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夜》陌*染

23、花园

　　洛冷离点了点头道:“有事就跟我说。”而后又转头看向了余君涵，“走，后花园。”
　　余君涵收起了打量洛冷离的目光和有些复杂的神色点了点头，走在前面带路。
　　洛冷离好像发现了什么，这余君涵走起路来有些歪不是很稳，步伐有些虚浮像是脚不能用力一般，腿好像也有些抖，她刚刚一直由婆婆扶着走，不是很明显，也隐藏的很好，连洛冷离也是现在才发现。
　　“你脚怎么了？”
　　余君涵没反应过来，“啊？我的脚？”
　　“嗯。”
　　“我的脚……”她没转头，但洛冷离能听到她好像笑了，语气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啊，我之前跑的太快了，不小心崴到了脚，而且……有些害怕。”
　　“没事？”出于礼貌，洛冷离还是关心了下。
　　“没事。”
　　“认识奕别么？”洛冷离冷不防的发问，前面两个互相搀扶的背影猛的一顿，连脚步都有些僵硬。
　　婆婆转过脸看着余君涵，从洛冷离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婆婆的侧脸，以及她微微颤抖的嘴唇，一张一合地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良久，洛冷离才听到余君涵轻轻的回答声。
　　“……不认识。”
　　“嗯。”洛冷离听出了余君涵的声音有些哽咽，心里也多了几分肯定，这应该就是余君涵本人没错了，只是，她为什么说不认识？
　　去后花园的路程并不是很近，但是自洛冷离问完以后这一路都静悄悄的，没有人再说话。
　　快到后花园的时候，洛冷离再次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气味，之前吃的糖已经在嘴里化完了，他只好再拿出一颗剥了放嘴里，还不忘记给冥慕皙和蒋心澈一人一颗。
　　进入后花园后，眼前的场景正如余君涵所说的，地上横七竖八的铺满了已断了足的尸体，尸体旁都是黑红色的血块，腥臭味弥漫在空中令人作呕。
　　余君涵和他们一样环顾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直到看见一具尸体后她才短促的“啊”了一声，然后挣脱了婆婆的手一瘸一拐的向那具尸体跑去，脸上带了一丝痛苦悲伤。
　　洛冷离暗自猜测，她脸上的痛苦是因为脚疼跑的太快了，还是因为……那具尸体？
　　余君涵扑在了那具尸体旁边，直接趴在尸体上哭了起来，也不嫌尸体上的泥巴和血迹会弄到自己的身上，虽然她的衣服原本就沾满了灰尘。
　　其余的人也都随后跟了过来，站在了她的身后看着。
　　“夫君……夫君……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撇下我独自一人……可让我怎么活啊……”余君涵哭的撕心裂肺，使人动容，闻者伤心。
　　听她叫夫君洛冷离才收回了自己环顾四周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起了这具尸体。
　　这具尸体和其他的尸体差距很大，其他尸体穿的都是下人普遍穿的麻布衣，而它穿的衣服确是丝绸制成的，这一点无疑说明了他的身份——这府邸的主人。
　　还有一点不同的地方，这具尸体的死相要更加的惨烈，他不仅失去了双足，双臂也自臂弯处向外折，明显已经被折断，不过最显眼的还是尸体上的一道道抓痕，被抓之处向外翻的皮肉已经开始腐烂，还弥漫着些怨气。
　　这种伤口洛冷离再熟悉不过了，是鬼爪所致。
　　整具尸体是趴在地上的，背上多处都有鬼爪的抓痕，尸体仅露出了半张侧脸，而洛冷离却视线停在了尸体的脖子上，可惜被死者凌乱的头发挡住了看不真切。
　　洛冷离嫌脏不愿意用手碰，于是走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下，站到了最矮的一根枝子下，他抬头看了看，觉得自己可以够到，于是向上举起了手，但手指却没有感觉到树枝粗糙的触感，他又垫垫脚尖却还是没有碰到。他只好又抬头看了看，结果发现自己的手指离树枝还有一小点距离。
　　洛冷离:“……”
　　一定是树枝太高了，绝对不是他矮。
　　他正准备微微跳起，却见身后伸出来了一只手，两根细长的手指轻松捏住树枝，手腕轻轻下压，脆弱的小树枝应声而断。
　　洛冷离立即转身，恰好看见冥慕皙站在他的身后正笑盈盈的看着他，手里还拿着那只刚被折断的小树枝。
　　冥慕皙将那小树枝递上前，洛冷离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还顺手掏出来颗糖给了冥慕皙，作为他的谢礼。
　　洛冷离拿着小树枝表面上风轻云淡，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怎么冥慕皙折树枝就那么轻松他却够不到，难道真的是他太矮了么？
　　心里不舒服就又拿了颗糖出来吃，以安慰自己，这一趟出来可吃了不少了尤其是进府邸之后，幸亏昨日荧烛买的比较多。
　　不想再多耽误时间，洛冷离走到尸体旁边就直接蹲下用刚刚折下来的小树枝撩开了尸体脖子上的头发。
　　一道抓痕赫然在目极其明显。
　　这道抓痕与那些鬼爪所留下的痕迹不同，不是鬼抓的，而是人抓的。
　　伤口已经开始结疤逐渐淡去了，看样子，有一段时间了。
　　“你在干什么？！”
