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异典之鼎漾传》羽化飞仙

33、第三十一回

　　“太子！”蓦然从梦中惊醒，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不但发现地点已然不在行宫，就连衣着都换成了先前的女装。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行宫遭遇不测了吗？为什么会躺在自己的房里？！难道之前的一切只是梦？
　　“你在啊，还以为没人呢。”是湛若水的声音，现在我才发现黑夜已经过去。透过薄薄的窗纸，白昼的光芒渗入屋内，亮堂得令我觉得有些突然。
　　“这真的是白天吗？”我怪异的发问，令倚靠在门柱边的湛若水啼笑皆非。
　　“难不成这日头还哄骗你不成？”
　　“我现在脑子太乱，分不清真与假了。”为了证明昨夜的一切并不是幻梦，我必须先去后山察看个究竟。当时，我可是留有记号的。
　　下床整理好仪容，便动身出门。刚走到湛若水身边，就看见他手里捏着一本书。瞧他那等待的神色，好像是有事找我。
　　“怎么了？有事找我吗？”
　　他颌首，浅笑的将书递向我。
　　“上次见你对那本奇书很有兴趣，所以我特意叫人手抄了一份赠与你。”
　　“啊！实在太感谢了！不过，这书你是从何得来的呢？”
　　“说来惭愧。这还是一位被我妹子毒害的道人留下的。我妹子给我刻在竹简上，让我无聊时看下解解闷。对于内里的道术，我也破有些心得。只是此道术要求的因素着实太多，而且还得天有异像时才可施出。至于其中玄机，我也还在参悟中。”
　　“嗯。确实如此！我也是有些地方参不明白。如果改天你先悟出，可一定得告知我啊！”
　　“呵呵，那是自然。对了，开始听你喊太子，出什么事了吗？”
　　“你今日可曾见过太子？或者听人说起？”我和湛若水在将军府相处也有些时日，对于他的为人我还是很放心。但这个事情太离奇了，我不能将无关的人拖下水。
　　“我倒没见过，不过我妹子一早就被太子召唤了去。听你的语气，似乎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也难怪，今早起身我也觉得这府里不大对劲。我虽是个盲人，可对环境的变化异常敏感。昨夜那般贪睡，我就已经觉得有些怪异。只是不知，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说这话时，脑袋是偏向外面的院子。微蹙的眉心，透露着他的质疑。也许有些事情并非虚构，只是被人掩盖住真相而已。因为听到他这话的下一秒钟，我发觉自己一直紧握的拳头里，藏着一个类似荷包的小布袋。而里面装着的，是一颗乳白色的丹药。这不是我的，而是从谁的身上无意扯落的。
　　可这至关重要的证据在我所看见的现实面前，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来到的后山，依旧是昨夜的后山；葱郁的密林，依旧是昨夜的林；然而昨夜如乱葬岗般的土地上，却连一丝血迹都未曾发现。那块代表标记的碎布，也不见了踪影。干净得一如未曾有人涉足此处，更别提曾一度成为亡灵聚集的屠场。
　　莫非真是南柯一梦？看来有个人可以告诉我，昨夜到底是不是酣梦一场。
　　待到我赶回将军府时，兵卒说君楷早就被太子叫去商议事情。正纳闷之际，恰巧遇到了湛若水两兄妹。虽然距离隔得有些远，但总是避不开的。我只忧虑上前打招呼这一寻常之举，会使得琐舞又大动干戈。
　　她眼神好，一抬眸便瞧见了我，霎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唯恐又惹得哥哥生气，只好对我的到来不加理睬。低头厌烦的细声嘀咕，便起身往另一边的池子里喂鱼儿玩。她一反常态，倒是有缘由。倒是湛若水今日不怎么地，平日别说现在这点距离，就是再远一些，他也能感觉得出来。别看他双目失明，听觉和嗅觉可是举世无双的。可偏偏今天，人都走到他跟前了还察觉不出是我。等我自报姓名后，才恍悟过来。
　　“奇怪……怎么今日我一点都察觉不出是你？连一点气味都嗅觉不到……真是怪哉！”他感慨的连连摇头，对此很是费解，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百试百灵的直觉会如此失准。我倒觉得无碍，释怀的笑起来。
　　“或许是你一时失常，也或许是我突然变成另个人了。”这句无心的玩笑话，忽然激发了我百思不解的疑点。只不过我还未想透，它又陡然消失了。
　　偏巧这时，君楷也向我们走了过来。见他红光满面的，许是遇到有什么喜事。只不过这喜事，应该是对我们而言。
　　“太子有令，所有候选秀女即刻起程赶赴京城，明日由皇上亲自定夺。你们打点下细软，有专车护送你们去。”
