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千年》追寻繁华

12、故事六

　　那天以后，我和凌天行亲密了不少，老丞相看在眼里，不禁笑道：“怎么，贤侄，这下不抗拒这桩婚事了？”
　　凌天行显然想起那天的情景，想冷脸又不好意思，只能别扭道：“你们当真要在那天请魏进贤那狗贼来？”
　　“没错。”老丞相点头，拦住了要开口拒绝的凌天行，“只要你答应在大喜之日不要生事，事后老夫便就如你所愿！”
　　听对方话里有话，凌天行皱眉道：“您的意思是——”
　　“你懂了吧？”老丞相在对方手心里写了个“朱”后笑道。
　　我：“~~~~~~”

　　和昌帝朱云湖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是个无道昏君，反而相当年轻活泼平易近人呢！这是我在大喜之日敬酒之时见到真人后的感受。
　　“才23岁能不年轻吗？可惜——”凌天行见状，惋惜叹道，神情间对这少年天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看来，刻板印象与世俗偏见真能蒙蔽人的心智！对此我无奈摇头，两人一同走向和昌帝的同时，我还要提防身边的凌天行是否真的安分能够不出幺蛾子，我于是握紧了对方的手！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我的那些心理，凌天行回握我的同时深情的眼神看过来，但却也透着几分伤心，似乎觉得我不该如此轻看他，就算我有“失忆”的理由也不行！
　　“果然是一对璧人，老丞相您真是好福气！”婚礼结束宾客散尽之后，和昌帝朱云湖打量着我和凌天行，对老丞相叶登高笑道。
　　一旁魏进贤凉凉道：“是啊，如果凌公子别像他爹一样继续惹事的话——”
　　“老魏！”朱云湖打断魏进贤道，名为警告实则维护，就因为他看到了凌天行因此差点抑制不住的怒火！
　　我连忙挽住要冲上去与魏进贤拼命的凌天行并对他摇摇头，在我强烈的眼神攻势下，家破人亡的凌天行即使没再做出失态之举仍还是不甘心的，上前道：“皇上，关于我父亲——”
　　“如果朕说，除了凌越，凌家其他人事都可以得到平反，你可愿意？”朱云湖虽是试探性问道，但语气不容置疑。
　　如果是凌天行个人的话，自然毫不犹豫拒绝这个“无理”的条件，可经历这么多事他不能连累整个凌氏家族（虽然也剩不了多少人口，但凌越之子这个头衔，既是光荣也是枷锁）！但要他因此说些违心之言又做不到，于是沉默了许久，道：“皇上要如何处置始作俑者的魏进贤？”
　　尽管多年的了解知道小皇帝不会真对他怎么样，但魏进贤还是看向朱云湖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皇帝，毕竟，凌天行这种大庭广众的质问的确让人下不了台会为了挽回脸面有所交代而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决策！
　　“你觉得朕会亲者痛仇者快，让你们光明会一家独大最终骑到朕的头上吗？”
　　没想到对方如此回应，凌天行不禁一愣。要知道，朱云湖之所以能够即位，他们光明会可是出了不少力——
　　“你们所谓的‘出力’就是捧杀我太子大哥朱云江就为扶植傀儡二哥朱云河，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后‘弃暗投明’抢从龙之功？”朱云湖看出对方的意思于是冷笑道，丝毫不掩饰对光明会的鄙视，还有痛恨！
　　凌天行不禁辩解道：“皇上！前太子明明和先帝一样是服用了红丸再外加纵欲过度——”
　　“未免太巧合了吧？” 朱云湖打断道。要知道，大哥朱云江可是父王亲自抚养长大选定的继承人，你们眼中所痛恨的清浊党阉党其实是太子党来着，要不是你们所支持的朱云河实在不争气激起民怨被朕所杀，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指不定是谁呢！
　　我见状，以前读过的那些野史估计是真的了，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丞相老爹，结果叶登高点头了！
　　真的是这样吗？凌天行迷茫了，回想起听父辈们讲起所谓红丸案是光明会制造背后的“真相”：明明是清浊党为掩饰害死先帝隆庆帝而“污蔑嫁祸”给光明会的——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把东西交出来吧！”朱云湖向他伸手说道。
　　凌天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于是在一旁提醒道：“魏进贤的罪证啊，你如此千辛万苦来到京城，不就是为了面圣呈上证物治魏进贤的罪吗？”
　　“是这样没错！”凌天行观察到朱云湖和魏进贤的一些眼神互动，“可是，就算我乖乖就范，只怕到头来还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与其便宜了魏进贤这狗贼，倒不如——”
　　“你难道想故意吊着皇上和魏进贤不成？”我打断道。
　　凌天行不禁冷笑，我连忙将他拉到一旁以免被朱云湖他们看见惹来麻烦！
　　老丞相不知什么时候也跟来，见状，估计和我一样都猜到凌天行的意图，不禁正色道：“简直胡闹！你当真以为皇上和魏进贤是省油的灯能被你耍的团团转？”
　　“几位商量好了没有？”魏进贤欠揍的声音传来。
　　凌天行白了对方一眼，只能在几人的眼神逼视下无奈将锦囊亲手交给和昌帝朱云湖。
　　朱云湖接过，当面打开取出其中信纸一看，却突然变了脸色！
　　“皇上？”魏进贤见状，有种不详的预感。
　　朱云湖将信纸砸对方脸上，隐隐有怒气积攒到想当面拂袖而去又怕我们几个看出什么借题发挥，于是道：“回宫！”
　　我和老丞相顿时面面相觑，倒是凌天行的表情，让我觉得他可能是猜到什么才会如此表现，于是要入洞房时我终于问了出来：“你可是看过那锦囊？”
　　“没有。”
　　“那你还——”
　　“当今皇上对魏老贼向来非常袒护，能让他大惊失色的，也只有子嗣传承了！”说到这儿，凌天行嘲讽一笑，“如果猜得没错的话，那他朱云湖可真是活该遭到报应！谁让他硬要宠信魏进贤这个让他绝嗣的奸臣而不惜猜忌迫害我爹和秦王的？”
　　“你是秦王朱云海的人？”我从他的话里行间联想到什么，不禁白了脸色！
　　凌天行见状，连忙解释道：“秦王真的是个好人！他是被冤枉的——”
　　我苦笑道：“那又怎么样？当今皇帝要是绝嗣又短命的话，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可不就是——”
　　“萍萍！”凌天行怒而打断，不允许我如此污蔑。
　　虽然作为熙国末代皇帝（询国所修的《熙史》如此定位却没有把振邦帝朱云泽开启的南熙历史算进去）朱云海的评价非但不差后人们还对他惋惜不已，可是——
　　“你走吧！”我心如刀绞，脱下凤冠霞披，手指房门对他如此说道。魏进贤固然可恶，可被光明会彻底洗脑的凌天行和我以及老丞相终究不是一路人！
　　凌天行沉默了许久，道：“对不起！”然后翻出了和我在一起后再也没见他用过的宝刀，开门欲走，结果猝不及防被人打了一巴掌！
　　“爹？”我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愣了。
　　“你还认我这个爹，很好。”老丞相叶登高欣慰一笑，对凌天行倒没那么客气了，“皇上有令，如果不想凌云有事，在魏进贤的处置结果未出来之前，你凌天行最好乖乖当丞相女婿好好呆着，不然——”还呵呵两声。
　　凌天行顿时：“~~~~~~”
　　虽然知道以老丞相的为人不会真做出什么的我：“~~~~~~”

