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异典之鼎漾传》羽化飞仙

30、第二十八回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声响触动我的耳畔。抹净残余的泪痕，静心聆听,此刻，窗外正飘来断断续续的弦奏。
　　曲调很恬静，一点都不纷扰人心，也不多添一分惆怅；莫名令人觉得舒服，十分安心。
　　我披上罩衣，逐步向这琴声迈去。徐徐拂面的冷风，沁着夜半的寒意。翠竹也被月光分割，零落于鹅卵石的小径中。
　　穿过竹林，我便远远瞧见湖心的凉亭上，有位青衣男子正忘我的弹奏，借助朦胧的月光，我倒认出了他的身份。如此孱弱的身子，任谁都难以忘记。
　　都道盲人的心就是他们的眼睛，格外清明，我才悄声走上廊桥上，立刻就被他察觉出来。
　　他按住琴弦，微微侧过脸，似乎格外戒备。
　　“谁在哪？如是若水抚琴吵人酣睡，请见谅！我这就离去。”
　　见他真的动身抱琴意欲离去，我赶忙跑上前。
　　“别走，别走！我是那个被你妹妹抓去，差点做药引子的人啊！没想到，你竟然也会住在将军府。那天走后，你身子可大好?”
　　“啊，怎么会是你？”他有些难以置信，偏着脑袋仔细探听。毕竟，这是他唯一能分辨事物的方式。
　　“实在太巧。不过，你怎么会来将军府呢？你妹妹呢？”
　　“她也在府中，不过早就睡下了。我闲来无聊，便一个人摸到亭子里弹琴解闷。没吵到你吧？”这会他许是确认无误，才放松戒备，崭露出温和笑容。
　　“不会了。你弹得很好听，我很喜欢。”
　　未免他抱琴太累，便扶着他坐到亭中的石凳上。摆放好七弦琴，这才开始攀谈。
　　“对了，你怎么来此的？而且你妹妹可是……怎么也会住在这里？”我的询问令他有些局促，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坦诚告之。
　　“你是知道我们身份的，也没什么可隐瞒。她来此是家父指示，要她前来竞选太子妃的。因为听闻熙景太子明日便会到宣弘亲自挑选，府中的军师正好是引荐人。我妹子不喜孤独，便硬将我拉来宣弘。虽然此事很是荒唐，可她执意要竞选，我也只有由着她。望你千万别为难她，如今她不会再害人了。”
　　“可是自古以来，人与妖本就不该在同一世间生存。况且选妃这等大事，如果她当选后代子孙岂不都是妖孽？也罢，这本就……”虽然我早知这只是一出计谋，但恐怕他并不晓得实情。如果他知晓，那我更不能透出实话。吞下口水，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反正我同你妹妹一样，也是来竞选太子妃的。倒是有一事我不明，为何你们亲兄妹一个是人，一个却是妖呢？”
　　“我们虽同父，却并不同母。我生母是大户千金，因为酷爱种植花木，无意被我父亲相中。他是芭蕉精，在妖界中辈份很高。只是在我未满周岁之时，她便撒手人寰。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他悄然哀叹，愁绪暗生。似乎在他的记忆中，有段并不愿回首的往昔。想来是也可以理解，千金大小姐，又怎会心甘情愿委身与一个妖孽呢？
　　见他面有难色，我也不再追问下去。
　　“你叫什么呢？我想请你教我学琴。不知你可愿意？”
　　“在下名叫湛若水。”他礼貌的作揖，一解愁眉。“只要姑娘不嫌弃，我自然乐意效劳。不知姑娘，为何这时才想到学呢？”
　　为何想学？其实我也不确定。只是突然想去学而已。也或许，是想离某个据点不再那般遥远。
　　尽管这只是一相情愿的想法。
　　但是没关系，因为我的明天始终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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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现在还在扎辫子啊？！”
　　“臭麻雀，你不要一声不响就溜到我房间好吧！难道不知道规矩吗？闺房是不可以擅闯的！”
　　我气恼的胡乱把头发绑好，对于这个利用法术随意进出他人房间的家伙，很是恼火。可是这家伙不胆没有愧色，反而还指责我的贪睡。
