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横滨闯荡江湖》覆琼雪

100、第 100 章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失踪儿童的母亲，第一个失踪的孩子叫并木智也，资料上显示他的母亲只有三十多岁，还是一位年轻的母亲。

　　可现在，洛柒月看着这位面目憔悴，有些杂乱头发中夹杂着不少白发，这个资料上那位年轻漂亮的母亲大相径庭。

　　洛柒月一顿，他注意到并木太太那双伤心麻木的眼睛，有些踌躇，不过想到那些还未有消息的孩子们，他硬着头皮开口。

　　“你好，打扰了并木太太，我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洛柒月，现正协同军警办案，对于你孩子走失前的情况，我有些细节想询问你。”

　　并木太太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那是一双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洛柒月注意到，只有在他提到孩子的时候，她平静无波的眼中才出现波动。

　　“侦探社？”并木太太开口了，她的嗓音干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她讥诮着说，“警察居然已经没用到只能求助侦探了？”

　　洛柒月一愣，并木太太话中对警察的敌意已经毫不掩饰。

　　并木太太看着她，眼中充满了不信任：“警察是没脸见我了吗？让你这个还未成年的侦探来找我？”

　　洛柒月刚想说什么，可并木太太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想询问什么？该说的我早就和警察说了，我说了多少，一遍？两遍？三遍？警察没有找到我的孩子，现在我的孩子回来了，以尸体的形式。我的孩子已经下葬了，我已经不期待你们能找到凶手了，你们能不能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让我想起我那可怜的孩子。”并木太太很是激动，她对警察没能解救她孩子这件事耿耿于怀，也不再信任警方。

　　“警察怎么说的？发现我儿子尸体的时候，法医检查发现我儿子的死亡时间在10到12个小时左右，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发现我儿子尸体12个小时以前，我儿子还活着，他还活着，可是警察没有找到……什么都没找到……”这是一位母亲悲伤的述说。

　　并木太太并没有流泪，可洛柒月觉得她的表情比失声痛哭还要绝望，可能在儿子失踪的时候，在看见儿子尸体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已经流干了。

　　“抱歉。”洛柒月最后只能说出这样苍白的话，“虽然知道你很难过，但并木太太，你真的不想知道带走你孩子的是谁？杀了你孩子的又是谁？”

　　“想知道又怎么样，不想知道又怎么样？我等了快一个月，就等来了一具尸体，警方却连个嫌疑人都没找到。”

　　“我和警察不一样。”洛柒月说，“警察虽然厉害，但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只能从普通人的思路出发排查线索，可能会错过一些确认凶手身份的线索。”

　　“所以，并木太太，我需要你再详细的讲一遍，并木智也离家前后的细节，并木智也是第一个失踪的孩子，他失踪的细节中一定藏有线索。并木太太，能不能抓到害死你孩子的凶手，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并木太太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大概是被他说服了，又或者她确实想找到害死并木智也的凶手，并木太太没有再拒绝他。

　　她将门打开，侧过身子，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洛柒月在并木太太的带领下进入并木家中，并木家是中产家庭，家中的家具看起来都比较新，不是新买的那种新，而是保养的好的那种新。

　　在待客厅坐下，并木太太为他添上水，在他对面坐下。

　　“那天发生的事，我已经回忆过了无数遍，也向警方讲述了无数遍。”并木太太看着前方的眼神没有焦距，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那天是在普通不过的一天，我们一家享用完晚餐后，我在厨房清洗厨具，智也在客厅玩他父亲送给他的飞机模型。”

　　“他很喜欢哪个飞机模型，在吃饭的时候也总想拿出来玩，被他父亲厉声阻止了，他当时很低落，不过他父亲说吃完饭就不阻止他玩，他就又开心了起来。

　　“那个东西就是在智也拿着飞机模型玩的时候打碎的，我只听见了东西摔碎的声音，放下手中的碗出去一看，便看到孩子他爸花费心思淘来的紫砂壶摔碎了，碎片落了满地。那是孩子他爷爷曾经手工制作的唯一一件紫砂壶，对孩子父亲有着特殊的意义，在孩子爷爷去世后，孩子他爸费劲心思将这个紫砂壶再次买了回来，摆放在家中，每天都非常珍惜的为它进行保养，可却被智也打碎了。”

　　“孩子他爸听到声音下来查看，发现是紫砂壶被打碎了，气上心头，一把抓住智也将他按在腿上，一边骂他一边揍他屁股。”

　　“我还记得智也大声的哭叫，大声的喊着：不是他，不是他摔碎的，是紫砂壶自己掉下来的。”

　　“孩子他爸以为他撒谎，更生气了。”

　　说着这些，并木太太眼前似乎又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智也被丈夫压在腿上，脱下裤子被丈夫打屁股，丈夫脸上是充满怒火和伤心的表情，而智也，并木太太想起智也当时的表情，顿了一下。

　　智也大声哭感着，用激动的充满求救的眼神看着她，大声说着，紫砂壶不是他打碎的，他刚刚没有靠近紫砂壶，不是他打碎的。哭喊着，让爸爸妈妈信他。

　　“可是不是他打碎的，还能是谁？孩子他爸可是将紫砂壶放得很仔细，绝不会将它放在桌子边缘。”

　　“丈夫的情绪平静之后，丈夫将智也放开，珍惜地将地下的碎片一片片捡起来，智也就是趁这个时候跑出家门的，他边哭边跑着说：不是我打碎的……”

　　“我当时想，这周围都是生活了十几年的老邻居了，智也从小就在附近玩，他刚刚被父亲打了，正是伤心的时候，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就没有去找他，却没想到，没想到……”一想到孩子跑出去后就成了永别，并木太太越发痛苦。