　　果然如叶登高老丞相所说，没几日，关于魏进贤的消息便传出来：和魏进贤对食的朱云湖奶娘尹氏因谋害众多皇嗣以及当今皇后张氏，证据确凿被下令处以极刑；魏进贤撸去一切职位被废庶人幽禁无旨不得放出，大多数跟随其作恶之人统统获罪或死刑或流放——
　　“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皇上还要留着这个祸国殃民的毒瘤？！”凌天行实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治标不治本，只要清浊党这个组织依然存在，接下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魏进贤’崛起，大熙江山依然危险！
　　我和老丞相见状，不禁摇头叹气。
　　这时候宫中来人：“皇上有旨，宣凌天行进宫觐见！”
　　凌天行顿时来了精神！
　　我不禁担忧起来，于是在凌天行临走前趁其不备立马上前没收了他的刀！
　　凌天行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一脸受伤的表情：“萍萍，你——”
　　“说了多少遍，叫我素素！”我故作赌气道，抱紧宝刀回到原本站着的位置低头不看（或是不敢）他。
　　知道我用意的老丞相见状，劝道：“孩子，还给他吧，他不敢的！”
　　“老丞相说的是，不然皇上也不会料事如神到特意让您扣下凌云送到宫中作为人质！”来传旨的内侍也如此说道。
　　凌天行顿时：“！！！！！！”
　　我：“~~~~~~”
　　于是焦急等了一整天，到了半夜，终于盼到凌天行带着凌云安全从皇宫回到丞相府！
　　“怎么样，皇上他有没有为难——”
　　“娘，您让爹一个人静静吧！”小小年纪的凌云打断我道。
　　我这才发现凌天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双目无神的样子，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吩咐下人带他们父子俩回房洗漱休息。
　　老丞相见我没跟他们一起而是留在大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叹道：“有什么不解就问吧！”
　　“那个尹氏，真的是害死皇嗣以及张皇后的罪魁祸首？”我小心翼翼问道。
　　“老夫知道你什么意思，毕竟以尹氏和魏进贤的‘夫妻’身份，是怎么也脱不了关系——”老丞相正色道，“可是老夫也说过，再怎么恨一个人，也要实事求是，不能让对方背不属于他的黑锅！”
　　我不禁道：“知情不报有意包庇的罪名总逃不了吧？尹氏可是他的人啊，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不会提前报备？”
　　“尹氏也不完全算是魏进贤的人。”老丞相别有深意道，拉过我的手在我手心写字。
　　我一看，顿时惊讶道：“您是说秦——”
　　“嘘，天机不可泄漏！”老丞相做了个噤声的举动，看向外面的天，叹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就这几天了！”
　　我：“~~~~~~”

