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夜》陌*染

2、醉汉

　　晟安二十四年 农历五月初五
　　“小妹妹你……隔……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嘞……隔……”
　　男子手拿酒瓶，一边唱一边喝还一边打着酒隔，摇摇晃晃的走上了桥，脚下的步伐凌乱，将倒不倒，俨然一副酒鬼的模样。
　　这酒鬼丝毫没有注意到桥的另外一边还站着个人，低着头一动不动。
　　等到桥走了一半后，醉汉才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他立时站住了，眯着眼伸长了脖子打量对面的人。他看了半天感觉就是不对劲，但是那里不对劲呢……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再次看向那个人，脸瞬间就白了，酒也醒了。
　　那个人的左腿自膝盖一下就没了，一头的头发散乱，好像几天都没洗了一样。见醉汉看见了他，那人慢慢的抬起了头，左眼框是空，只剩一只血红色的眸子暴露在空气之中。
　　血红色的眸子！这特么哪里是人，这明明是鬼啊！
　　“哇啊！”醉汉登时就扔了酒瓶子，打了一路的酒隔也不打了，转头就往身后的树林里跑。
　　那鬼怒吼一声追了上去。
　　这回醉汉不是一边走一边唱了，而是一边跑一边喊救命，眼泪还哗哗的往后飚，没有半分刚刚的悠哉悠哉。他跑的急了，几次都差点被绊倒，一路上跑的磕磕碰碰的。
　　但是任他跑的再努力也还是被追上了，谁想到那鬼少了一条腿竟还能跑的比常人还快。
　　醉汉跌坐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往后退，鬼也一步一步的逼近，直到背后碰到了树——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让人想不到的是，那醉汉竟跪在了地上开始求饶，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死了，我死了没人照顾他们啊……行行好……放了我吧……”
　　鬼却不吃这一套，仍旧一步一步的逼近，醉汉无意中摸到了一个石头，抓起就往鬼扔去了，砸是砸到了，但是毫无杀伤力，反而把鬼激怒了，张开血盆大口吼着向醉汉扑去，醉汉一见鬼扑来了竟直接吓晕过去了。
　　咻——
　　那鬼猛的一转头，向后连退了几步，虽然反应足够快，但脸上还是多出了一道血痕，黑红的鬼血流了下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鬼扭头看向旁边发现袭击自己的只是一片树叶，钉在了旁边的树上，入木三分。
　　再转头看树叶袭来的方向，只见一灰衣少年正侧坐在树枝上，右腿自然垂下，左胳膊搭在蜷起的左腿上，右手中一根血红色的毛笔转的飞起，快到让人只能看见模糊的残影。
　　少年头戴一顶帷帽，帷帽后面的黑纱直垂到腰际，盖住了他大半的身体，前面的黑纱虽被他剪去，却仍不得见他的容貌。他的脸上带着面纱，只留下了额前的点点碎发和一双低垂的眸子，似乎是在沉思。
　　清明的月光撒了下来，照亮了树林，却照不亮他一身灰黑，唯有手中只剩残影的毛笔，红似烈火。
　　鬼看着有些懒散的洛冷离脸上是没多大的反应，但悄悄的释放了自己的怨气。一时间，淡淡的怨气弥漫在空气中。
　　洛冷离自是感觉到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眼底浮现一点猩红，周身也渐渐出现了丝丝怨气。
　　鬼见了洛冷离周身的怨气心中暗骂:操，见了鬼了，是猎灵师！
　　许是想着先下手为强，那鬼主动朝洛冷离冲了过去。
　　洛冷离却连眼都没抬一下，手中的毛笔猛的甩出，朝鬼掷去！
　　毛笔的周围不断溢出的怨气甚至比洛冷离周围的怨气要更加浓郁，那毛笔在空中变化为了一把刀柄漆黑，刀刃却红的仿佛泣血一般的匕首，匕首撕裂空气，发出破空之声。
　　鬼心中暗道不妙，连忙侧身躲避，奈何匕首速度太快，哪怕躲闪及时胸口也还是被利刃划破，流出点点黑红的血液。
　　险险躲过匕首，回身想要继续袭击洛冷离，身边的温度却骤然下降，洛冷离已然到他的面前，在他的左肩上打下一拳。
　　洛冷离的速度竟不比匕首慢！他只来得及看见洛冷离低垂着的睫毛，就向后飞去。他试图稳住身形，但只剩一条腿，想要稳住实属艰难，仅剩的的一条腿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还是撞在的树上，“哐当”一声撞掉了不少树叶。
