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同人]平安异话》楚清明

22、白狐少年（六）

　　六

　　时间如此持续了两年。
　　晴明也成为一名十四岁的少年。
　　此时他早已不可和当年同日而语。举手投足见气度沉稳优雅，风流蕴藉其中。
　　两年之间，晴明与狐狸的友情不曾中断过。
　　关于晴明母亲是白狐的传言亦不曾中断。随着晴明渐长的名气，反而渐渐变得广为人知。比起事实，似乎这样神秘身世的传言更易被人接受。
　　但已经无人敢当着晴明的面议论此事。
　　被那双似笑非笑的，略带浅褐色的眼睛看着，多数人便不敢造次。

　　明月的清辉照耀着忠行大人的宅邸。
　　天空中还有泛着银色的云朵不断变换形状。
　　这是盛夏的夜晚。
　　吹过的风还有些燥热。
　　身穿白色狩衣的少年阴阳师将符咒贴在畏热的草药附近，形成小小的结界。
　　像这样逐一处理完毕，已经是深夜了。
　　晴明抬头看了看天色。
　　像这样月圆之夜，本来该去找小狐狸的。但是时间已晚，晴明打算改日拜访。
　　他伸手掏出一张符纸，折成小鸟的形状。
　　这是用来传递消息的法术，符纸折成的小鸟在咒的驱使下会飞到对方身边，将重要的消息告诉他。
　　晴明正准备念咒。
　　吹过的夜风夹杂着微弱的声音掠过耳畔。
　　“晴明。”
　　是叫他名字的声音。
　　晴明立刻认出是小狐狸。他顺着声音走去。
　　在忠行大人宅邸高高的围墙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似乎被什么缠住一般，挣扎不已。
　　“晴明！”看到晴明，兰丸出声求救。
　　忠行宅邸四周都布了结界，普通的鬼魅妖物若是试图进入宅院内部，就会像这样被束缚在围墙上。
　　晴明叹一口气，双唇微动。小狐狸的身体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托起一样慢慢升到空中，再缓缓降落到晴明面前。
　　“晴明！你又变厉害了！”兰丸刚一落地便扑到晴明怀中说。
　　兰丸还是晴明两年前见到的十岁孩童模样。
　　现在看起来，两人像是相差好几岁的兄弟一样。
　　妖物与人的时间是不同的。也许等自己成年了，兰丸也还是孩童模样。晴明想。
　　“你太莽撞了。要是被别人发现怎么办？”
　　一想起小狐狸被束缚在围墙上的样子，素来沉着的晴明也禁不住开口责怪。
　　“可是，来不及了阿。”小狐狸低头说。
　　“恩？”
　　“我是来告别的。”
　　“……发生什么事？”晴明惊讶道。
　　“母亲大人说，我们要搬家了。”
　　“搬家？”
　　“恩。因为最近城里面阴阳师越来越多，连阿桂都被杀掉了。母亲大人说森林里已经不安全，所以要搬到更加隐蔽的地方去。”
　　阿桂就是长着巨大牛头的妖怪，晴明在宴会上见过他。阿桂和狐狸一家有些交情，有时晴明去找小狐狸也能遇到他。
　　“阿桂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阿桂不喜欢外面，就呆在森林里。可是有个坏家伙到森林里将他捉走了。”
　　晴明大致知道了。
　　自称阴阳师的人渐渐多起来。其中有些本领平平，却热衷于捉拿妖怪来显示自己的本事。捉到的妖怪不是杀死，就是强迫他们作为式神。
　　阿桂应该就是遇到了这样的人。
　　难怪狐狸一家要不安了。

　　“要搬到哪里去？”
　　“还不知道……”兰丸低声说：“嬷嬷说今晚就要走。因为阿桂的事，她不许我再和人交往了。母亲帮我求情，我才能来和晴明告别。”
　　小狐狸紧紧捉住晴明的衣服。
　　“晴明，以后我都见不到你了，怎么办？”
　　晴明沉默不语。
　　际遇和缘分本来就是一种奇妙的咒，大概只有神明知道它的玄机，人力是无法改变的。
　　可即使明白，为什么心中还是会感到酸涩呢？
　　不舍、难过、思念，不过是不同的咒而已。却会对人产生不可估量的改变。
　　人心也是非常复杂的啊。
　　“晴明……”小狐狸叫着他的名字。
　　晴明觉得胸前蔓延起一股湿意。
　　“一定会再见面的。”晴明说。
　　“你别忘了，我会成为最厉害的阴阳师啊！到时候一定可以找到你们的。”
　　“嗯。”兰丸不断点头。
　　“一定要来找我啊，晴明。”
　　“一定。”
　　两人如此约定着。
　　时间已到午夜。
　　不得不走了，小狐狸才念念不舍地离开。

　　晴明独自回到房间里。
　　像平时一样的房间，此刻却令人不快。
　　这也是咒对人心的影响么？晴明如此想着。
　　摆在案几上桧木盒子里散发着幽幽的紫光。
　　晴明上前，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那是紫霍草的种子。
　　两年前最初遇到小狐狸的时候，他将这个作为谢礼送给自己。两年之间，这颗种子一直被放在盒子里，摆在清明的房间。
　　每晚都会散发出美丽的光芒。
　　晴明默默看了一会儿，拿着种子走到庭院里。

　　月光如水一样照耀着庭院。
　　晴明沐浴在这样的清辉里，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他到培植草药的地方停下。
　　白藤刚刚采摘过，此时空着不小一片土地。
　　晴明弯腰将紫霍草的种子埋进泥土里。
　　月亮从夜空中温柔地照射着。
　　渐渐地，一个银白色的小芽破土而出。仿佛吸收了月光一样，朝着天空慢慢长高。羽状的叶片伸展开来，散发着淡淡的，如同月亮清辉一般的光华。
　　到大约一尺左右的时候，紫霍草停止了生长。
　　它的顶端隆起，越来越大。
　　晴明仿佛听见“啪”一声，紫霍草柔软的花瓣绽放开来。仿若萤火一般不断流动的紫色。
　　这如同仙境一般的美景仅仅持续了数分钟。
　　然后花朵迅速的枯萎了。紫霍草化为汁液渗入土壤中。
　　晴明正暗自嗟叹。
　　从刚才那株紫霍草枯萎的地方，又冒出一个银色的小芽。
　　开放。
　　枯萎。
　　再开放。
　　就像佛教里所说的轮回一样，紫霍草如此不断重复着生命交替。
　　整整一夜。
　　晴明盘腿坐在它面前看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最后一株紫霍草的花瓣慢慢包裹在一起。
　　“啪嗒”一声，一个圆形的种子掉落于土壤之上。
　　一切又回到最初。
　　晴明看着，却一动不动。
　　种子静静躺着。
　　忽然间有水滴落在它旁边。迅速消失在土壤里。
　　然后又是一滴。
　　又一滴。
　　“我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阴阳师。”
　　“妖怪和人一样。有好的妖怪，也有坏的人。”
　　“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
　　在某个意味着分离的晨曦，少年如此对自己说。