　　“不是说要通过才艺比试，才入选前三名去皇城的吗？怎么会这么仓促的？”我不解，但猜想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而得知消息的湛若水也显得有些惊讶，和他截然相反的倒是琐舞的反应。看她那不动声色的窃喜，似乎早期盼着快些去京城才好。
　　君楷见我们生疑，也不解释，而是将话锋一转。
　　“我有事找你，跟我过来。”
　　他也不懂得避嫌，竟当着众人的面牵着我离去。直走到别院一处偏僻的地方，这才松开手来。见他欲言又止的犹豫，我倒是先开了口，本来心里很多疑问正要找他问个明白。
　　“昨夜你劝我不要进城，是否因为你早就知道有古怪？”
　　“我又没打算瞒你，只是不愿让你卷入他人的风波中。”他正色的言语，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那么现在将军府是否已经在妖王的掌控之中了？还有太子是不是也已遇害了？你如此为虎作伥，就不怕有朝一日他反咬你一口吗？！”
　　“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天珠，纵使他想在人间作威作福，你们这些道人，还有天上那些个所谓的快活神仙会作势不理？由得他胡作非为？我没必要发善心，也无暇旁顾。”
　　“可是我却不想再遇到第二个清河县！现在这宣弘城里还有多少是活人？！还有多少地方未被他们占据？！还是在他的部队进城前就早已杀光了？！我不期望你会发善心，可只愿你不要助长他的恶业！”我不知这是否算是请求，明知恶魔不会接纳。可一想到那晚的恐怖经历，那充满死亡的气息，我真的很害怕还会有延续。。
　　“你放心吧。妖王进城之前已经用特制的迷香，让城中的百姓昏睡过去，不到天明是觉不醒来，所以还没到屠城的地步。况且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不是只有我才做得出来吗？”他直勾勾的瞅着我，有点嘲讽的味道。“他们想怎么干，与我无关。我之所以委身于此，也不过想过些正常人的生活，简单一点，宽心一点。不过无论明天发生事，我都会保全你，只希望到时候你不会拒绝。”
　　他这番平平淡淡的话语，竟使我莫名的同情起他来。而他凝望着我的眼神也没有了往日那般高深莫测，相反是种容易被人一眼看穿的清澈。可正当我快要穿越这潭湖水仅剩的屏障时，习惯性的决然又令他陡然封闭住无意泄露的心扉。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有再附加任何话语，一丝靡丽的邪笑又回到他的唇边。这次，他是真潇洒的扬长而去，决不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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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适逢皇后的诞辰，所有候选的佳丽及其文武百官们都聚集到皇宫内专用于庆典的大殿堂。那些秀女自带的伴舞群和乐师们，也特别恩准一同入内。看着所有人都衣着光鲜，神采飞扬的模样，我只埋怨那个不守诺言的麻雀。其他秀女见我势单力薄，穿得又过于朴素，不免背地里窃窃私语，有意无意的让这些嘲讽的话语让我听到。没曾想那个高傲的冷清女子荧惑，竟然会出言喝斥那些嚼舌根的女子。尽管她瞧我的眼神依旧那般不屑与轻蔑，但多少令我对此人不再那么厌恶。只是奇怪，一直跟随她身边的迅风这个时候竟没有陪伴左右。
　　这时在众人高声的呼喊中，康朔帝及其皇后缓缓的坐上殿中最高处的宝座。太子侧坐在下方，其他王子和公主则各坐一边。我们这些候选的，都安排在殿内靠近门柱的偏厅中。因为是皇后特别恩准，连君楷这样随行的官员，也有幸和矢扬将军共用一个席位。只见他闭目沉思，不住拿着折扇开开合合，似乎和这份欢快喜悦的气氛格格不入。而矢扬将军则是神采奕奕，满眼盖不住的兴奋。
　　此刻鼓乐响起，庆典活动正是开幕了。而开场的重头戏，便是传闻中馪元天珠的现身。
　　“来人啊，将馪元天珠请出来。”康朔帝一声令下，就有两名宫娥从后殿中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方方正正的紫檀木盒子。盒盖轻启，霎时有股奇异的流光眩彩直闯眼帘。在众人惊叹的赞美声里，馪元天珠终于显露出了原形。珠子全身呈雪白色，跟一般服用的药丸差不多大；光泽透亮的表皮，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康朔帝见大家惊奇得连连赞叹，不由得喜上眉梢。
　　“此乃先帝留传下来的宝物，奈何与朕无缘。惟有期许它能够保佑后代子孙，可以福泽不断！今日除了给皇后庆生，最重要的还是给太子选出一名太子妃。谁当选了朕的儿媳，这颗馪元天珠便赐予她。”
