人入场——她知晓我不喜人多的地方。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我躲进角落,咳了几声,好在声小,不会打扰。

      见一面,难得如大海盲龟。

      期间,她托人把信予我。信中言她已有身孕,求取几个名做孩子生礼。

      我思索良久,才在信中写道“若为一子,则为易安,女则为南平。若为两子,为长吉,长乐。甚好”

      生有两子,长为长吉,小为长乐。

      蒋,连孩子面都未曾略见,被枪杀于上海。

      时光荏苒,一年已过。我私下找过一位美国医生了解病情,说是“结核性内膜炎”。

      知晓寥若晨星,不治疗时日无多,死期将至。一心求死的我,何怕?

      让我享尽世间美好,毫无遗憾而死!

      虽一生平平,大业未成,小仇不少,但我此刻发自内心地忏悔了,对过去的所有事物。

      白驹过隙,一生了无牵挂,岂非美事一桩?

      夜里,我离开了……去往了不远的山里,给他们的信中写道“我去求寻心药,感念……”

      以防遭遇不测,我雇人以我的字迹定时替我回信。

      对于前些年所遇的陈欣,我说愧疚于心的。惟愿江玑夜能替我给这无辜的女子安乐。

      早知就不带江婉同去饭局,是否还会落得今日下场?

      不知何时,眼闭了,以至于永远未能醒来,带着那个身世秘密长存地底。

      那个读书人,惯常来找我领法币,发现,我气息全尽了。

      我摆在桌上的遗书也被送至蒋家夫人江婉手里。

      惟见“葬在兰园”四字,成了执念。

      葬礼空前盛大,族人掩面而泣,我只觉开心。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骨化形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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