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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雾霾 ...

  •   总算是亲戚,也不欲撕破脸,于是爷爷重新坐下,却把阿田牵在身边。
      窦氏也坐了下来,深深看了一眼阿田,索性干脆了当:“二哥,我也不瞒你,我原是娼门出身,是我家老爷赎了我做妾,本想着夫人去世,便能跟老爷好好过日子,谁知道老爷也去了,产业都被族人拿走了,只剩下这个宅子。我一个女子,无子侄依靠,也无宗族扶持,没有办法,为了生计,只能重操旧业。”说着擦了擦眼角,这回是真的有点湿润。
      爷爷沉着脸,皱着眉。
      那窦氏窥着爷爷脸色,试探地说:“二哥,你也是遭了大难的,没有什么着落。我看你这孙女,实在是个美人胚子,你把她交给我,我必然悉心教她技艺,到时候你也有人奉养,我保证,你呀一定大把钱财进项!我收她当干女儿!必然对她好……”
      爷爷越听越气,猛然起身站起,抓起茶碗,“啪”地一声狠狠砸在窦氏脚下,窦氏“啊”地尖叫一声。
      爷爷恶狠狠大吼一声:“走!”拉着阿田,大步流星奔出了宅院。

      爷爷怒气冲天,拉扯着阿田往前奔,扯得阿田小跑都跟不上。
      奔出几百步,爷爷忽然眼前一黑,身子一晃。阿田赶紧搀扶住:“爷爷,你怎么了?你别生气了!”阿田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爷爷这样生气。
      爷爷深喘了几口气,稳了一稳,神思清明了,他叹气,摸了摸阿田的发髻:“爷爷没事!爷爷不能有事!阿田还小,爷爷还要保护好阿田呢!”
      阿田抬着小脸,神色坚定:“爷爷!阿田长大了!阿田要保护你!阿田要爷爷好好的!”
      以前,阿田总是安心地在爷爷的庇护之下开心的活着,从那天暴雨开始,阿田终于发现,爷爷原来真的需要自己保护。
      阿田扶着爷爷在路边找了个台阶坐下休息。
      爷爷望着陌生的城镇和过往的人群,自己喃喃道:“去哪儿呢?去京城吗?”
      阿田经过了这趟路程,却忽然对未知充满了一些恐慌,这西龙村已经这么大了,那京城,会不会像盘踞在远处恐怖的怪兽,把爷爷和自己吞下去?阿田赶紧跟爷爷说:“爷爷!我不去京城!咱们回太平山吧!小二哥说让我等他回去,他给我买糖瓜吃!”
      爷爷和蔼的笑了,还是个孩子啊,还要吃糖瓜儿呢:“好,那咱们还是回太平山吧!”想想还是回旧土最安心和安全。
      第七章回去
      回去吧,回去吧,回太平山吧!
      虽然那间故乡的小茅屋已经坍塌了,可毕竟是故土,毕竟有熟悉的乡亲。
      一想到回去,祖孙两人仿佛一下子都恢复了几分气力。
      爷爷重新燃起斗志,牵起阿田,两人吃了碗面,吃饱了肚子,稳定了心神,找了一家旅店暂住了一晚。第二日起大早,雇了一辆大车,往益州回程方向出发。
      爷爷自知身体仍是虚弱,生怕再次晕倒令阿田担心受怕,因此想着坐一程车,便可暂且休养一下身体。
      大车早起晚归,暮色时分,行至安化里,这里已是京城的西北边界,再往西南走便出了京城地界了。辞退了大车,祖孙两打算今晚在这里歇息安身,明日启程回益州。
      安化里仍然是熙熙攘攘,虽然夜色将至,但是大街小巷灯火辉煌,各路店铺都是人声鼎沸,而且此地车马甚多,常常有驷马豪车在大街上肆意奔驰,毫不避让行人,高大傲慢的车夫挥着鞭子,远远地从口中发出叱喝之声,驱离着路上行人。
      阿田就光顾着看沿街店铺,差一点被马车刮到,幸好爷爷一把扯开她,她委屈恼怒道:“怎么这里有这许多车马?”
      爷爷替她整理一下衣裙:“这安化里旁边便是感业寺,京中人多爱前往烧香拜佛,因此车马多,你小心些看路。”
      阿田边逛着,边惊叹问:“爷爷,京城真大!我们坐车整整走了一日,竟然还没出京城地界!”