　　公元1627年，和昌帝驾崩，因无子嗣，遂传位先帝第五子、和昌帝胞弟秦王朱云海，为天胜帝。而新帝即位后做了两件事：一、立即处死魏进贤；二、为凌家平反，给凌天行封官进爵，结果被拒绝了！
　　“你不是已经得偿所愿了，还矫情什么？”不知出于什么，我对病床上的凌天行如此说道——是的，凌天行自从那天从皇宫回来后就一蹶不振倒下了。
　　“如果接受的代价是与你永远离心的话，萍萍，我现在还来得及吗？”凌天行握住我的手，生怕我离他而去！
　　“~~~叫我素素~~~”对于他对萍萍的这份执念，我依然无力纠正，于是道，“爹已经决定要辞官归隐了，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老丞相——”见我眼神，改口，“岳父不是不放心新帝的作为吗？竟然舍得放下？”
　　“有什么舍不得的？”在我即将开口之时，老丞相叶登高这时候进来，免了我的行礼，“我已经把郝相文推荐给他了——”见我和凌天行惊讶的眼神，于是解释道，“这人的品行比魏进贤好多了，在他的带领下，清浊党一定能回归正途的！”
　　“当今皇上会接受吗？”想起那些历史记载，再看看如今印象中的天胜帝是如何取得皇位，我有些不确定问道。
　　“光明会不会风光太久的！”知道我的意思，老丞相叹道，然后对我和凌天行——尤其是对凌天行道，“打个赌吧，赌三年之内他郝相文会飞黄腾达、带领清浊党将光明会赶出历史舞台的！你敢不敢？”
　　凌天行顿时：~~~~~~身为光明会一员的岳父您，如此吃里爬外真的好吗？
　　一旁看着的我也：“~~~~~~”

　　天胜三年（公元1630年），郝相文上位，光明会首领钱远涯被贬下放，而天胜十七年，朱云海身死国灭，现任寿王朱云泽继承遗志南下登基，为振邦帝，开启了另一段可歌可泣的救国传奇！这是后话。最主要的是，之后我们的下场实在是——
　　“不要！”
　　我猛然惊醒，茫然四顾，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现实当中，而且过了大半个月，幸亏我存了足够的生活用品！只不过我的眼神却被另一件事物吸引——
　　“白玉月牙，竟然是天行送我的白玉月牙项链！”
　　发现手中一直紧握的是什么之后，那份欣喜竟会让我激动到泪流满面的地步：这辈子，我们还能相见吗？如果没记错的话，过了十几年安生日子后，他们父子俩终究在天盛十七年国破家亡之际重出江湖，而我们一家三口（老丞相叶登高去世于天胜十三年）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振邦帝朱云泽对顺王李之野北寒王慕容弘的战役前夕——
　　“司徒乐，你再这样发神经，我就和你断绝关系！”还没完全恢复情绪的我顿时拿起手机发作道。
　　“~~~阿音，我是爸~~~”手机那边的声音颇为无奈，“阿乐，没有恶意的，只是开学在即，你那么久都没个下落，实在是——”
　　“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耽误学业的！”我抱歉说道，除此之外还能说些什么？从小到大和家人得关系其实都疏离得很。
　　爸爸得到答复也没多说什么，其中自然夹杂司徒乐那小子的抱怨吵闹声——我于是挂了电话，然后起身准备去所在大学城市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