　　“谁让你这个时候才起来？！误大事了！”
　　“怎么了？昨晚我学琴到清早，所以才多睡了会。能出什么大事！”
　　我慢条斯理的整理仪容，可把躁性子的雀仙急得跳脚。也不管会被我叱骂的下场，拖住我就往外跑。一个旋转，我们竟来到一栋豪华大宅的门口。见大门整齐的守卫军，想来又是一个达官贵人的住所。
　　可是，他带我来此意欲何为呢？难不成想闯进去？我这身丫鬟的衣服，还没摸到门槛，就会被轰出来。
　　“雀大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啊？”
　　“嘘——”雀仙神秘兮兮的环顾四周，见没人在意我们。这才附耳，说出自己的阴谋。
　　“据我那些鸟孙子们的通报，太子现在就在行宫里挑选未来太子妃呢！虽说是初选，但你不来铁定是要被刷下去的。开始在门外唤你不醒，我只好用法术变到你房里咯。”
　　“那你干嘛不早说？！而且，都没人告诉我啊！”这个军师大人，还真是深藏不露！难怪他那么好心帮我竞选呢，原来暗地里早算计着！好！竟然你招呼些妖魔鬼怪来扰乱人间，我就算挣不到皇室的名份，也要把你派来的人给拉下来！
　　低头看看身上这件粗布衣，鬼都不信是来参选太子妃的。我斜睨了雀仙一眼，便见他胸有成竹的拍拍胸脯。他手指头微微勾动，我的视线也被调到行宫围墙的一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也别急，先探听下虚实。明着用法术闯进去，难免会打草惊蛇。所以来暗的。飞你总会吧？”
　　“会是会。可是这么明目张胆的飞进去，也是会发现的。除非，用隐身符。”我摸摸口袋，还真有一张备用的，可惜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那就行了！跟我来！”雀仙霎时变成鸟的原形，一下往行宫里飞。未免耽搁时间，我赶紧念动咒语，随着他一起飞到行宫中最大那间房子的屋顶。
　　身子一停稳，雀仙又变回人形。反正他自己会隐身，不用依靠隐身符。不过，停在屋顶干什么呢？反正都是隐身，完全可以凑到房子里去观摩，想必雀仙有自己的理由吧。
　　雀仙悄悄掀开几块砖瓦，小心的冲我打手势。见有情况，我也赶紧往他身边挪，动作尽量轻柔不敢弄出大响动。
　　低头往洞隙里细瞧，却看见内里侬歌艳舞，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的热闹场面。虽是在白天，可屋内四角高柱上仍然摆放着琉璃罩灯，光微弱，反而朦胧得迷醉。
　　大殿最里面，搁置着墨紫色的桌案。在它的下面，则是客人使用的小条桌，所有人都席地而坐。
　　桌上摆放的是海内珍馐，各式果品。就连世间难得一尝的佳酿，也都网罗其中。两边侯选的女子，哪一个都是少有的绝色佳丽。看那婀娜多姿的身段，欲拒还迎的羞涩模样，随便一点都令人挑花了眼，失了魂魄。
　　再瞧一眼自己身上的粗衣麻布，还真是没有可比性。唉，再细看下去。
　　本来最里面的座位，应该是由身份最尊贵人所坐。而那个正饮着酒，面带醉颜的风情男子，想必就是今日的主角——太子熙景。见他身着紫衣锦袍，头戴紫金太子冠，雍容华贵的仪表，尽显皇家气派，贵不可言。
　　然而我最不理解的是，为何在太子的席上会坐着另外一个男人。而且那男子的职位也不过是个将军的师爷，他怎么可以同太子平起平坐？！不仅如此，太子还将手肘搭在他的肩头，老友一般对他窃窃私语。
　　不知太子提及到什么新鲜的话题，这位军师竟偏着脑袋，眼瞅着参选佳丽们发笑。他本来就长得极好，此刻再这么漫不经心的一笑，反倒盯得佳丽们纷纷含羞的垂下眼帘，止不住的红霞满面飞。
　　见状，这名男子更是笑意昂然，他轻抿一口美酒，随意将握酒杯的右手搁在支起的膝盖上，继续俯望着这些娇俏可人的少女们。其中有位他应该格外留意，那便是艳冠群芳的贵气女子荧惑。只是不知为何，他却对荧惑视而不见，即使嘴角泛溢着戏谑的笑容，也不是对她的。
　　而他这般不拘小节，不顾礼仪的姿态，引得座下其他官员强烈不满与嫉妒。但碍于太子的颜面，只能强忍着。
　　不知是不是太子选得有些疲乏了，竟然困倦的打起哈欠来。军师翊煌连忙欠身退下正席，必恭必敬的向太子殿下行礼。
　　“下官有一计，可以助太子殿下挑出入围的人选来。方法虽不雅，却甚是特别。”