      爷爷笑道:“当然大了,我们这一日,也不过是从京城的北边,走到京城的南边而已,若是进了京城,怕是逛十日也逛不完。”说完,看着阿田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里不觉有些后悔,以后或许再没机会来京城了,竟然没趁着这次机会带阿田进京转转,说不定会是终身遗憾了。
      前面不远有个胡饼摊子,正在当街烤热胡饼,在路边支着几个小桌子,配着水盆羊肉和米酒卖,早就围了几桌人吃喝热闹。
      此时正好一炉胡饼出炉,白芝麻一撒,香味立刻四下飘散开,阿田忍不住流了口水,肚子也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爷爷听到了,忍不住笑了:“阿田饿了吧?咱们晚饭便吃胡饼羊肉吧!”
      阿田立刻欢呼了一声,又赶紧拉着爷爷手:“爷爷,咱们一起吃!我可不一个人吃!”
      爷爷笑着点头说“好好”,他也听阿田说自己上次晕倒,是因为久未进食的关系。总之为了阿田,爷爷必须保证自己身体康健。
      阿田恨不得拉着爷爷小跑起来,快步走向胡饼摊子。
      堪堪走到胡饼炉子前,炉子旁边小桌子围着的那群酒客里,一个背对的大汉回过头喊了一句:“老板,再来三个饼!”回首只见,他脸上一道硕大的刀疤,从右眼角直划到鼻梁,甚为可怖。
      阿田“啊”地一声尖叫。
      此人正是在兴台里打伤爷爷,抢走包袱的刀疤歹人。
      那人几乎也同时看到了爷爷和阿田,先是一惊,然后立刻看着阿田,马上咧嘴“嘿嘿”怪笑起来,露出半口昏黄的牙齿,他酒也不喝了,站起身来,不怀好意地走过来。
      爷爷立刻把阿田扯到身后,后悔自己一时大意,没给阿田换装。他看出这人心怀叵测,当下抢先发难,想吓阻对方,厉声喝到:“你这贼子!原来在这里!切莫逃跑!我要报官!”
      周边热闹的人来人往,一听这话,马上自动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隐隐让出一个空地,周边便有人停下脚步观望起来。
      爷爷没想着能报官捉他,只是打算造成如此情形,这样热闹大街、人群围观,光天化日之下,想来此人也不敢如何乱来,这样吆喝着报官,借机脱身。
      那刀疤人同桌的几个痞懒汉子,也马上发现了那男子的特别行动,马上有人高声喝问:“疤子六,怎么了?”
      疤子六嘿嘿笑着,回头低声答道:“这就是我说的兴台里那老头!没想到当日我走了眼!竟然是个美貌小丫头!”那群汉子立刻“吼嘿”的不怀好意笑了起来。
      爷爷死死护住阿田,厉声怒喊:“你这贼子!打人还抢劫!今日你别想跑了!”实则色厉内荏,焦急地左右看着,寻找逃脱之路。
      那疤子六,脸色一变,忽地佯装愤怒,拧眉大喝:“你这老头儿贼喊捉贼!你分明是个拐子!拐了我家良家女子要卖为娼妓!”说罢一个大步踏上来,冲着阿田捉过来。
      阿田吓得“哇哇”乱叫,拼命往爷爷身后躲,爷爷立刻跟疤子六撕扯起来。
      那群汉子在身后怪笑着,起着哄:“对对!这老头儿就是拐子!”
      周围围观者越来越多,一听起来争执,都抱着好奇的心态看热闹。
      有好事的人便高声喊道:“你说是这丫头是你家良家女子,那是你什么人?” 疤子六大声道:“我姑娘!”
      旁边人群 “哄”一声爆笑。
      有那稍微带正义感的人,马上大声反驳:“你多大年纪?有这么大的姑娘?”
      疤子六一手与爷爷撕扯,他气力大,一下抓住了阿田手腕,往外拉,嘴里冲着那人恶狠狠道:“我妹妹!行了吧?用你管闲事!”身后那群汉子也围过来,嘴里不干不净骂咧咧的威胁:“就是拐子!看谁为他说话谁就是拐子同伙!”
      有聪明的,看见阿田拼命躲闪,又见疤子六形象,便知道这是京城泼皮惯用伎俩。但这些泼皮混混成群结队在京城及周边游荡,好勇斗狠,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欺压良民。不犯大罪也恶心你,犯了罪反正也就进牢几天,所以明哲保身的人便闭口不言。
      疤子六一手拉着阿田往外挣,一手掐住爷爷脖子,恶狠狠道:“你报官?我还没报官呢!”
      阿田一边挣扎一边尖叫:“我不是你妹妹!我不是!我不认识你!”
      疤子六嘿嘿笑:“小孩子家家,不要闹脾气!乖乖跟哥哥回家!你看他们都认识你就是我妹妹!”
