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夜》陌*染

48、保护

　　那声呼唤好像离他很远很远。
　　应该，不至于死在这里吧，洛冷离想，他或许还可以再见到他。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他眼前一黑，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随之而来的便是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以及耳边响起的一声痛哼。
　　洛冷离:“！！！”
　　他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
　　他不疼。
　　他没有受伤。
　　那是谁受伤了？
　　谁帮他挡了这一下？谁会帮他挡住这一下？
　　是谁啊……
　　洛冷离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闷，他这才发现自己竟忘了呼吸，当他重新呼吸，那熟悉的檀木香气入鼻的瞬间，他就已明白了一切。
　　那个人是元黎啊……
　　洛冷离伸出了手，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的手抚上了元黎的后背，只摸到了一片黏糊糊，他的耳边也传来了一声闷哼。
　　后知后觉才想起一般，元黎松开了紧紧抱着他手，檀木香也随着他的离开而淡了不少从而被刺鼻的血腥味代替了。
　　刚刚那个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洛冷离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管他，他现在只想知道元黎伤的重不重。
　　他伸手抓住了元黎的胳膊，想要强行将元黎转过来，“我看看。”
　　他强装镇定，却有些手忙脚乱，甚至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他的声音中有一丝丝的颤抖。
　　在过去的十七年里，洛冷离有过无数次的为了救别人而导致自己受伤，却从未有过别人为了救他而受伤，这是第一次。
　　而他也从未想过，真的会有人愿意这样去做，他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被保护的场面，可是每当这个念头一出现就会被他无情的掐断。
　　他要做保护别人的人，而不是被保护的人。
　　所以当他被保护的这一天来临时，他才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啧啧，真是惨啊，”一道声音突然从洛冷离的脑海中响起，“怎么伤的这样重呢？”
　　这声音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而且听起来极其熟悉。
　　再仔细一品，这声音除了说话的语气不一样，音色和洛冷离一模一样，竟是他自己的声音！
　　“定是因为你这个废物吧？”
　　“闭嘴。”洛冷离没有说出来，却在头脑里回应着，他很清楚这声音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无法是他的心魔罢了。
　　洛冷离烦它，却怎么也除不掉他，前段时间它一直不吭声洛冷离还以为它没了，合着它是在等现在这种情况。
　　“闭嘴？哦，那看样子就是因为你了呗？”
　　明明是一样清冷的嗓音，洛冷离说起话却让人觉得干净得如水一般，而心魔则是听起来就让人很想打它。
　　“是不是管你何事？”
　　“诶呀，废物不会帮忙还拖累别人，你估计也只能嘴上逞强了吧。”
　　知道它也就只能说说罢了，洛冷离就干脆不理它了随它怎么说去。
　　那边的冥慕皙也已经赶了过来，他一把就拉住了洛冷离，将他往自己这边拉，“白狼，你没伤着吧？”
　　“真是没想到，”心魔冷笑着，“废物还有人关心了啊？”
　　洛冷离则抿着唇一声不吭，两只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元黎发白的脸，一点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冥慕皙。
　　见自己被拉离元黎，他更是使劲将冥慕皙的手甩开了，疾步走过去看元黎。
　　“还好么？”
　　一向不喜与外人触碰的洛冷离此刻竟主动伸出了手扶着元黎。不过哪怕在这种时刻，洛冷离还是注意着没有让元黎碰到自己的肌肤。
　　元黎抬起头看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又笑了，他问道:“冷离，你是在担心我么？”
　　听着他虚弱的声音，洛冷离的心中更加自责，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道:“别说话。”
　　他转头想要察看元黎背后的伤口，那刀刃是直直冲着洛冷离的心脏而来的，元黎护住了他，那刀刃就尽数没入了元黎的后背。
　　元黎则轻笑着转过了身，“别看了……我没事。”
　　笑容不变却因他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而让人心疼无比。
　　洛冷离却不肯听他的，还欲再看之时，背后忽的传来了一阵笑声，他当即回头怒视声源。
　　是刚刚想要刺他的那个人！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刚刚那孩童坐的位置上了，他看着洛冷离笑嘻嘻地道:“诶呀，不小心扎错人啦，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话毕，那人的身形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逐渐缩小，面容也不断的改变，最后竟是变成了先前的那个孩童。