　　余君涵惊呼一声立即扑向了洛冷离，想去抢他手中的小树枝。
　　洛冷离只是微微抬起了手，余君涵就扑了个空，他不以为意，只是用小树枝点了点尸体的脖子道:“看。”
　　“什么？”余君涵朝他所点的方向看去，有一瞬间的怔楞，“这……这？”
　　洛冷离没吭声，用手中的小树枝又戳了戳尸体，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然后他就又拿这个小树枝东戳戳西戳戳，看的余君涵一愣一愣的想阻止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戳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东西，然后洛冷离又想用小树枝把尸体翻过来，无奈这小树枝太过幼小脆弱，经不住这死沉的尸体，“啪”的一声断了。
　　洛冷离:“……”
　　洛冷离看着手中断掉了的小树枝抿唇不语，他没想到这树枝太脆弱了。
　　在另一边玩的蒋心澈听见了动静走了过来，他站在了洛冷离的旁边问道:“师兄，怎么了？”
　　“翻面。”洛冷离用自己已经断了的树枝指着地上的尸体，看着蒋心澈道。
　　蒋心澈:“……得，我还要做翻尸体这种脏活？早知道我就不问了。”
　　“嗯？”说实话，洛冷离也是嫌脏，但是他觉得与其自己翻还是牺牲一下蒋心澈吧。
　　“啊，没事没事，这就翻。”蒋心澈叹了口气，小声道:“没办法，问都问了，也逃不掉了，就只能干活了。”
　　洛冷离嫌脏，蒋心澈同样也嫌脏，但是他不会像洛冷离一样找个小树枝试图去搬动一具死沉的尸体，蒋心澈找了一个更加省事的办法——直接上脚。
　　说干就干，蒋心澈的脚直接就踢上去了，可能是因为心中有些愤愤不平，一个不小心脚上的力气就使大了。
　　这一脚过去，尸体可就不止是翻一个面了，而是一连翻了好几次面，接连着咕噜咕噜地滚了好远。
　　众人一致看向了他，余君涵更是惊讶的一双美目瞪的圆滚滚的，嘴巴也恨不得能装下一个鸡蛋，她可能没有想到，自己带进来的人竟然会这样子对待她的夫君。
　　“我……我……”蒋心澈作案的脚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那么停在了空中，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了他的身上，他也有些不好意思，竟结巴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或许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用了那么大的力气。
　　过了几秒，余君涵反应了过来，她哭喊着再次扑向她夫君的尸体，“你怎么这样对他……你怎么可以……”
　　洛冷离也紧跟着抬脚走过去，才走没两步却听得身后的蒋心澈道:“师兄……”
　　他的声音委屈，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他知道洛冷离最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尊重的动作，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尸体，但洛冷离这回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在蒋心澈的头上拍了拍示意他没事后就走了。
　　身后的蒋心澈顿时松了一口气，也跟了上来。
　　虽说蒋心澈这一脚踢的它翻了好几个面，但好歹最终还是停在了洛冷离想看的那一面，整具尸体平躺在了地上。
　　洛冷离还没有丢弃他那枝可怜的小树枝，他往上拿了拿，小树枝又长了一小截子，虽然还是很短，但是足够洛冷离使用了。
　　他拿着小树枝将尸体因翻滚而又变得凌乱无比的头发拨弄开，没有了遮挡的东西后，尸体原本压在地上的正面也就暴露了出来，和正面一样有许多鬼爪的抓痕，同样，也有人手的抓痕。
　　冥慕皙也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他随意扫了一眼尸体，说道:“啧，这鬼和这个人是有多大的仇？”
　　他说这话之前洛冷离就已发现，鬼爪留下的伤痕虽多，却没有一处是致命的，倒是和猎灵师的手法差不多，难道这鬼也是因为……？
　　但很快洛冷离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鬼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如果有这样想法的话，它是不会找活人的。
　　“走，其他地方。”
　　洛冷离是对着余君涵说的，但余君涵却恍如没有听到一般，还在呆呆的看着尸体，好半晌才再次站起来，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她夫君的尸体一眼，才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洛冷离看向了她的眸子，一双杏眼里含了满眼泪，一般人看见都会认为她是真的哭泣伤心，但她却没能瞒过洛冷离，他分明看见那双含满眼泪的眼睛相当平静，不含一丝的痛苦和悲伤。
　　这就已经缓过来了，不再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