　　康朔皇帝话音刚落，琐舞居然率先跪倒在帝后的面前，毫无礼数。而四周的大臣们见她如此不懂规矩，都纷纷犯疑，私地下不免有些微词。就连矢扬盯着她的眼神，也陡然冷了几分。
　　这股不寻常的气氛，反射性的使我提高了戒备。在大家都疑惑不解之时，琐舞清脆动人的嗓音，瞬间冲散了这片疑云。
　　“小女琐舞，有事禀奏陛下。”
　　“何事？”康朔帝不满她的莽撞，语气颇有责备之意。尽管如此，琐舞还是笑盈盈的回望着他。
　　“我想先舞一段，给皇后娘娘助兴，不知可否？”
　　康朔帝扭头与皇后细语，得到皇后点头首肯后，琐舞也甩开长袖，在乐师的舞曲中一展舞技。正当大家看得如痴如醉之时，琐舞水红的袖子也有意甩向天珠的位置，忽然她脸色一沉，奋身就朝搁置天珠的条桌跳了过去。敏捷的身手，一下就将天珠从盒中取了出来。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已拿着珠子跑回湛若水的身边。三下两下，便将珠子拍进了他的口中。
　　“岂有此理！！！还不把他们给我速速拿下！！！！！”
　　见天珠居然被他人吞服，康朔帝顿时勃然大怒。回过神来的侍卫们，赶忙捉拿这名女贼。可琐舞毕竟不是凡人，企图捉拿她和湛若水的侍卫们，还没靠近她的身子就当场毙命，惨死于她的利爪之下。
　　周围的大臣见她手段如此毒辣，都惊恐的抱头鼠窜，嘴里囔囔着护驾要紧。见状，康朔帝更是气急败坏，直咒骂士兵的无能。而她此举不但引起朝中的轩然大波，同样也激怒了隐忍至今的妖魔们。
　　矢扬见这些士兵如此无能，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顿时气得一掌劈开了面前的条桌。大声吆喝，殿外立刻跑进一群部队。熟悉的妖气，一下就让我辨认出他们就是妖王的手下。
　　“你爹都不敢跟我对着干，你居然敢跟我抢东西？看我不把你们开膛剖肚，取出天珠来！”矢扬狠狠的怒视着他们，摇身一变，竟成为另外一个人。
　　他颧骨高耸，突显得脸十分寡瘦；宽额头下是两撇粗长的眉毛；眼角四处布满着细密的皱纹，深绿色的眼眸浑浊得毫无神采可言。但他毕竟是妖界之王，骨子里的暴戾气息还是会让未见过世面的凡人恐慌不已。
　　而在场的君臣们见到这等怪事，还以为是矢扬将军趁机兵变，意图弑君。为了生存只得仓皇逃跑，不料却被妖王的部队团团围住，哀号啼哭不绝于耳。此刻，大家全然没有君臣之分，只有患难之苦；面对这场惊变，每个人都是胆战心惊，备受煎熬。惟独君楷依然淡定自若的坐在原地，细品着一壶未被毁坏的美酒；每啜一口，便露出会心的微笑，十分悠哉。
　　“火头，把小姐带到后宫去，免得待会血迹污了她的裙裳。让外面接应的军队将整个皇宫封锁住，胆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遵命！”名唤火头的妖物，立刻遵照妖王的指示将荧惑强行架往后宫。
　　琐舞心知情势不妙，连忙拼死挡在兄长的跟前，万万不敢掉以轻心。她明白，现在妖王势必不会轻饶了他们兄妹。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湛若水竟然卯足所有气力，愤然将前方的琐舞拉扯到自己身后。他仰首望向妖王，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眸，居然神奇的折射一丝冷冽，一丝不屈。
　　“珠子是我吃的，要杀就杀我一人，与我妹子无关！”
　　“哥，你怎么知道他在那边？难道，你真的可以看见了？！哈哈！太好了！”琐舞见他居然可以准确找到妖王的方位，并且行动也敏捷得不象个盲人，心知肯定是天珠的作用，不由得大为欢欣，激动的用力抱紧湛若水，温柔地依偎在他怀中，丝毫不顾及此时此景是否合适。或许她所做的一切，也正是为了这一刻的奇迹。如此，她还有什么好在意。
　　可在这个世界，只有一时的幸福，没有一世的圆满。因为他们的性命，还在别人的手中。
　　“吃了我的天珠，就别想有命享用！受死吧——”
　　见他们这般不知死活，妖王只想速速斩杀干净。手掌一翻，一道黑光犹如锐利无比的刀剑，直插入他二人的胸口。见状，我火速丢出一道符咒及时切断黑光，霎时光束一分为二，贴着两人的衣袖飞射过去。
　　但就在第一次危机侥幸躲过之时，湛若水突然一下跪倒在地，捂着胸口极其痛苦。琐舞赶忙从后面托住他的身体，一时自己也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而这突发的痛楚还未平缓，一口浓血又骤然从他嘴里喷射出来，血像那瞬爆放开出的艳花,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转瞬之间，他竟已吐出半地血水，整个人也虚弱得气若游丝，奄奄一息。还不等我们想出对应的方法，湛若水便蓦然猝死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