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记（新）》孓羽

37、奢侈

　　将扣好的睡袍紧了紧，我一脸强装的严肃，不紧不慢的朝门口那位一板一眼的打招呼：“早！”

　　冬季的清晨天亮得较晚，这会儿天空刚有点蓝的意思，果真够早……

　　“……早！”

　　煦野不自在的扬了扬手，下一秒却虚假的扯起嘴角，佯作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嘻笑着将藏于身后的便当盒递过来，“紫菜包饭，还有昨晚买的鲔鱼刺身。”

　　有些惊讶，我踌躇着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双层便当。扑鼻一阵米饭的香气，带着温热的紫菜包饭叠放整齐，漂亮得令人垂涎；下格铺满了肥厚鲜红的鲔鱼刺身，某人还有心的在边周搭配了一些腌制萝卜丝。

　　“谢谢，心意我领了，”把便当扣好，我微笑着递回给他，“这么好的鲔鱼可不便宜，你该带回去。”

　　“该带回去的我已经整理好了，这些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他没接便当，眼神异常闪烁的巴望着我，“原本是要请你吃顿大餐的，可惜旧正之前没机会了。”他笑了笑，语气莫名有点沉重，“其实，很想说你是我的幸运星呐，呵呵，老土了点，但真是这么想的。”

　　我挑挑眉，不置可否。实际上是不晓得如何接话。

　　“那个，我其实……是个特别虚伪的家伙，”颇有豁出去的意思，“大概潜意识里也有为维护大韩男人颜面的想法，一直不好意思告诉你自己的处境有多潦倒多落魄。”有风拂过，乱了额前的碎发，他垂下头，浓睫微颤，显得尤为感性，“事实上，要知道在首尔，像我这种只能混混礼仪辅助、做做替身之类的所谓模特，能接到平面广告的机会不多，像接触L＆L公司这样的时尚界大主家的机会，根本不可能。”双手低低的交叠在前，他习惯性绕弄着大拇指，聊以平复内心的波澜，“说起来当初接到温泉旅馆老板的委托时，我都很没出息的兴奋得一夜没睡好，想到自己能以演员一般的姿态正面展示，而不仅仅是定格的画面、某个背影或一闪而过的场景人物……虽说只是几秒钟的短片，却怀着一颗感激的心。”

　　安静的收回便当，我细细端倪着面前忧郁的大男孩，蓦然有股冲动，想要紧紧拥他入怀，然而，真正伸出手臂后，所做的不过是覆盖在他冰冷手背上温暖的掌心。

　　他微震，反手握紧我的。

　　“郁文，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出人头地什么的根本就是空口白话……”

　　“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表达什么？”截断他自贬的话头，我轻笑，抽出有些生疼的手拍拍他的肩，“你是不是想说我平白无故的帮你、令你觉得过意不去？还是以为我跟路敬祺有点什么，是为了你？”

　　沉默不语，他的脑袋垂得更低了。这，或许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别想多了，我们是朋友，能帮上忙的自然会帮衬一把，何况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我犹豫一下，还是凑近他，来个了安抚意味的拥抱，“关键是你自己有能力，我才能帮得上。”

　　高大的男孩半弓起身体，将脸深埋进我的肩窝，半晌没吭声。

　　“突然变成这副模样，还真不习惯，”我笑，“我认识的车煦野，总是积极向上、活力四射的，如同阿波罗一样耀眼哦。”

　　他松开手，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你当我是你儿子？用这样的话语来刺激我。”

　　“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大孩子，呵呵，还非常恋母。”

　　他的脸一下子臭了。

　　不得不说，便当很美味，美味到能一扫此前路敬祺带来的不快。

　　煦野为何这么早站我门前？原因在于赶早班车。岔开话题后，我没再问路敬祺所说的话，他究竟听到多少，他也至始至终没有提“路敬祺”半个字，不过，临走前，我忍不住叮嘱他“要保密”。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我，“朋友是吧？”

　　我点头。

　　“隐私，我会当做看不见。”

　　我愣，“这话说的很奇怪，不过，我很高兴你能明白事理。”

　　“那，作为朋友，我想说一句不恭谨的话行吗？”

　　“请讲。”

　　“见过你和路先生在一起不止一次，却没感觉你们之间有粉红色的气场，”他一本正经的蹙眉，“感情的事，千万别参杂利益关系什么的。”

　　“咳，车煦野同学，”我啼笑皆非的指指大门，“我嘛自有分寸，目前，你该考虑是否迟到了。”

　　与路敬祺有过君子口头协议，所以，在他的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能对旁人透露半分。

　　就今早路老大的一番话来看，矛盾显然开始逐步激化，只不过没想到晨晨最为激烈，这与他设想的有所出入。

　　乱中求细，是他设计的第一步。他在加快挑起战乱的人的步调——我的介入势必会成为打乱阵脚的小缺口，是那个人无法预计的未知。若路敬祺没有估计失误的话，那个人定会拿我这个缺口作为借口来挑动。

　　转眼到了三十。这天晴好，我一大早就跟我妈家和筱艺家打了长途，挂线后，越发思念我妈包的三鲜饺子了。

　　王太太晌午打来电话，说，中午王先生会来接我，晚上一起在她家守岁打通宵麻将，她儿子回来了，够人数。

　　我诺诺几声，是真心感激她。

　　沏一壶普洱熟茶，暖在手心细啜。回想这一年的风雨，今次的辞旧迎新对于自己似乎赋有崭新的涵义。猛地起身进卧室，将衣柜里没舍得穿的夏奈尔套裙翻出来，比划着配上范思哲的佩饰丝巾，又乱搭了一只LV的包，逐一悉心换上，在镜子前转几圈，恩，还算满意。

　　变化，起码应从表化的衣着入手，那么，让自己好好奢侈一回吧。

　　中午11点刚过，敲门声起，我精雕细琢的去开门。

　　“王先生……”哪有王先生啊？

　　我摔门，没摔上，被某人一掌推开——路敬祺阴魂不散的挡在门前，作面瘫状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