　　匕首伤了鬼后自己转了个圈，向洛冷离飞去，洛冷离抬起右手反手握住刀柄，刀刃朝外，足尖点地，稳稳着落。
　　洛冷离一步步逼近，鬼死死的盯着洛冷离，仅剩的一只鬼眼里充满了凶狠和愤怒，然后突然向一旁的已经昏过去的醉汉跑去。
　　洛冷离心中吐槽:只剩一条腿还跑那么快。
　　而后向他跑的方向看去，心下了然，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指向醉汉，食指尖发出淡淡的月白色光芒，下一秒，醉汉的周围出现了相同颜色的灵力结界，结界不大，却是将醉汉牢牢护在了里面，连怨气也被隔绝在外。
　　看见突然出现的结界，那鬼刹车不及又“哐当” 一声撞在了上面，和结界来了个亲密拥抱，它转过身，正了正自己被撞的有点歪的鼻子，瞪了洛冷离一眼。
　　洛冷离:“……”自己跑那么快，撞到了还瞪我……
　　鬼往旁边站了几步，这结界太冷了，刚刚碰到感觉都要冻僵了。
　　“灵力？保护的真是好啊。”
　　洛冷离不语，握紧刀柄，闪身冲了上去，只能看见一道灰黑的影子，那鬼的身上就又挂了彩。
　　红黑的鬼血汩汩流出，刀刃上却不留一滴血迹。
　　无奈之下，鬼只好选择拼死一搏，它周围的怨气瞬间暴涨，一只血红的鬼眼在黑暗中发出嗜血的光芒。
　　洛冷离见状向后跃去，与它拉开几尺的距离，心里估测了一下，原来只是只恶鬼。
　　邪崇分为灵、魂、鬼、尸魔，前两者毫无杀伤力，后两者却与之相反，害人无数。
　　鬼则又分为小、恶、凶、厉四个等级，每级之间实力跨度甚大，例如五个小鬼才仅能和一只恶鬼打成平手。
　　洛冷离暗自思忖大概要和这只恶鬼打多久，然而不等他多想，恶鬼就再次冲了上来，他却不躲也不闪，直等鬼爪袭到面前才微微侧身，后退半步。鬼爪带来的阴风掀起了他的面纱，露出了一点精致的侧脸，转瞬即逝，宛如昙花一现。
　　时机刚好！洛冷离将刀刃朝上，猛的抬手，随即向后，闪出半丈的距离。
　　鬼武锋利，鬼爪断落，鬼手四溅。
　　所幸，洛冷离躲的足够快，鬼血没有溅到他身上一滴。
　　那恶鬼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看都不看自己的断手，不要命似的的又朝洛冷离扑过去。
　　洛冷离似不经意的转了一下匕首，依旧反手握刀，手中的匕首发出淡淡的光芒，急不可耐的想要迎战。洛冷离撇了它一眼，这就急了？
　　恶鬼已快到面前，洛冷离也不多想了，闪身上去迎战。
　　一黑一灰黑两道影子打的不可开交，这一小片的地方怨气弥漫，叫人分辨不清，偶尔会有一些鲜血滴在地上，仔细查看就发现那些血都是黑红色的，还散发着臭味。
　　才几个回合下来，恶鬼就渐渐不敌，败下阵来，它闪身到一旁缓气，身上已经多处挂彩，有的伤口深可见骨，黑红的血还在“啪嗒、啪嗒”的缓缓往下滴。
　　洛冷离习惯反手握刀，攻击杂乱无章且下手极狠，却不伤及致命之处，像是泄恨一般。
　　这几个回合与其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猫捉老鼠，并不急着抓到猎物，倒仅仅是为了好玩罢了。
　　这恶鬼莽是莽了点，却又不是没有脑子，自然也察觉出来了，盯着洛冷离那张被挡住的脸，说道:“要杀就给个痛快，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冷离不语，就只是歪了歪头，要不是眼睛还是那副很随意好像睡不醒的样子，倒让人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无辜的很。
　　手中的匕首又发出红光比刚才更甚，想要引起洛冷离的注意，提醒他什么。洛冷离也感觉到了，低头看着它。
　　下一刻，洛冷离的脑中就传来了一道坚毅沉稳的声音说道:“主子，天色已晚，请尽快速战速决。”
　　洛冷离面纱下的嘴唇微起，无声的问道:“你唤我什么？”
　　虽然隔着面纱，但它知道洛冷离在说什么，沉默了一会还是答道:“冷离……”它的语气好像是在叹息。
　　那恶鬼看洛冷离只顾着看匕首，也不管它了，就准备偷偷开溜，可洛冷离却突然抬头，一直存在眼底的那一点猩红忽的闪了一下。
　　下一秒，灰黑的身影一闪就来到了恶鬼的面前，恶鬼躲闪不及被一拳打到了后面的树上，不等它反应，洛冷离又将匕首掷出，穿过了恶鬼的左肩，疼的它惨叫一声，匕首刚好将它钉在了树上，动弹不得。
　　洛冷离慢慢踱至它面前，低下头与它对视，在看到那只鬼眼里的凶狠与杀意时，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