　　洛冷离除了怒意就没有什么反应了，而其他人看着自己昔日的同窗变成了鬼，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
　　洛冷离怒视那孩童，这还真的是随意变幻样子，怪不得他之前总觉得那人怪怪的。
　　他看着那孩童心中愤怒无比，要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他可能直接就上去活剐了那孩童。
　　可是生气归生气，洛冷离的理智非常清醒，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洛冷离眼角处寒光一闪，一把镰刃直朝孩童冲了过去，那镰刃在割掉孩童的右臂后又顺着刀柄上的铁链迅速后撤。
　　他转头刚好看见玄雪回到了冥慕皙的手中，洛冷离看他的状态，总感觉他好像比自己还要生气。
　　洛冷离看清楚了一切并不代表其他人也都看清楚了，其余的书童都只看见了一道银光闪过，那孩童的小臂就已落地，他们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连孩童也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不断往下滴血的胳膊。
　　看着看着那孩童突然笑了起来，他说道:“没想到你们这里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呀，是我低估了你们，看来这场游戏一点也不好玩啦。”
　　众人却都是一脸惊愕，纷纷转头问自己旁边的人到底是谁出的手。
　　洛冷离看了看元黎和先生，他们也同样是一脸惊讶，看来他们也不知道，那就只有他一人知道是冥慕皙出的手了。
　　“不过我想，这里有这么厉害的人，应该不止这一个吧？”
　　孩童笑着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他是面向所有人的，但洛冷离总感觉他其实是一直在盯着自己的。
　　这孩童知道么？不可能吧。
　　“那么喜欢我的手，还特意把它砍了下来，”孩童弯腰捡起了自己被砍断的小臂，“那就送给你好啦，不要太感谢我哦。”
　　他笑嘻嘻的扬起手中的断臂，正准备扔时他的手却忽的停住了，面色也瞬间变的苍白，神情也有些惊恐，嘴里还道了一句，“糟了！”
　　下一刻，整个客栈都晃动了起来，又或许准确的来说，是整个世界。
　　孩童抬起了头咬牙看着周围出现一道又一道的裂缝。
　　那边的洛冷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地板突然猛烈的晃动了起来让他也只能努力扶着元黎保持平衡。
　　他扶着虚弱的元黎，两人重心不稳，只能来回晃动，旁边伸出来了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肘部，耳边也传来了冥慕皙的声音，“别怕，是鬼空间崩塌。”
　　他的话音才落，周围的一切都宛如铜镜破碎一般，化为了一块块的碎片坠落……
　　洛冷离猛得从床上坐起，他看了看周围，是他睡前的地方没错，他还是在客栈里。
　　他拉开了自己的袖子，小臂上的刀疤和右手上狰狞的伤疤都在，看着这些伤疤他仅用了一秒钟就反应了过来。
　　他迅速起身顺手抓过外衣三两下就穿好了，而后夺门而出直直奔向元黎的房间，也不管自己脚踝上一阵阵的刺痛。
　　他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没人来开门，屋内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他又静静的等了两秒还是没有声音。
　　洛冷离想都没想，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
　　而屋内，元黎躺在床上被着巨大的动静吵醒了，他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而洛冷离则已经蹲在了他的床边，见他睁眼当即就问道:“还好么？”
　　元黎的睡姿和他平时的为人作风一样端正，他整个人平躺在床上，一头乌黑的发丝撒在了枕头上，即使已经睡过了一晚，那青丝依旧柔顺。
　　不像某人，睡完一觉起来之后头发就乱成了鸡窝，而某人还没有察觉到，顶着一头鸡窝蹲在别人的床边。
　　元黎侧过了头看见了洛冷离，笑道:“冷离我……嘶！”
　　“别说话。”
　　洛冷离皱了眉头，他大概猜到了。
　　在鬼空间里受伤可能伤到的不是□□，而是人的魂魄，那元黎现在承受的便是魂魄被撕裂之痛。
　　洛冷离会撕裂他人的魂魄，却不会修补魂魄，他只记得卿曾对他说过，若是魂魄受损也可以自行修养，但一般时间较长，像元黎这样重的伤，怎么着也要几个月。
　　“所有的书童都到楼下来！”
　　洛冷离:“……”
　　又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场景。
　　“冷离……既然先生说了，我们也下去吧。”
　　“嗯。”洛冷离点点头将他扶了起来，还去一旁将他的外衣拿了过来递给了他。
　　元黎穿衣时，洛冷离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丝毫没有反应，像是个假人一般，别说元黎里面还穿着整齐的里衣，就算他什么也没有穿，洛冷离也不觉得有什么的。
　　都是男子怕什么？
　　更何况元黎现在正值虚弱，他生怕元黎有个什么闪失。
　　他是无所谓了，可元黎见他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又笑了起来，洛冷离不明所以只是歪了歪头看着他，却是没有多问。
　　“你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