      疤子六手劲极大,像铁拷一般牢牢焊在阿田手腕上,另一手掐住爷爷的脖子,爷爷呼吸不上,脸色渐渐憋得涨红。
      阿田听着恶人同伙在一边的笑着叫骂,看着爷爷挣扎渐渐无力,顿时绝望之情陡然升起,忽然俯身,在疤子六手上拼命咬了一口,铁锈一般血的味道一下涌进口里。
      这一口着实不轻,疤子六“嗷”的一声怪叫,一下子把阿田甩开,另一只手也松开了爷爷。
      阿田马上转身往外奔,疤子六顾不上手上鲜血直流,马上奔上去一步又将阿田扯住。身后却被人死死抱住。
      爷爷一脱身,顾不上喘口气,马上飞扑上去,死死抱住疤子六的腰,口中大叫:“阿田快跑!”
      疤子六一回身,阿田已经脱出了手臂的范围,他立时恶向胆边生,也不再追阿田,回身一拳把爷爷打翻在地,口中恶骂:“你这老不死的!想死就成全了你!”周围几个泼皮同伙一同围了上来,对着地上的爷爷一顿拳打脚踢。
      爷爷开始“啊啊” 惨呼了两声,便没了动静。
      阿田本以跑出了人群,听见爷爷惨叫,毫不犹豫回身跑过来,扑到爷爷身上,哭叫:“别打了别打了!”
      街上哭叫混乱一团。
      旁观的人群靠后面,一个穿着考究、一身珠宝、富家翁打扮的紫衫白面无须老人,一直在人缝中仔细窥视着。可他的目光,一直牢牢死死地盯在阿田的脸上,随着阿田的闪躲跑动,哭叫惊吓,那老人的目光就从未从她脸庞上挪开半分,旁边的人那是半眼都没瞧。
      此刻眼见爷爷被打倒晕死,阿田已经逃跑无术,紫衫老人垂眸只思考了一瞬,便下定了决心,然后俯首跟身边的随从低语了几句。
      那随从高大壮硕,听了嘱咐,点了点头,马上分开众人挤进圈子,大喊一声:“张干!你等泼皮在此处胡闹什么!”
      那群泼皮里,有一为首大哥,光头赤膊,双臂上满是纹身,本来在一旁抱着胳膊笑着指挥,一听有人叫他名字,立刻大声喝道:“你什么人?”
      那随从冷笑道:“看来薛大人还是太手软了!把你们从京城赶出来,竟然还是不消停!”
      薛元赏近日新任京兆尹,下了狠心整治京城泼皮,张干等这些泼皮在京城无处容身,方才在京郊几个城镇游晃。
      此刻一听有人叫出他姓名,张干心中一惊,再看这随从气势,心道莫非是禁军?马上大喝一声:“住手住手!疤子六你也住手!”众泼皮方才住手。
      阿田早已哭得死去活来,她后来替爷爷挡住了大半拳脚,此刻顾不上身上疼痛,赶紧去看爷爷,连连哭叫“爷爷”,只见爷爷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张干陪笑道:“都是误会!误会!我们跟这老头儿开个玩笑!这位大人,你别误会!我们可都是良民啊!”
      那随从冷笑道:“良民?哪有良民光头纹身?张干,我认得你,薛大人已然悬赏抓你了!你还不快逃且待何时?”
      张干脸色微变,口中“哼”了一声,立刻喊道:“走走走!大伙儿都走!”
      一众泼皮赶紧跟着张干离去。疤子六临走之时,不甘心的回头狠狠看了一眼阿田嫩白的小脸儿,嘴里兀自喃喃咒骂。
      看那群泼皮走了,那随从又大声呼喊旁观众人:“都散了吧!不帮着孤老寡女出头,有何脸面在这看热闹?”众人讪讪的散去。
      待人群散的差不多了,那紫衫老人才慢慢踱步到抱着爷爷恸哭的阿田身边,微笑和蔼地说:“孩子,你爷爷看上去伤得很重啊,我家府邸就在附近,去我府上给你爷爷治治伤吧!”
      阿田双眼哭得红肿,抬头透过泪光,模糊地看着紫衫老人慈祥亲善的面容,她木然看着他,却并不回应。
      那随从看出阿田有隐隐戒心,在一旁说:“这是我家主人,刚才也是我家主人令我吓走那群泼皮,救下你们的!”
      阿田低头看看爷爷惨白的面色,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也只好无奈可怜的点头同意。
      那随从单手抱起爷爷,和紫衫老人,并阿田,一同上了街角一辆宽大马车,放下厚厚的车帘,那随从架起车,马匹嘶鸣,车轮滚滚,向南驶去。
      阿田抱着爷爷的头,让爷爷不那么颠簸,看着爷爷气息微弱,不觉一滴滴眼泪顺着面孔轻轻滑了下来。
      那紫衫老人坐在他们对面,一双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在阿田面孔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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