　　“果真如此？那快快献上来！正嫌无趣得很！”听到有新鲜玩意，太子两眼也开始发光，精神头足了许多。他迫不及待的坐直身子，就等有什么好戏上演。
　　翊煌双掌一拍，早已候命的乐师们赶紧吹奏吩咐好的助兴曲目。取过侍从递来的云长剑，他这便开始舞剑的表演。
　　只见薄刃寒光四溢，衣袖翩翩漫舞，利剑在他手中犹如无骨之蛇，灵巧的穿梭于秀女身侧。柔一寸，则强一寸，怵目惊心的毒信，仿若再近一分就会被此银蛇所伤，可待到人心高悬，恐慌之际，它又潇洒的全身而退，只残留那一抹余兴，令人莫名怀念。
　　当秀女们面上偷显遗憾之色时，他又多情的用剑光照亮女子的眸。嘴边轻佻的浅笑，道不尽的风情万种。
　　一记无懈可击的后空翻，又蓦然从秀女之中飘回正席之下。
　　“殿下！请仔细观察秀女们的领口。如果领口未受下官剑气影响，自然会原封不动。如若挑开，说明不可入初选。虽只是选太子妃，却也是将来后院之首，自然贤良淑德为首选。而领口有损的女子，多是性情浮华，只适立为侧妃不可为正。如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息怒！” 翊煌双手抱拳，圆满完成任务。
　　“哈哈哈哈！妙妙妙！这招果然新奇得很！我又怎会怪罪于你？！”太子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雀跃不已的小跑至秀女跟前。
　　底下的官员见太子起来，也连忙恭候一旁。对于他贪玩的禀性心虽有微词，面上却尽量不动声色，殷勤伺候着。
　　正如翊煌所言，果真有几名秀女的领口有破损。见她们羞赧的以帕子掩盖粉颈，窘迫之色更显女子的可爱。瞧到这里，太子难掩兴奋神情，连连拍翊煌的肩膀。
　　望了这么久，我才意识到隐身符的时效快过了。警觉的推攘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雀仙，暗示我马上就要现形了。
　　“快走吧！我隐身符马上就失效了！别看了！”
　　“没关系了！再呆会！等下我帮你想办法混进去！”
　　“不行了！我会被发现的！到时被人看见，你只用变麻雀飞走，可我就倒霉了！”
　　“别怕！发现不了的！”
　　我们两个扯来扯去，差点就把脚底的瓦片给踩碎了。偏偏这个雀大爷，死活就是不肯离去。折腾了半天，我的隐身符也过期了。
　　“屋顶有人！保护太子——”最倒霉的事情来临了，我们动静过大不但被屋内的人察觉，连行宫巡逻的士兵也瞧见了。
　　眼见有士兵拉弓准备射向我们，当然是逃命为上。但不知中了什么邪术，腿脚好像灌了铅泥一般笨重。还顾不上要雀仙帮忙，脚底似乎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霎时将整个身子硬扯进屋内！
　　在碎砖烂瓦的簇拥下，我就像坐了趟云霄飞车。刚飞到半高空，又被猛烈的甩到地面下。幸亏紧要关头我还能飞身着地，否则那么高掉下来不死也半条命！
　　可是没被摔死，不代表就没有危机。双手才艰难的撑住地面，抬头却已看见千刀万矛已指到我的喉管。再扭头看雀仙，却只见横梁上正站着一只无辜的金丝雀，可怜巴巴的注视着我。
　　这个没义气的！我心底暗暗咒骂。它也知道自己的不仗义，羞愧的忙将脑袋埋进漂亮的羽翼里。
　　“说！谁派你来行刺太子殿下的？！”统领的喝斥，顿时将我的思绪拉回生死攸关的现实状况中。
　　我仰起头，正对上熙景太子饶有兴致的目光。而在他身侧的君楷，不！翊煌大人则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我。只是他的目光着重更多的，是我这一身丫鬟打扮。想必他看到我这个狼狈模样，心里一定□□了。至于其他侯选佳丽则是当看热闹，朝我浑身打量。除了荧惑蔑视的冷哼，就数琐舞的神情最为冰冷。
　　心里不禁感叹，真的可以化险为夷吗？无所谓！没什么好害怕！
　　我重新抬起头颅，无比坚定的道出自己的企图。
　　“小女并非刺客，更不是意图谋害太子殿下！只是因为相见太子一面，才出此下策！而且翊煌大人也可以证明，小女是来竞选太子妃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扭头往翊煌身上瞧。但见他眼虽默然的看着你，唇边却已悄然绽放出最神秘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