　　“我应该拦下他的……”她喃喃着说，“我应该拦下他的……”这个想法，从智也失踪后，就一直回荡在她心头。

　　“这不是你的错。”洛柒月叹了口气，为这位绝望的母亲，也为那还未长大便因此夭折的孩童。

　　并木太太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是我的错，我当时没有护着他，他肯定伤心了。”

　　“冒昧问一下，并木太太，你先生，经常打孩子吗？”

　　并木太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没有，我先生很爱智也，但他工作太忙了，很多时候智也都是我在照顾，就是智也有时候太调皮了，我先生拿他没有办法的时候，会教训一下他。”

　　“也就是说会打的是吗？”

　　“……嗯。”并木太太迟疑的回答，“就打过两三次吧。”

　　“好，我知道了。”

　　“请问，这和我儿子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洛柒月摇摇头：“还不确定，相信你已经知道了，儿童连续失踪事件中，所有失踪儿童在失踪前同家人发生了矛盾。”

　　矛盾是一个较好的说法，警方提供的资料上显示，所有失踪儿童在失踪前几乎都被父母语言暴力或受到暴力伤害，虽然并不严重，可以划分到普通的批评惩罚中去，但不可避免的，儿童确实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了伤害。

　　并木太太愣愣的看着他：“是因为这样吗？我儿子是因为这样被选中的吗？”她的表情非常痛苦。

　　“并木太太你冷静点，这只是猜测而已。”

　　并木太太明显没有听进去：“都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的错……”她一直重复着。

　　洛柒月有些苦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时，他的视线落在了客厅各个地方摆放的玩偶上，灵光一闪。

　　“并木太太，智也离开那天玩的飞机模型能给我看一下吗？如果还在，他打碎的紫砂壶也能让我看看吗？”

　　并木太太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可以，我替你拿过来。”

　　很快，并木太太就拿着一架制作精美的飞机模型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装了东西的塑料袋。

　　她苦笑着看着手里的东西：“一看到这两样东西，我们就想到智也那天伤心的跑出门，为此感到非常后悔，但我们也舍不得丢，之前智也死讯传来的时候，我先生当时没控制住，将两样东西扔了，后来又捡了回来。”

　　洛柒月不认为能在这两样东西上找到线索，但本就是为了转移并木太太的注意力，他还是接过了两样东西看了起来。

　　首先是飞机模型，虽然制作精美，但确实是普通的飞机模型，就是那种可以用遥控控制飞行的模型飞机，飞不高，但对小孩来说是非常酷的玩具。

　　“这是他爸爸送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很宝贝，就连他最好的朋友想玩，也不愿意借。”看着熟悉的飞机模型，并木太太露出一丝笑意，眼中却盈满了悲伤，她知道，她的孩子回不来了。

　　放下飞机，洛柒月打开装着紫砂壶碎片的塑料袋，将碎片小心的倒在桌上，紫砂壶碎成了很多片碎片，最小的只有指甲大小。

　　他拿出一块碎片看了看：“是紫泥烧制的紫砂壶啊！”

　　并木太太诧异的看着他：“洛先生还对紫砂壶有所了解？”

　　洛柒月摇摇头：“只是了解过一些皮毛而已，这个紫砂壶碎得真彻底。”

　　一边感叹，他一边动手将紫砂壶拼起来，因为最小的碎片有指甲盖那么大，最大的不过汤勺大小，拼凑起来有点难度。

　　在拼的过程中，洛柒月动了动鼻子，他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但实在是太淡了，以他被强化到无比灵敏的嗅觉，也只嗅到那么一点便消散了，连具体的味道都没闻出来，只能作罢。

　　花费了一番功夫，他终于将整个壶拼好，随后他一愣，看向并木太太：“你确定这个壶所有的碎片都齐了吗？”

　　并木太太虽然不明所以，不过她还是肯定道：“我和我先生检查的很仔细，确定全部都捡起来了。”

　　“这就奇怪了。”洛柒月手指轻碰在拼凑好的紫砂壶身上，那里有一道裂痕，不是因为碎了拼凑出的裂痕，而是直接缺了一块小碎片的裂痕，一个拇指大的不规则的小洞。

　　“并木太太……”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告诉她，最后他叹了口气，这位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有权利知道真相，“智也没有说谎，紫砂壶应该不是他打碎的。”

　　那个不规则小洞像极了弹孔，子弹是不可能，但像弹珠一样的东西呢？

　　“我想问一下，这个紫砂壶之前是放在哪里的？”

　　并木太太呆愣的指了指一个地方，她的视线还放在洛柒月刚刚触摸的地方。

　　洛柒月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走向并木太太所指得方向。

　　这是一个博物架，就放在玄关和客厅之间，正对着的地方开着一扇窗户，可以看到院中树木的树枝以及在铁质护栏外的道路。

　　若是有一个人，站在护栏外，用弹弓对着着博物架的话，如果他技术够好力气够大，是能将紫砂壶打碎的。

　　“并木太太，你还记得当时紫砂壶的碎片都分布在哪里吗？”

　　并木太太并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还放在已经重新塌成碎片的紫砂壶上，过了好一会儿，她干涩的声音响起。

　　“大部分碎在地上，还有小部分落在博物架上，唔………”她低低哭泣了起来，“智也站在旁边，飞机模型也落在地下，我以为，我以为是，是智也在控制飞机的时候，不小心碰碎了，我、我们冤枉了智也，智也、智也他没说谎。”

　　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洛柒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